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冥王伏筆的終點
天與地的通道【通天之林】，一千年前，一位武神因好奇心而私自前往人界，後來又遊歷魔界……百年後，當她再回到天界時，她就已經成為了歷代最強的武神、並受到所有武神的敬仰和崇拜，她就是當時的姬神、現在的冥王。
此時——
極刑之下，冥王自嘲：「那小子猜對了，諷刺。」
屠刀輝映著陽光，即將終結自己的生命，死到臨頭，但姬神的心中依然是從容與安寧——
「身為征戰所就，身為殺伐所就，身為天罰所就，身為……謊言所就。於生死中重生，於懸險中崛起，於血海中浮沉，於頂峰中統御。」
魔王在惱羞成怒中暴跳著下令：「處死冥王！」
「一生常聞戰歌奏鳴，一途久歷決死殺陣，不知懼為何意，不曉退為何方；常獨醉於王者之高嶺，久沉迷於勝者之寒境。」
「殺了她！」
「殺伐無以數計，追憶未嘗敗績。手中仲裁萬靈，刀奪英魂千許——」
魔王咆哮道：「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而應生於戰陣，亦該死於征途。」屠刀下落，姬神閉目待死：「此一生！了無遺憾……」
屠刀下落——
「停下！」
安迪立即叫停：「停下！」
刀勢不止，魔王真空波削斷了刑刀，斷刀掠過，几絲銀髮隨風而逝——
姬神一驚，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在這個時候叫停。
「慢著！」蕭遠悠氣喘吁吁地跑來，撐著雙膝：「等……留一手！等……」
「是你！」姬神驚而轉怒，白皙如玉的臉頰下泛出怒紅：「要來嘲笑孤？」
「呼……等……呼——」蕭遠悠喘夠了，起身目視所有人，「我——身體好差……」繼續喘。
眾人：「呃……」
好不容易等他喘夠了，起身卻是落井下石：「我有言在先，你看你是不是慘敗？」
姬神氣得腦中一懵：「混賬啊！用不著你來——」
正想叫罵，卻沒想到蕭遠悠回頭下令：「放了她，我跟你走！」
一言既出，萬籟俱寂。
寂靜，真是一片寂靜，現場幾人知道他這句話的意義。
「自討苦吃……」安迪不知道蕭遠悠的打算，但他敏銳地發現這是一出意外之喜，完敗之中反敗為勝：「你是當真？」
「當真！」
「我馬上放人！」安迪當了這麼久的魔王，「見好就收」四個字不會不懂，馬上拍下約定，取蕭遠悠的血定下一張契約，違約者死。
旁邊保護蕭遠悠的梅維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喂！你一個人就做主嗎？知不知道我們為了救你費了多少功唔唔唔……」
格羅瑞婭神情肅穆，一手捂住了梅維斯的嘴，低聲喝道：「別說話，看下去！」
「唔……」梅維斯被她的氣勢壓住，只好點了點頭。
姬神在下面聽得清清楚楚，奮力抬起右手，卻又被重力壓迫下來。
蕭遠悠知道她有話說，蹲下小聲道：「你想說什麼？我聽著。」
「你……你……」姬神心裡已經出現了太多疑問，勉強整理出思緒，只帶著懷疑問出了一個問題：「你的目的是什麼？」
蕭遠悠愣住了，此時一人伏在地上，一人高高在上，就像兩人初次見面，不過此時立場顛倒。
「起初我是為了自己而來的。但現在，我是為了一個連名字也叫不出的小角色而來，她面目全非，不為人知，但她寧願搏命一賭，只為了一個小角色的執著。」
「就為了這個？」姬神話一脫口，便醒悟了他的意思。
「可能也不只這個。」蕭遠悠臉色很差，又小聲道：「本想著利用你的所向披靡使自己脫身，卻沒想到一路上居然留下了屍山血海。抱歉，是我做了多餘的事，配角也好，龍套也罷，我想我應該盡量端平這碗水。」
久之，久之——
女王的聲音壓抑著怒意：「這算是給配角的憐憫？」
蕭遠悠一愣，點頭：「算。」
姬神羞怒交加：「給我的憐憫！」
作者一片淡然：「給你的……」
姬神震怒，兩千倍的重壓之下奮力支起上身，地面陣陣崩陷。
「你！你操縱著一切，創造了一切，所以你要俯視著一切？」一步一頓，寸寸龜裂，她已束手就擒，但依然盛氣凌人，右手揮刀，冥刀脫手而出：「給我滾！」
冰冷的一陣風掠過蕭遠悠的側臉，他嚴肅的語氣依然：「當一個角色在筆下誕生，在眼前消逝，作為一個創造者，我理應知道她的名字。本就是受人利用而出生的存在，到最後還要被利用到死，惡魔啊。既然出自我手，那我們這些人應該負點責任……」
