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蕭遠韻

  這個人總是和蕭遠悠不同步調，就像他們的長相、年齡、性別、身高、穿著……等等等等無一類似，他們兩人對一件事情的看法也天差地別。


  比如，蕭遠悠感覺很悲傷的時候，她會在心中某個暗處哼歌；在蕭遠悠憤怒並失去理智時，她又會靜靜地觀察別周圍，保持冷靜；在蕭遠悠感到開心時，她又會在深處保持淡漠。


  她是一個總是和蕭遠悠不同步調的人。


  這種事確有可考，的確有一部分人會遇到蕭遠悠這種情況：遇到另一個自己。加以他那經常自言自語的習慣，心理醫生會立即下判斷這是嚴重的精神分裂。但常人所謂的「大麻煩」他一般都不以為意，所以在他的怠惰和縱容之下，也就沒有去給心理醫生添麻煩。


  蕭遠悠了解一點心理常識，斷定這只是心理暗示下的結果，其原因到底是妄想症還是分裂症，已經難以斷定。


  他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情況。


  最初是兩年前，那時候他正在寫《噩夢話劇團》，這本書是一個講演員扮演角色而反被角色奪舍的故事，所以需要在心裡模擬出幾個演員的角色，那段時間蕭遠悠的精神世界很熱鬧。


  詭異的是，《噩夢話劇團》連載完結，他整理了精神狀態，卻發現這個女孩一直在身邊，而且變得更加清晰，輪廓分明。


  她是一個有著柔順秀髮的文靜女孩，狡黠的細長眼睛，總是帶著壞笑，愛穿著簡單整潔的白色襯衣和暗色長裙。


  再往後，某一次他在寫小說時遇到問題，意外發現可以跟她通過對話來協商解決。


  她總是能夠提醒蕭遠悠，比如小說的情節分支、結尾的走向、角色的選擇……她的看法和蕭遠悠不一樣，但不一樣的看法卻總是能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幫助。


  對一個懶人來說，多個不要工資且一心同體的助理比啥都值得高興。


  此後兩者逐漸熟悉彼此，蕭遠悠更是經常主動跟她交流，實在沒有耐心和靈感寫作時，甚至讓她代筆蕭遠悠來寫作，這也就是為什麼蕭遠悠的文風偏女性化。


  隨後癥狀開始惡化，蕭遠悠在依靠她的同時，也開始變得迷亂，精神狀態在午夜時分會不太穩定。為了寫作而自學的半吊子心理學知識救了他，他給這個女孩取了一個名字藉以區分兩者，於是就有了這個：蕭遠韻。


  此後蕭遠悠的狀況逐漸平穩下來，那女孩出現的頻率也大幅下降。但此後每當遇到疑慮時，她就有幾率出現在蕭遠悠身邊，就像現在——


  「可以可以可以，好久不見了。」老夫老妻一般，蕭遠悠都懶得仔細看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說。


  她卻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看似隨意地摸了一下鬢髮，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抱著單膝神情倦懶：「也沒多久吧？上一次是構思《欺世》那個結局的時候？」


  「而我這次遭遇的麻煩正好有關於那個結局。」


  她呵呵一笑：「你沒看出這事蹊蹺？」


  「有，但當局者迷。說來《欺世》冥界篇的故事設定我都還記得，但現在的劇情我肯定沒寫，還是你偷偷寫的？」


  「你沒寫，也禁止我擅自動你的書！」


  「那就怪了，這個故事是按照設定上發展的，猩猩是什麼東西？莫非是同人劇情？但同人劇情的作者又不是我，我和書之間的聯繫和規則到底在哪？能確定的是——」蕭遠悠左右踱步，伸出左手一個個數道：

  「1、角色能穿越出來；2、角色能力會下降；3、能出來的都是主角；4、角色性格如書中所說；5、對爛尾意見普遍很大。」


  蕭遠韻一臉促狹：「不能確認的事情——」也伸出右手數道：


  「1、角色能穿越出去，但你不一定；2、你的身體能力能不能通過書中世界的修鍊方法強化；3、書中世界的時間軸和現實時間有沒有聯繫；4、你所知的角色性格不一定會保持原樣；5、結合上一點，他們對結局的願望，是不是騙了你。」


  事實的確不能以常理度之，後來證明，她說的，幾乎全對。


  但對現在的蕭遠悠來說，她可又添了憂愁，只能搖頭道：「唉，不知道的因素太多了……」


  他一愁，蕭遠韻就樂。


  她笑得幸災樂禍，輕巧地跳起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能推動劇情，那麼其他角色應該也能。假設在你的正傳完結后，他們有沒有可能自行創造出——後傳？」


  如果書里的角色能自由發展，那麼事情就會逐漸逐漸失去作者的控制。什麼「赤手屠神獵虎，巧變反客為主」，想一想都讓人陡然色變。


  「這就麻煩了……」


  見他陷入沉思，蕭遠韻走近來，食指頂著他的眉間：「嚯嚯，這擰得……」


  蕭遠悠回過神來，拍開她的手：「你剛才說我沒想到，我沒想到什麼？」


  「仔仔細細再想一遍！你被騙了。」她晃到蕭遠悠一旁：「是你先入為主，你也沒想過，這裡是不是地獄，那老太婆是不是冥王。」


  「怎麼可能？我記得我進入了王座下的通道，也沒寫錯，這裡的確是一塊陽光明媚的農林，是地獄沒錯。」


  蕭遠韻在他背後蹲下：「笨，那冥王呢？」


  蕭遠悠看著天花板：「是一個女人，這裡的主人，喜歡吃南瓜，嗜酒。」


  蕭遠韻：「傻，她怎麼變老了？冥王在完結時是妙齡形象。」


  蕭遠悠：「你不是假設過劇情會自行發展？可能隨著發展她就老了……」


  韻：「蠢，形象不一定會隨劇情發展，你能確定她是冥王？」


  悠：「不，不能確定……對啊，難道她不是冥王？」


  蕭遠韻雙手環過蕭遠韻的兩肋貼在他背後，用幾乎要消失的聲音：「你大意了，再仔細想想……」


  「可……」


  四下顧盼，她卻已經無影無蹤。


  每當自己解開困惑后，她就會離開，不知道是和蕭遠悠精神統一，還是暫時離開去了其他地方。


  蕭遠悠有了答案，自言自語：「好，如果冥王的身份可疑，那麼猩猩的身份就不難推測了——」


  正傳故事中，冥王是一個孤高但懂利害的角色，現在想來，她在聽說到現任魔王時的反應，過於淡漠。實際上她應該更為關注，更為在意，那個從她手中逃過一劫的嬰兒就要來找她復仇，怎麼會一笑了之。


  「這個伏筆看來不簡單。」


  蕭遠悠見過幾個角色，從最開始登場的魔王安迪·埃里克、勇者阿爾彌，到進入書中后遇到的配角布倫·尤里。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作者想象中的那個形象，幾乎分毫不差。而那老太婆與自己所知，大相徑庭。


  「果然認錯了人。」蕭遠悠努力回想著那個形象：「嗯、形象上應該……應該更冷峻，氣勢若定，目光銳利，然後……」蕭遠悠張開手在胸口狂抓：「胸部很有料！」


  但這個老太婆冥王的形象，完全在意料之外。也就是說，冥王篇，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