第77章
第77章
數萬年前, 孔雀族內。
等母親再次出去給自己找靈丹仙藥的時候，小孔雀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趁著族中人不注意, 偷偷離開了族地。
她查了仙書，知曉百花山有一種靈藥，用的好了說不定能讓她的身子好些。
她要趕緊好起來, 這樣母親才不會這麽辛苦，孔雀族才不會被人嘲笑有一個病弱的小公主。
百花山在東方, 距離孔雀族不算遠，小孔雀記住了路線方向，一路揮著翅膀跌跌撞撞的朝那飛去，可惜自己年紀小，飛的太慢, 身子還不好。
體力耗盡的時候，夜晚被迫落在一顆繁茂的大樹之上, 想著自己就休息一會，淺淺的一會, 然後再趕路。
不知不覺睡著的時候，小孔雀被突然抽打而來一尾巴擊落樹下，疼醒後看著樹上朝她吐著蛇信子的小蛇妖，一臉被霸占領地的不痛快。
妖獸的領地意識都很強, 小孔雀站起身子, 十分善解人意道：“這裏是你的地盤，抱歉，我會馬上離開的。”
小蛇妖晃了晃尾巴, 見這贏弱的小孔雀還算是識相, 也就不咄咄逼人, 不過還是問了一句，“你就是孔雀族那個十分弱小，活不到成年的小公主？”
小孔雀點點頭，頭上的冠羽隨之晃動，也不在乎小蛇妖的冒犯，固執說了一聲，“我以後不會生病的，我能活過成年的。”
小蛇妖確是有些不信小孔雀的身份，眼睛看著地麵上小孔雀那沾染了泥土的白羽毛，道一聲：“你的羽毛又髒又稀疏，都沒有鳳凰漂亮，你的父親真的是鳳王麽？”
小孔雀漂亮的眼睛看著樹上的小蛇妖，翅膀煽動，聲音奶凶奶凶的，“小孔雀也很漂亮的！”
“我是這世間唯一的白孔雀，會比鳳凰還要漂亮的。”
小蛇妖嗬笑一聲，明顯不屑，將這個瘦弱又沒有自之知明的小孔雀不客氣地趕出了自己地盤。
小孔雀顛顛撞撞地飛出來，路上遇見一隻頗有點修為的黑熊妖，被黑熊妖追到了一處沼澤，身子下陷的時候，小孔雀漂亮的白色羽毛沾滿泥汙，心中絕望。
她要死了，她以後都見不到自己的母親了，小孔雀有些想哭，淚水模糊了眼眶，卻堅強的沒有流出眼淚。
這樣也好，孔雀族應該不會再因為她這個無能的小公主而遭受別的族群的嘲笑了，這也是一件好事。
泥汙快要將小孔雀淹沒的時候，一道法力打來，將小孔雀托出了沼澤。
小孔雀胸腔憋悶，想要大口的呼吸，也想要將身上的泥汙去掉，變成了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小手巴拉著自己身上的汙泥，同時也看清了救她的人。
額心的小紅蓮豔麗灼人，將小孔雀那張臉襯的有了些許的精神氣，小孔雀的目光定定看著麵前這個女子，比她娘親都好看的女子。
小孔雀認得她。
那是他們族中祭拜的六界主神，是這世間所有人的神。
便是天上高高在上的鳳凰都要奉她為主，沒人比她更尊貴。
聽說，她有一朵養了好幾萬年的小金蓮，很是喜愛，也頗為縱容，就是化靈艱難，為此常常遨遊六界，出入聖墟，給小金蓮尋找能讓它平安化靈的藥。
小孔雀被主神從沼澤裏救了上來，滿身的泥巴也被主神用術法清理幹淨，她蹲下身子，笑看著麵前這個贏弱的白色小孔雀。
聲音溫柔的問：“小孔雀，你都能化形了？”
小孔雀愣愣點頭。
“那你叫什麽名字啊？”
“雲雀。”
“名字很好聽，聽著就很自由，”主神說。
但主神不知道，這個名字是她父親嫌棄之下隨意取得，一點都不走心，還是一個悲劇的開始。
感覺到小孔雀的虛弱，主神將手放在小孔雀的腦袋上，讓其變回了原形，須臾道：“半顆心，半顆內丹？”
主神看出了小孔雀的先天不足。
