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近距離觀察反派

  【魔界】


  夜色如墨，孤峰入雲，紅、黃、藍三月並空而列。夜幕蕭蕭，寒霧凄凄，這崖頂平台上一片清冷與幽寂。


  地球上要是哪天能看到三個月亮，一定不要忘了順便看看新聞聯播。


  這裡誠然是《欺世》的小說世界。


  回到書中，精通各類法咒的魔王可算是全能冠軍，只要對方不是稱號裡帶數字的組合——如江南七怪之流——單挑他是誰也不怕的。


  「靠夭！穿越有風險你聽過嗎？不能夠啊！」蕭遠悠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會造車的不一定是老司機，會寫書的也不一定能當主角。而且《欺世大魔王》正傳結束，有限的主角名額還早就定了。


  「像我這種龍套級別的戰力待在書里！你是想玩死我啊？」


  後面傳來安迪的聲音：「只要你幫我改掉結局，我就放你回去，傷不了你。」


  「呵呵，那讓我砍你一刀才算扯平——」蕭遠悠順手摸摸膝彎和身上，「好了？」


  夜空下駕著一堆營火，安迪坐在火旁邊烤了野味，遞給蕭遠悠一隻比公雞還大的烤老鼠：「我指望你幫我辦事，當然不會讓你輕易死。」


  「呃……這樣啊……」接過大老鼠，其死狀痛苦面貌猙獰，蕭遠悠渾身發毛，研究了半天也沒敢下口。


  轉而一看傷而復原的膝蓋，嘆道：「身邊全是高手，受傷了也真是方便。不過這樣穿越過來也有很大弊端——」蕭遠悠拿著串老鼠的木枝，「咻咻」抽了安迪兩下。


  「你想幹什麼？」


  「初級裝備和頂級boss。」蕭遠悠看著手中的【樹枝】，正色道：「這是噩夢難度……」


  魔王嘴角抽搐，頓時想把這貨的賤手打斷。


  「怎麼辦呢？」蕭遠悠知道身邊的主角對自己不懷好意，陷入沉思。


  這下好不麻煩，之前好歹還在現實世界，現在到了書里，主角光環眾所周知，到了書里怎麼翻身？


  「怎麼辦？」


  安迪這邊也在考慮，考慮一件更重要的事：


  這個至關重要的神上，該如何安置。


  雖然情急之下就把他帶來了，但蕭遠悠這傢伙除了身份以外沒有任何特異之處，不只是「累贅」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在這個世界，過來個路人就能從容把他給辦了。留在身邊，這體質會因為一路風塵而死。更別說安置在沒有戍衛的地方，則會「自然死亡」。


  但要放在守衛眾多的魔王大本營「古月城」也是不行，但那地方眾所周知的熱鬧，勇者和一系列人類英雄會按老皇曆踩著點來鬧事，天天都跟過節一樣。在那種環境中，無非是三種可能：

  1、可能會被勇者救走；2、被塌方或板磚砸死；3、混亂中被其他魔族人當做晚餐料理了。（人類在魔界屬於食材，生鮮類）

  要他辦事他不幹，罵又不管用，還得好好保他安全不能讓他死了或被人奪走。


  魔王也意識到了這一舉的難處：「好像是撿回來個親爹一樣。」


  就算是對爸爸也沒到這個份上的安迪，開始了苦思冥想。


  蕭遠悠看他一言不發地呆坐在那裡，不知道他還想幹嘛，問道：


  「你想幹啥？」


  安迪毫不客氣：「你管得著嗎？」


  蕭遠悠委屈了：「我說，我好歹是個作者，你不能對我尊重點嗎。」


  「哈哈哈。」安迪乾笑三聲：「這個笑話很有趣。」


  蕭遠悠吃癟：「呃……」


  這才想到之前開玩笑的話：自己種的瓜蹦出來第一句話不應該是叫爺爺，很可能是「傻嗶、吃的是友軍！」


  作為作者的提線木偶，在他們眼裡，作者不是他們的父母，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對角色來說，作者就是痛苦的根源。他們不會對作者有任何好感。蕭遠悠即便是在眼前被人當場打死，安迪也只當是看喜劇一樣不抱任何愧疚，反而會有追劇追到有生之年大結局的快感。


  蕭遠悠確定了這個人對自己沒好感，乾脆問道：「那你要困我多久？」


  安迪冷冷回道：「你能活多久，我就困多久。」


  「你丫開什麼蛋的玩笑啊！主角混的地界，男二男三都活不下去，何況我這個龍套編外人員？」


  蕭遠悠有點慌了，看看四周環境——


  【四周濃霧繚繞，冰冷而濕潤的空氣凝為寒霧，漆黑絕望的氣氛給霧氣染了黑色，夾著黑霧的颼颼陰風將那些半隱半現的鬼怪吹得聚攏又分散。霧中遊盪的孤魂野鬼和迷路的將死之人四處徘徊。】


  這是蕭遠悠用過的句式——


  「這不就是本人給魔界大禁地的描寫嗎！」


  魔界禁地，呆在這裡時間過長就會步入冥界。換言之，這裡有個致死的debuff。


  安迪聞到恐慌的情緒味道：「你怕了！」


  蕭遠悠一看見這二百五就一肚子氣，又不好發火，頂嘴道：「怕怕怕，怕得膽子都腫了。」


  「呃……」


  當時他為了寫出驚悚的環境，請教了一些前輩，然後根據建議，親自去市裡最大的墳場里住了一晚……最後在警局中差點被當成野生小哥給丟進牢里幫人撿肥皂。倏然想起這段回憶，還是有點恐懼的。


