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3

  千歲正在釀梅子酒,

  易翹於是也就知道了他那天在現場。


  易翹翹著腿靠著沙發睨著釀酒的千歲,「你早知道東東是她的人?」


  千歲微笑注視著酒,「比你早兩天罷了。」


  易翹看向自己手裡的茶,「也是,這種『有無』你是不會想著跟我互通的。」


  跟他,千歲似乎也不講究迂迴了,嗆他一句,「你那麼啃她也沒說想著我呀。」


  這要不是易翹有正事跟他商量,今兒兩人這「幼稚一席談」夠他臊幾年!


  易翹放下茶,「得得,跟你說正事。那天,我腦子裡出怪相了……」易翹眯眼望著一個點,說得那是又玄虛又蹊蹺又不信又信的,千歲一直手裡釀酒也沒停,聽著,

  易翹走過來,把那天捉著趙小棗后老祥攔著他說的話也說了,「你家老韓給你留了啥指示沒,託過夢么。」


  這要從前,千歲肯定心裡嗤之以鼻,他家老韓跟易成那感覺就是「一個紳士一個流氓」,易成土匪似得一下東一下西,什麼「託夢鬧鬼」的,肯定只有他易家整的出來幺蛾子,韓家「名門正派」,哪有這些不入流的三三四四。


  但是,現在,千歲也「嗤」不出來了,

  就梅林瞧著易翹「死啃」她的晚上,千歲真做夢了,還真是他老子托的夢!

  老韓夢裡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話語倒有點不正經,「千歲,傻孩子,你還端著什麼呀。易翹那麼親她,就得了先機了,你也得勇於進取,子牛身上好多秘密還有待你去解呢,不親近她你連她有什麼秘密都不知道……」


  醒來,千歲自己都汗顏,這是他家韓大帥的范兒?是不是自己,嗯,拈酸瞎想,晚上做夢都跑偏兒了……千歲一大清早出去跑了好大一圈兒,流了不少汗,嘿嘿,泄臊。


  這會兒千歲著實就有些驚訝了,他知道易翹也不是個信鬼服神的,都是「遇神殺神,遇佛弒佛」的魔王,哪裡會被這點類似「小情調」的鬼怪心結迷住。但是,聽易翹說的如此真摯,言之鑿鑿,而且,再結合那日父親「詭稽託夢」……


  早已走到露台邊的千歲,回頭看了看屋裡桌上放著的釀好的梅子酒,眼也稍眯,口氣卻乾脆利落,


  「綁來再親近親近不就都知道了。」


  裡面,易翹也望著那瓶玻璃梅子酒,漸漸釋放笑意,


  越處,越能覺著,他和這唯一認準的對頭總能「不謀而合」呢……


  ……


  回了京,恰逢奉衰短暫回京,子牛顧著照看舅舅,雜八亂七的事兒都放一旁,比較安逸。


  這天大好的太陽,子牛在院子里曬被子,跟婆婆要來粗棒槌也在那裡打塵,咚咚咚,動作蠻利落。


  奉衰在檐牙子下看書,有時也會看看她。心裡到底還是有些感慨欣慰,子牛長大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也更強了,說她嬌氣不變,其實還是有點變化滴,以前動不動就哼哼那累這不好,現在嘴裡也愛絮叨,可做起事來可能吃苦了,勤勞許多……


  子牛捶累了,停下,動動肩膀肘兒,這時瞧見舅舅看著她,連忙跑過去,「想喝水了?」


  舅舅搖搖頭,拍拍腿兒,「給你撈撈耳朵吧。」


  子牛喜死,「等下等下,我去拿個小板凳!」


  子牛最愛舅舅給她撈耳朵,小時候背脊骨一出毛病,洗完牛奶澡舅舅就給她撈耳朵,從那麼點小的子牛到現在,一直都不忘那舒服上天的感覺。


  她會享受,把二人挪到太陽曬得最暖和的小院兒中間,


  旁邊是她家挺漂亮的被窩,

  她伏在舅舅腿上,舅舅低頭用小挖勺兒給她輕輕撈耳朵,


  「子牛,一會兒幫舅舅做個事兒,膽子要大,別怕。」


  子牛一下睜開眼睛,「什麼事兒?」就要起身,

  舅舅按住了她,聲音還是很輕柔,「別動,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這眼睛最近有點脹,要放點血出來,你幫我弄弄。」


  「哎喲,」子牛還是彈了起來,小勺兒碰著耳膜肯定疼,可她叫喚一聲后根本不在意,捂著耳朵就著急貼近看舅舅,「眼睛怎麼了!」


  舅舅一手還拿著挖勺兒攤在腿上,輕嘆一口氣,「看看,才心裡想你長大了,還是這麼沉不住氣。」


  子牛抱著舅舅腰,「舅舅,我其餘事兒都能沉得住氣了,可是你一點事兒我是受不住的。」


  舅舅難能摟住了她輕拍,「不是什麼大事,你去拿根針來,在我這左眼輕輕扎一下,流下來的血你得隨身攢著,對你有好處。」


  子牛還是聰慧的,哪裡是舅舅眼睛不舒服,舅舅的血對她而言是唯一的救命方子,看來舅舅這是「未雨綢繆」,是又有事兒要發生了么?……


  子牛是懂事了,要從前,纏著舅舅一定慌兮兮問個沒完,

  這次,雖然臉面上也是撅著嘴又害怕又不捨得的樣子,還是乖乖進去拿針和小瓶子了。


  十十一點鐘的太陽雖不及正午的大太陽那樣暖透人心,

  稍帶點清冷,有如月光涼華,


  但是,也足夠暖,足夠艷陽,


  底下,


  子牛不敢分一絲心地操作著,


  這時候她膽子必須大,是舅舅的眼睛!


  舅舅平和地睜著眼,目光暖的比正午的太陽還要暖,


  給了子牛勇氣和心靜,

  不說扎,輕輕一碰,一滴血珠就滿溢了出來,舅舅教她,只需要將小瓶瓶口對著血珠出來的地方,自然而然,血就溢了進去……


  「舅舅……」子牛忽然看痴了,


  血已經取了出來,


  子牛兩手捧著小瓶蹲在舅舅跟前,


  舅舅似緩口氣地,慢慢呼吸著坐直在椅子上,他合著眼,一條血痕從他左眼潤墜下來……子牛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舅舅這神態,美得神魔不分……


  子牛忽然問,「舅舅,你有翅膀么。」


  舅舅沒睜開眼,


  只是微笑著,

  「你就是我的小翅膀。」


  子牛也笑起來,忽然覺著就算前路再多艱辛與不測,都值,都無懼了。


  欲高飛,先得自己結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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