小孔雀點頭，翅膀緊緊貼著身子，怕主神嫌棄，眼睛都不敢看這個漂亮而尊貴的女子。
因為隻有這半顆心，這半顆很難修煉的內丹，她的娘親和主神一樣，常常在外奔波，就是為了找到世間最好的靈藥治好她，讓她能平安健康的長大。
“很辛苦吧？”主神說。
小孔雀抬頭，沒說話，隻看到主神從自己心頭取出了一滴血出來，然後放在了她心髒處。
那一瞬間，身上的氣力好像都因為這滴血回來了，小孔雀從來沒覺得呼吸是一件這麽輕鬆的事。
但她不明白主神為什麽幫她。
這個疑問順著她的嘴巴說了出來，小孔雀有點後悔，眼裏帶著懊惱。
那時主神是怎麽說的呢？
主神說她在妖族裏化靈最快，是個有福氣的小孔雀，她想要借用一點自己的福氣，讓她的小金蓮也能早日化形，所以用自己的心頭血彌補了她的不足作為交換。
後來小孔雀才知道，她這半顆心，半顆內丹，因為主神的心頭血得以補足不說，一身低弱虛乏的血脈也被洗滌，修煉就像是喝水一樣簡單，是能很快成神的。
便是那晉升天雷都會對她寬容三分。
她也真的如主神所說，成了個有福氣的小孔雀，身上白色的羽毛都會泛著神聖的金光，甚至有了和雄性一樣漂亮的尾羽，尾羽開屏的時候，她是族中最漂亮的小孔雀。
也是藍天下最漂亮的鳥兒。
天上的畫仙用神筆將她的模樣繪製在藏仙閣中，那裏收集了世間最漂亮的顏色。
大家都說，小孔雀這一身染了聖光的羽毛，是主神給她的賜福。
可小孔雀知道，她的福氣，更多來源於相見時額上這朵小紅蓮，即便它的顏色，甚至是輪廓都不是主神所惦念的那朵。
小孔雀想，主神對那朵小金蓮可真是好啊。
可小孔雀不羨慕，她的娘親對她同樣也很好很好的，她的族人都很照顧她，她收獲到了很多人的喜歡，小金蓮隻有主神一個人，它比不過她的。
小孔雀的福氣很多，但可能真的被主神借走了一點點，在感情上，就缺了那麽一塊。
即便小金蓮並沒有因為她的福氣化形，即便當初主神對她說的，更像是哄小孩的話，完全是看她可憐，所以賜給了她一副健康的軀體。
但她和那條小金龍的姻緣，似乎就真的缺了那麽一點點的福氣在，所以難得圓滿。
小孔雀的母親是天上鳳凰族鳳王父親的青梅竹馬，即便身份差距有點大，但父親很喜歡母親。
兩人還是年少的感情，所以定親這件事，鳳凰族的長老們拗不過鳳王，最後隻能同意。
但唯一的條件就是，母親生下來的必須是尊貴的小鳳凰，否則就要和父親和離，父親下一任的妻子也必須由族中指定。
異族結合，生育下來的孩子必然是其中一個的後代，往後再生育，也隻會是這一個，不會變。
所以母親若是生下了小孔雀，往後也隻會是小孔雀，鳳凰一族的血脈得不到延續，父王即便身為鳳凰一族的掌權者也不能這般任性下去，他要給鳳凰一族留下下一任的王。
這件事彼此各退一步，婚事也就成了。
但可能是夫妻緣分淺，鳳族王後偏偏生下來了個孔雀公主，毀了自己的姻緣不說，還被趕出了鳳凰族。
這是小孔雀這輩子最遺憾的事。
後來因為那龍太子重錦，又多添了一件。
兒時雲雀身子不好，母親外出奔忙，身邊也沒什麽玩伴，就常常躺在床上，逼迫自己去睡覺，逼迫自己不去給大人添麻煩。
直到有一天，她在床上安靜裝睡的時候，一顆小石子從窗戶口飛了進來。
雲雀睜開眼，她看到了窗戶口探進來的一顆腦袋，是一個小男孩，很漂亮的小男孩。
比鳳凰族裏的仙童都漂亮。
他從窗戶爬進來，看著坐起來的小孔雀，笑說他叫阿金，無意中跑進了這裏，然後撞見了躺在床上她。
阿金沒有惡意，還給小孔雀講了很多她沒見到的風景，說了很多她沒聽過的故事。
兩人成了朋友，小孔雀從那一刻起不是孤孤單單的小孔雀了。
