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個防盜章
寒暑交替,時光悠悠,三載遠走。
顧景溪從一個四歲的小豆丁兒變成七歲的小蘿蔔頭。他個子長高了,白白嫩嫩的小臉褪去了嬰兒肥,泛著健康的色澤,像一顆茁壯成長的小樹苗,樹榦筆直,葉子嫩綠,生氣蓬勃。
流雲山莊里,朝陽已過,日光正濃。
穿著一身黑色短打服的小少年正在練劍,如墨的長發被高高挽成一束,一套流雲劍法被小小的少年耍的極為流暢,招招到位,有模有樣,如虹氣勢已經初見端倪。
練完最後一招,顧景溪手腕一轉,乾淨利落地把劍收回劍鞘,豆粒大的的汗珠沿著那張俊俏的臉龐滾落。
一旁伺候的下人機靈地奉上擦汗的帕巾:「小少爺,要去涼亭歇息片刻嗎?」
顧景溪沉默一頷首,他在下人面前還是不太愛說話,清澈剔透的雙目因為習武的緣故多了一抹堅毅,倒並不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景曦低頭注視著杯茶里浮浮沉沉的茶葉,指腹在杯壁上輕輕摩挲著,片刻后,他低低地開口問道:「爹爹今日有傳信回來嗎?」
顧槐安一個月前出庄去巡視流雲山莊名下的產業了,他本人是拒絕的,不過因為他已經連續三年都將這件事情丟給了山莊的幾名堂主,今年眾人強烈懇求他必須親自出馬,他見躲不過去只好冷著一張臉走了,走之前對顧景溪說,會很快回來。
這是顧景溪來到流雲山莊里后,第一次和顧槐安分開這麼久。
三年來的同吃同住、同進同出,顧景溪對顧槐安的依賴絕對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
下人們都知道他每日都會和莊主用飛鴿傳書交流,笑著寬慰他說:「眼下還沒有,可能晚點就到了,小少爺別著急。」
顧景溪掐指算了算時辰,好像是比平時早了點,他抿緊嘴,放下茶杯起身。
下人一愣,忙道:「小少爺,不多歇會兒嗎?」
天氣越來越熱,日頭底下曬久了下人擔心他的小身板會吃不消。
顧景溪搖頭:「去練字。」
見他們家小少爺如此有分寸,下人微鬆了口氣,「練字好,練字好。」
顧景溪是在顧槐安的書房裡練字,書房重地,顧槐安卻並沒有避諱景曦,特意讓人給他備了張矮桌,以便他的身板可以舒適地活動。
顧景溪的字也是顧槐安手把手教出來的,景曦至今都還記得莊主大人是如何半抱著他,溫暖的手掌握住他的手,拿起毛筆在紙上遊走的感覺。
景曦感覺得出來,顧槐安對他的疼愛有多麼的與眾不同,甚至來的毫無緣由,但就連他本人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彷彿他本該如此對他好,不含半點私心。
景曦一度曾動搖地想過,假如顧槐安對他一直抱著的是父子般的舐犢之情不變質,那他其實也可以一直當一個讓他滿意的兒子,保持現狀不動搖。
輪迴了那麼多次,他並不覺得和男人之間剔除了愛情,就不能有別的關係。眼下他也是真的很享受和顧槐安兩人之間相處的氛圍,有著誰也插不進來的親厚。
不過很快他又搖頭笑自己太天真了。
只要顧槐安骨子裡還是那個男人,他就一定不會一直滿足於這種關係。
所以還是,一步一步來吧。
收斂下心神,景曦站在桌前,握著毛筆開始寫下自己這一天做過哪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寫在紙上,等顧槐安傳信回來時,再把這封信傳過去。
這是顧槐安第一天飛鴿傳書回來時對他的要求,兩個人互相報備當天做過的事情。
一開始聽到時,景曦覺得莊主大人很會玩,無師自通的控制欲,遠在千里之外,也絕不遺漏分毫與顧景溪相關的點滴。
——本性盡顯。
·
午睡醒來,景曦躺在顧槐安的床上發了會兒呆。
顧景溪這具身體還是個孩子,充足的睡眠是必不可少的,就是沒有了顧槐安的懷抱,他適應了好幾天才勉強在顧槐安的床上獨自入眠,而且會醒的很快。
他忽然想起,算算日子的話,顧重陽該出現了。
原著里,顧重陽自己逃走以後,護送他的人還是盡責地把消息送到了流雲山莊,順便也給自己的失職負荊請罪。讓他意外的是,顧槐安得知顧重陽的存在後,不知想起了什麼氣勢變得極為凌厲,嚇的眾人心驚膽顫,但是很快他又收斂了那份殺意,面無表情地說了聲不用管他,就將這件事情揭過去了。
幾位堂主商量后覺得不能讓顧家的血脈就這麼流落在外,暗地裡發動人去找過,卻始終一無所獲,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景曦卻覺得,恐怕顧重陽的一切舉動,都沒有瞞過顧雲飛的眼目。
