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蝙蝠的嘲諷
深夜,謝澤從床上下來,帶著手機走到了陽台。
手機上早已顯示有十幾個未接來電,這部手機雖然經研究部的改造后音量驚人,但是如果謝澤願意,他還是能夠讓它安靜下來。
謝澤看著又一次打進來的電話,按了接通鍵。
「謝澤你到底在弄些什麼啊!?」原樺的聲音從對面傳了過來,帶著一股隱隱的怒氣,「你不聲不響的怎麼就弄了個使魔出來?別人看不出來我可是清楚得很!那個連祁要真是你的使魔明個我就登門給他道歉去!」
謝澤皺了皺眉頭:「這件事情你不要管太多。」
「不是,什麼叫做我不要管太多?」原樺簡直要氣笑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妖魔有多危險吧?哪怕是真的使魔也就是靠那層契約束縛著,不然的話分分鐘的翻臉給你看,你倒是好,現在還養了個小妖魔在家裡,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我做事有分寸,」謝澤的聲音有點冷,「比起我的事情,你倒不如關心關心自己家的事情。」
「算了吧,我們家那一堆爛攤子我是懶得去管了,」原樺嘟囔了兩句,覺得自己苦口婆心偏偏有人就是聽不進去,「你……你和那妖魔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知不知道你們倆之間的氣氛都能閃瞎眼了?」
「什麼氣氛?」
「你別給我裝傻了,」電話對面的原樺憤憤的灌了一大口酒,「這種事情,你要是真的心裡有數就好了,妖魔無心,他們和人類可不一樣,你別看他們有時候百依百順的樣子,說不定哪天轉眼就捅你一刀。」
人類和妖魔的立場無論如何都有著千差萬別,哪怕獵人覺得自己已經對某隻妖魔了如指掌,到頭來他就會發現,他從來沒有真正的看清過妖魔。
「等等,」原樺嘟嘟囔囔了幾句正準備掛斷,謝澤開口道,「我記得齊家和你們原家有兩個獵人在二十年前的妖魔□□中受傷,至今未醒,前段時間賀家又研究出了新的治療方法,正在著手治療對嗎?」
原樺一愣,還是回答道:「沒錯。」
謝澤垂下了眼瞼:「目前的治療進度怎麼樣?」
「不太好吧,賀家天天搗鼓來搗鼓去,其實也沒弄出什麼新花樣,」原樺想了想,「反正到現在也沒有讓那兩個人睜開眼睛看看,都習慣了。」
他的語氣莫名有種涼涼的意味。
「你做下準備,明天我會和連祁一起過去看看,」謝澤看著冬日的夜色,凜冽的風吹在臉上,「連祁非常擅長治療,說不定能有所進展。」
「什麼?」原樺嘴角一抽,「停停停,你這到底是想要幹什麼?為你家的小妖魔——喂喂喂?卧槽你居然掛了!?」
電話對面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原樺目瞪口呆的看著手機,完全無法理解這種「你讓我別掛電話我就沒掛電話結果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掛電話」的情況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他緊了緊手,想要摔手機但是心疼,手機沒摔出去,只好踹了一腳桌子,站起來在屋內來回走動,覺得事情簡直是一團糟。
屋內的掛鐘滴答滴答的走著,已經是午夜時分,原樺抓了抓頭髮,哐的一聲拉開了推拉門,穿著單薄的睡衣上了陽台,任由冷風呼呼的刮。
外面簡直黑透了,一點光都看不到。
他摸了摸有點凍僵的臉,擠眉弄眼的活動了一下面部肌肉,嘴角往下撇,低垂著眼睛看著樓下黑乎乎的灌木叢。
呵,妖魔這種東西。
原樺伸出了冰涼的指尖,輕輕的摸著胸口處的凹凸不平,那裡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從鎖骨一直蔓延到了肋骨,差點把他劈成了兩半。
與這道疤痕相呼應的,是一道從小腹往上眼神的傷疤,顏色較淺。
原樺呼了一口氣,淡淡的白色水霧飄在空中,讓眼前有一瞬間的模糊。
水霧也是水,有水的地方……
他突然蹲了下來,滲入骨髓的涼意無孔不入,溫熱的血液都彷彿變得冰涼,傷疤處隱隱作痛,就好像回到了它們鮮血淋漓的時候。
他把頭埋進了胳膊,聲音沙啞。
「完了,明天肯定要感冒了。」
###
這邊,謝澤在打完電話之後便回到了卧室,進了衛生間,用涼水洗了個臉。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依然是眉目冷峻,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連祁這幾天給他治療的時候,已經沒有出現第一次的情況,而且對於濃度的控制也提高了不少,每次都掐在他的臨界點上。
這樣不過幾日下來,成效已經能夠明顯觀察到了。
他之前也尋求過此類治療,多年下來,也算是獲得了些許的進步,但是連祁這短短几天的治療就能夠比得上這麼多年累積的成果,甚至還有所超越,不得不讓他感到驚訝。
更讓他驚訝的是,每次治療過後,他的心中總是會生出一種……不希望他的精神後遺症太快痊癒的想法。
謝澤定定的站在黑暗之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而幾步遠的床上,原本熟睡之中的連祁微微睜開了眼睛,紅芒閃過,他的嘴角輕輕勾起,似乎發出了一聲無聲的輕笑。
###
事實證明,原樺的預感還是很準確的。
當第二天早上,他把自己給裹成了個球,帶著瓮聲瓮氣的語調和生無可戀的表情面對連祁和謝澤的時候,受到了連祁毫不掩飾的嘲笑。
原樺瞪了瞪眼睛,還沒瞪到正主,旁邊謝澤又開始製造冷氣,原樺打了個大噴嚏,興緻缺缺的領著他們到了醫院頂樓的某間病房。
原家的財力最為雄厚,這裡的幾間專為獵人而建立的醫院大部分都是由原家出重資建造,原樺雖然尚未接手原家的產業,但是帶幾個人進去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頂樓的病房多為一些久未痊癒的病人準備,多是受到妖魔侵蝕而造成的傷害,從鬼門關里撈回了一條命已經是極限,大部分都半死不活的吊著命。