和阿金關係最好的時候，小孔雀甚至帶他去了族地的雪山那裏，這是他們孔雀族最漂亮的地方，或者，這是小孔雀眼裏最漂亮的地方。
小孔雀化為原形，白色的羽毛和雪花融在一起，她問阿金，“我的羽毛是不是最漂亮的？”
阿金搖頭，“這世上最漂亮的鳥是鳳凰。”
審美不一樣，小孔雀覺得這個朋友還要慎重考慮。
後來阿金陸陸續續來找了小孔雀幾次，但小孔雀因為他那句話心裏生悶氣，同他的交流不多，更多的時候是聽阿金在絮絮叨叨。
阿金又走了，小孔雀不知道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所以在自己得到主神賜福後，心裏比以往更期待阿金的再次到來。
現在的小孔雀總比鳳凰漂亮了吧。
後來的小孔雀慢慢長大，等的日子太久，阿金這個朋友便在記憶中慢慢褪色，甚至想不起他的模樣。
……
重錦是雲雀的未婚夫，準確來說是她未破殼前的未婚夫，那時候她被鳳族認為是小鳳凰，偏偏又和鳳凰一樣破殼晚，所以早早便給她定下了和那個剛出生不久的龍太子的親事。
後來因為父親迫於族中壓力重娶，這件親事便落在了是小孔雀的異母妹妹身上。
她那父親娶的是海中和龍族沾親帶故的龍鯉一族的公主。
龍鯉沒有半根羽毛，也沒有能飛的翅膀，隻有一條能遊來遊去的尾巴，卻偏偏生了個驕傲漂亮的小鳳凰，以後鳳凰一族的新王。
雲雀不在乎她那便宜未婚夫，也不在乎那個嫌棄她的爹，對於鳳凰一族那一身漂亮的羽毛更是半分都不羨慕。
小孔雀也很漂亮的。
她是孔雀一族唯一的白孔雀，也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不僅有族人的喜歡，還有主神的賜福，她又怎麽會羨慕鳳凰呢。
可是屈服於母親的眼淚，被迫去鳳凰一族給她那便宜父親祝壽送禮時，小孔雀看到了在鳳凰樹下，那個容顏清絕，白衣無雙的仙君。
也不知道是誰，生的這般入她眼，雲雀想。
她最近修煉有成，再努力些說不定百年內便能成神，到時候便讓母親幫她去提親，想來也不會辱沒了這位仙君。
神的身份，是配得上所有人的。
沒人敢低賤輕視神，便是那看不上她的父親這次都派了十二仙官專門請她上來給他長麵子，先前那些將她母親趕出鳳凰族的長老們，現在也得恭恭敬敬稱呼她一聲“大公主”。
雲雀站在鳳凰族領地裏，有種給母親揚眉吐氣的快感，正待上前和那個漂亮仙君搭訕，他身邊的仙童就稱呼了他一聲“重錦仙君。”
雲雀腳步一頓，神色染上幾分遺憾，這人她怕是不能肖想了。
當然，她也不會承認，那一刻她是有點羨慕她那個鳳凰妹妹的，能有這般漂亮的仙君當夫婿，實在養眼不過。
聽說她那妹妹還挺喜歡她這位未婚夫，就等成年後同他成婚，小小年紀就將人看的很緊，半點都不許別人覬覦，霸道的很。
“何事？”重錦轉回頭看著仙童，聲音清朗，容色極盛。
“熙染公主在萬華亭等您，說是給您準備了禮物，”仙童低頭，恭敬回答。
重錦唇角微抿，推拒道：“小公主還小，萬華亭偏僻，孤男寡女，在下便不過去了，也讓小公主趕緊回屋吧，今日鳳族人多，別讓小公主亂跑，”說完，重錦不給仙童說話時間，抬步離開，幹脆利落。
倒是個有君子德行的，雲雀想。
重錦及時離開，雲雀卻想事情入神，就那麽不及時了一小步，就被她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便宜妹妹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