他既然能在最後顧槐安走火入魔的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時機抓的這麼好,景曦不相信他不知道發生過的事情。
那隻老狐狸,肯定什麼都清楚。
景曦撇了撇嘴,他對這人沒有好感度,原著的結局說不定還是他一手促成的,至少顧槐安最後的失憶,肯定有他的手筆。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七歲的小蘿蔔頭從床上爬起來,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他開門出去,在院子里站定。
顧槐安住的院子里有一顆巨大的老槐樹,每年夏季開花時,那種淡淡的夾雜著微苦的淡香幾乎飄滿了整個山莊,然後萬安堂的堂主陸修傑就會發動大家去收集槐花,用來入葯。
眼下這顆老槐樹上已經掛滿了花蕾,離花期不遠。
景曦皺了皺鼻子,吹開縈繞在鼻間的味道,抬頭往上掃了一眼,遠遠地忽然瞥見一隻雪白的信鴿正朝著流雲山莊的方向飛來。
他瞬間精神一振,撒腿跑向山莊的鴿房。
負責訓練信鴿的下人常叔見到他,瞭然地調侃道:「喲,小少爺這是看到信鴿了?」
顧景溪綳著一張臉,努力不讓對方看出自己的赧然:「是爹爹的信嗎?」
「我料想應該沒錯,」常叔取下飛鴿腳上的信筒,取出裡面的紙條展開,原本帶笑的眉眼猛地擰了起來。
顧景溪眼神一緊,問道:「怎麼了?是爹爹出事了嗎?」
「啊?不,不是……」常叔回過神來,支吾著說,「不是莊主的信。」
景曦失望地「哦」了一聲。
常叔拍拍他的肩膀,本想安慰他幾句,可一想到信上說的內容,他的心情忽然變得複雜起來:「小少爺,我要去見林堂主,你在這裡等著還是……跟我一起去?」
景曦沉下眸子:「一起去。」
顧槐安出庄帶走了三位堂主,山莊里主事的便只剩下了一位飛燕堂的堂主林秋白,他是專門負責山莊名下以探聽消息為主的暗道產業。
林秋白是除了顧槐安以外,四位堂主里最年輕的一位,只長了顧槐安七歲,卻是最讓人捉摸不透的一個人,臉上時刻掛著舒心的笑意,倒讓人忽視了他稍顯普通的面容,是個氣質滿分的男人。
見到常叔和顧景溪兩人,他臉上笑意不減,朗聲打了個招呼:「小少爺怎麼會和常叔一起來?」
常叔臉上的神色卻很嚴肅:「林堂主,這是剛剛收到的傳信。」
他把紙條遞給一身白衫的林秋白,後者微笑接過,慢慢展開。待看清上面的內容后,他有些苦惱地說道:「哎呀,這下可出大事了。」
景曦暗暗白了他一眼。
常叔正色道:「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報告給莊主?」
林秋白摸了摸下巴,含笑的眼神掃過顧景溪小大人般嚴肅的臉,忽然開口:「小少爺,要不還是你來拿主意吧,好不好?」
他不等顧景溪回應,自顧自地往下說道:「老莊主傳回來的信,說是有一位顧家流落在外的骨血,目前正在返回山莊的路上,讓莊主親自前去迎接,哎呀,搞不好是老莊主的私生子,如果讓莊主知道了,估計一劍殺了對方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呢。」
景曦睜大了雙目,小模樣顯得有些呆:「爹……爹爹的親人?」
林秋白煞有其事地點頭。
景曦揪緊了手指:「可是,爹爹此時不在庄內……」
林秋白微笑看著他,微眯的雙眼裡帶著一絲細微的打量:「對啊,你說怎麼辦才好?」
景曦擰眉思索了片刻,忽然抬起臉來,眼神堅定:「先去把人接回來,等爹爹回來了,再向他解釋。」
林秋白眼裡的笑意轉深,繼續問道:「如果莊主回來了,不願意認下那個孩子呢?」
聞言,顧景溪毫不猶豫地搖頭:「不會的,爹爹連我都認了,不會不認真正的親人的。」
林秋白笑了,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
這個孩子,總算沒有辜負莊主對他的一片真心。
「屬下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妥善辦好的。」
景曦心裡有些疑惑,因為這個情節,原著里並沒有出現過。顧飛雲沒有傳信回來,流雲山莊事先也沒有派人去接顧重陽。
……劇情有所偏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