房門打開,除了兩個躺在病床上昏迷的人,還有幾個圍著病床討論著什麼的獵人,看見他們到來,都投過來疑惑的目光。
原樺一頓,沒有預料到賀家的幾個人居然如此兢兢業業,到現在都沒有離開,他輕咳了兩聲,往內走了幾步,對著那幾個人說道:「我帶來了……一位對治療方面頗有造詣的……」
頗有造詣的妖魔。
這句話他沒說出來,不過連祁從來沒掩飾過自身的氣息,病房內的幾個人很快就察覺了,不過再一看旁邊謝家長子對這個妖魔隱約之間的保護,以及他們之間若有若無的氣息交融,也想到了可能是使魔的關係。
這幾個人是真正賀家的頂尖人物,當然沒有賀臨那麼智商下線,他們互望了一眼,站在最外面的年輕男子先開了口:「既然是原先生推薦的……那就請這位先生來看看具體的情況吧。」
年輕男子名為賀息,算不上俊朗但是面容溫和,看上去也沒有因為連祁不是人類而有所輕視,而在他身旁的幾人似乎也是以他為首,這之後就沒再說些什麼。
原樺朝連祁看了過去,保持著黑髮紅眸樣子的血族依舊是懶洋洋的樣子,他三兩步來到了其中一個病人的床邊,沒有拿出什麼儀器,只是伸出手輕輕的順著太陽穴滑到了頸部動脈,然後便收回了手,轉向了旁邊另一張病床。
在他查看的過程中,原樺說了聲「我先出去了」,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病房,謝澤皺了皺眉頭,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歸於沉默。
連祁一邊用精神力探查著病床上人的身體狀況,一邊也注意到了原樺的離開,心中倒是有些納悶。
他對於血脈氣息尤其敏感,靠近門口那張病床上的人和原樺的血脈氣息相似,兩個人之間有血緣關係,看年齡的話可能是父子或者叔侄之類的關係,原樺不僅沒有問上一句,反倒是匆匆的離開了?
人類家族中彎彎繞繞的事情連祁也不關係,他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檢查完二人的身體狀況后心中有了些想法,看賀家那幾個人圍在一塊在看著一張紙上的內容,也就笑嘻嘻的湊了過去。
賀家的人注意到了,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這張紙上記錄的是賀家祖上流傳下來的藥劑配方,他們研究了很久才堪堪觸摸到一點實質,旁邊這個妖魔看個一兩眼也發現不了什麼,他們也不怕被看去了。
連祁看了兩眼,挑了挑眉,說道:「錯了。」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在寂靜的病房之中卻非常明顯,引得幾個人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請問……是哪裡錯了?」看連祁的表情似乎不是在看玩笑,賀息抬頭問道。
「藥方錯了,」連祁笑眯眯的回答道,「要具體說是哪裡錯了的話……太多了,說不上來。」
「你——」他這樣直白的說了出來,當下就有一個賀家的人想要理論,不過賀息拍了拍那個人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急躁,自己卻看向了謝澤那邊。
謝澤像一尊雕像一樣站在門口,目光始終鎖定在連祁的身上,一動不動。
賀息有些失落的移開了目光,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這位先生,賀家的藥劑配方是祖上流傳下來,經過了很多代的改進,到了今天,一般來說不會有什麼大的差錯。」
他這番話說的算是客氣的了,賀家一向以藥劑而自傲,突然出來一個人說這藥方錯了,換成其他脾氣暴躁一點的,恐怕都直接上手理論了。
連祁看都沒看賀息一眼,漫不經心道:「或許吧,不過你們手上的這張藥方肯定是很久都沒有實踐過了,也就說不上什麼改進,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原版,說不定你們連藥效都還沒弄清楚,對不對?」
賀息一愣,輕嘆了一口氣道:「這個消息……是謝……謝先生跟你說的嗎?確實這張藥方很久之前的原版,我們經過了幾個月的研究,對於這張藥方的藥效——」
「你們成功製成藥劑了嗎?」連祁沒耐心聽他說話。
「這個沒有,」賀息搖了搖頭,「畢竟是很久以前的藥方,在沒有徹底參透之前,我們也不好貿然的上手製藥,萬一出了什麼事……」
「睜著眼睛說瞎話,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了,」連祁笑眯眯的開嘲諷,「你們沒有嘗試過製藥?恐怕不是這樣吧,是嘗試過很多次但是都失敗了,你們早就把這份藥方摸透了,但就是沒辦法做出成品,我說的對不讀?」
賀息臉色微微發白,但是還是維持著那種無奈而溫和的笑容。
「你們身上有暗傷,傷口處覆蓋了一層精神殘渣,這讓你們的傷口久難痊癒,是製藥過程中弄出來的,」連祁語氣輕快,「你們按照藥方所寫的操作,前面幾個步驟都非常的完美,但是在最後一步成藥的時候藥劑卻會突然爆炸,對不對?」
賀息身後的一個獵人忍不住道:「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不僅知道這個,我還知道很多事情呢,」連祁看著這群獵人或驚懼或警惕的表情,覺得心情大好,「比如——」
他伸手指了指病床上兩個昏迷不醒的獵人。
「你們手中的藥方如果稍加改動的話,就能夠治好這兩個人,而知道怎麼改動的人,這個世界上就只有我。」
連祁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嘲諷。
「怎麼樣,你們要不要來求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