  兩人現在正在一個寬闊的平台上，原著小說的描述中，這地方位於陰間與陽界的交界點，是一座高達九層塔的倒轉金字塔形墓地。由於是一座倒懸三角椎，底小頂大，遠看也就像個倒三角。


  蕭遠悠對書中設定當然知根知底，突然得意道：「該不會……你帶我到這裡是想嚇唬我嗎？」


  「唔……」


  這時，一陣陰風送來的詭異笑聲讓孤魂野鬼的慘嚎噤聲。墳墓上空開始異動，遊魂驚恐地四散漂游，一望而知是有大變將要發生。


  「休息夠了，走吧。」安迪提起蕭遠悠的后領，就準備離開。


  蕭遠悠跟兔子一樣被他提著：「怎麼了？」


  「這地方的主人要來了。」


  蕭遠悠靈機一動：「讓我看看！」


  「胡攪蠻纏，你可知道這地方的主人是誰？」


  作者當然知道，不過有此一問，是一次試探，試探自己的主角是否明白「作者」這兩個字的含義。


  作者，是制定一切規則的人。


  「別走，留下來看看。」


  「我要你走你就得走，想死嗎？」


  「放什麼狗屁，我好歹也是作者，想多看幾個角色也在情理之中好嗎？難道捐精之後你不會對自己野老爸的身份很在意嗎？」


  「你這狗……夠了！神上想留，但人家可不想看神上，要命的話乖乖跟我走。」


  「卧槽，魔界集合所有精英的力量怎麼調教出你這麼不成器的魔王，我要是生你這樣的兒子早特么就大成葵花寶典以謝天地了，我看你乾脆退位得啦。」


  安迪忍著怒意：「怎麼說？」


  「你是魔王，我書里逍遙到最後的大反派，且還是主角，居然連個墳場的門房大爺都要躲著，不退位還等著丟什麼人啊。以後我就當這本書就只有一個女主角了，你轉行男配或面首吧。」


  「你這雜……」魔王正要罵人，卻轉冷笑：「我知道神上有什麼打算，不過，就算我跟他打一場，你被波及而死的幾率也高於趁亂脫身的可能。」


  「不要找借口。」


  安迪或許知道他是激將，但無法反抗蕭遠悠的刻意安排。因為沒人能比一個作者了解自己的角色。


  劇自己所設定，安迪自幼年繼位魔王，此後來往政場、又久經殺伐，無論頭腦還是四肢都同樣發達，作為一個個性自負的全能型人才，他最討厭的東西，應該就是別人的輕視。


  蕭遠悠考慮定當，再接再厲：「喝呀，想不到你小子還懂得拿我當擋箭牌，我是想跑，你難道攔不住？」


  「哼哼……我從沒把你放在眼裡，對我來說殺你比殺老鼠還簡單。」


  蕭遠悠怒拋烤老鼠：「你跟一寫小說的比講空話？告訴你，當年神七沒有發射台，就是請我把它吹上天的。」


  「你在講什麼鬼！」魔王不明覺厲：「嘖……被一雞仔小瞧，還真是難堪。」


  「哦，有本事自己改結局。」


  這話雖然說得欠打，但也很在點子上，畢竟從某方面來說，九個主角綁在一起也改不了結局——所以才會一起出來把作者給綁了。


  「嘖。」安迪皺眉不悅，擴散的怒意讓那些幽靈鬼怪都紛紛避讓。


  不是他易怒，而是長勝無敗的他剛剛就輸在老對手劍下，這一次斗劍吃虧著實是讓他顏面無光，此外，即將登場的屍巫也的確是和他有過不少過節。


  住在這裡的【大屍巫，布倫·尤里】是一名主要配角，這個角色的特點是：乖戾，不服管。


  蕭遠悠的挑唆正對了關鍵點，魔王停在半空中開始猶豫。


  說話的當口，布倫·尤里已經帶著他的幾頭如腐屍般的恐怖屍魔現身。


  這位屍巫的形象是一個渾身乾癟的老頭，黑色虹膜、紫色瞳孔，其笑容可懼。他身披黑袍，周身穿透著肉眼可見的黑**力，讓人不敢直視。


  蕭遠悠閃身躲在主角身後：「打打打打……」一副看熱鬧的狀態，且唯恐天下不亂：「讓我看看你們是怎麼打架的，趕緊打趕緊打！」


  「別耍嘴皮，想要命就站在圈子裡瞧好了！」他其實想把這個神上手腳砍斷放這裡，但又怕時間太久，他這裡失血過多嗝屁了才打消這個念頭，要不然蕭遠悠這根「人棍」是當定了。


  魔王飛到尤里跟前，一副黑幫老大的派頭：「今天老子辦事路過，順便要問問你前陣子是什麼意思？」


  安迪當年身登大寶，地皮上有頭有臉的人都要去【古月城】送個禮，這人沒去；後來，魔族大軍去人間界打架鬧事，請他做個軍團參謀，這人也沒回消息；再往後，勇者襲擊他的埋骨地，安迪出手幫他打發了，卻沒看到這個領主出面道謝。至於派人問候，又一直沒有回復。


  安迪以為他已經不在這片住，想把這裡修造成一座王族陵墓，但派過去的工人全被他解放了——身體和靈魂雙重意義的。


  所以說這兩人的關係就像是，要上天的下屬和想找茬的上司。


  要激他倆打架，不難，難的是找機會逃出去。而【埋骨地】之下還藏著一個可供利用的伏筆，這個伏筆天下無敵。


  於是，千頭萬緒，由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