「幼稚啊，那容不得半點不合理的狹隘心胸中只裝著膚淺的正義感和同情心，還要把這可憐的主觀想法強加給身邊的所有人證明自己的高潔。」姬神冷然笑道：「這也能算作高位者的同情？孤不需要你救，滾吧。」
他卻如若不聞：「是不是因為，人本就是一種讓人空懷期待的動物。我就如你們眼中的冷血惡魔一般，把那樣一個角色從誕生利用到屍骨無存，甚至直到現在都想不起來她是誰，像我這種人——」
「像你這種自我意識又沒有絲毫原則的人難道還自詡為救世主嗎！你根本連配角都當不上！」
針鋒相對。
蕭遠悠又繼續道：「——不惜要讓你們在書中掙扎，才能讓自己苟延殘喘。甚至還不如那樣一個角色，為了消失而誕生，為了消失而存在。我們這種人（創作者），真是最適合下地獄的。」
「婦人之仁！你不覺得幼稚嗎？你算是創造者？你算是締造者？而且！」姬神臉色難受，小聲道：「不是已經很足夠了嗎……」
蕭遠悠疲憊的語氣和神情中訴說著哀傷和自責：「當你們全部都成為了現實的那一刻起，我慶幸著自己完成了所有作者朝思暮想的夢！可是卻忘了你們的名字，那麼你們的蘇醒便無法證明你們曾活過，所以就算只有我一個人，至少……我得證明你們存在的意義，還有我寫下去的意義……」
「愚蠢，明明就連我都知道，命運之下沒有理想的結局，如果不是下賤的妥協，就是血腥的抵抗。你作為作者，難道不懂嗎？」她已經維持不住怒容，彷彿哀求：「我讓你滾，你……」
「我知道，但作者正是因為生活中的無奈和無趣才會構建出一個理想中的世界，足夠新奇，足夠有趣，足夠讓人心滿意足，讓人開懷大笑。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只能抱歉，如果這是結局的話，恐怕沒有任何一個讀者能笑著看到最後一行。」蕭遠悠大口深呼吸，只是尷尬的笑道：「我是個失敗的作者，所以，這是真正的——」
爛尾？
「可是你……」姬神已經神志不清，等到她回過神來，魔王的背影已經化成了極小的一個點……
悲傷和惋惜還來不及從心裡泛出，眼眶卻已經含不下那些淚水。
姬神已經泣不成聲：「可是你錯了，自以為是因果源頭的你自己也只是可悲的木偶之一啊……嗚嗚嗚啊啊啊！」姬神按住胸口，尖利的哭腔遠遠傳出：「嗚嗚嗚……痛啊！」
歉疚和哀痛又化為了對安迪的憤怒，雙眼含恨如欲噴火：「魔王，這番恥辱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加倍奉還！咳咳咳……」姬神怒氣攻心，胸中嗆出一口鮮血。
轉眼間，又看到那旁觀到現在的勇者一夥，咒怨傾瀉而出：「你們這群無能的混賬！分明連自己來幹什麼的都忘了！眼瞎了嗎！為什麼不救他！為什麼不救！我要把你們殺的一乾二淨！」
她開始無差別的詛咒和謾罵一切可以遷怒的人，看上去毫無來由。
但了解真相的那四人卻知道，她盛怒的原因，是因為內疚和慚愧。
蕭遠悠的坦然和失魂落魄的自責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輕易就放棄了來之不易的自由和安全來換她的命。這次打草驚蛇，魔王那多疑的性格會讓蕭遠悠再也難以重見天日。
冥王姬神，她本可以問心無愧地說自己曾為蕭遠悠奮戰到底，然後抱著他說聲抱歉。但她實在騙不了自己，因為她只是出於私慾、控制欲而保護了蕭遠悠，對這個作者，她從來沒有把他當做過一個作者、一個朋友、甚至是一個人來對待。
而這位作者，雖然沒有神一樣的大能，對她卻能像神一樣慷慨而仁慈。所以她驚訝，所以她憤怒，她要遷怒於所有人才能稍減自己的慚愧和無地自容。
格羅瑞婭嘆了口氣，對身邊的隊友道：「我們也走吧，姬神的咒解開後會跟我們為難的。」
「我真是搞不懂了。」梅維斯回頭看著那呆坐在地上的姬神，邊走邊道：「我們這一戰不是為了救他嗎？可他自己為了救別人……」
大山卻看得很明白：「因為我們救了他，所以他才會救我們吧，在『神上』的眼中，我們就是『我們』，沒有過多的區別……只怕，就算是那步步緊逼的魔王也會讓他誕生如此顧慮……」
「嗯……那啥，瀰瀰，你沒事吧？」精靈見阿爾彌面色陰沉，擔心發問。
勇者本來陰沉著臉，卻突然仰天大呼：「噢噢噢噢！多麼感人的神上大人啊！被人抓走啦！被抓走了！抓走了！我們得快去救啊——」
眾人大驚：神上或許不好救，但腦袋本就不太好使的勇者，現在真的沒有救了！
此人已經變成蕭遠悠的腦殘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