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歷小杭趕來時,其實面上的事兒已經平了。
小杭的人私下跟他說,「這事兒有點邪性兒,一開始各個鬧那狠,愣像騙他祖墳上去了,一會兒就都翻了供,說認錯人,冤枉她了……」小杭蹙眉,「一個都問不出來底?」搖頭,「問不出來,看來對方是軟硬施加,想想挺可怕,一樁鬧得這大的案子瞬間漂白……」
「人呢,」
「還關著在。」
「沒人去看過她?」
「沒人。」
小杭心裡當然起伏不定,不由想起昨兒那頓飯……
「我去接她。」
小杭親自到刑拘室來,
子牛還是那副狼狽樣,頭髮散了,手拷著,窩在牆角一動不動。
「子牛,」小杭上前蹲下來輕喚了聲,
子牛怯怯看過來,
無論如何小杭都是心疼的,「子牛,」半跪下來傾身就抱了過去,抱得緊,因為心裡起伏不定愈發抱得緊!
是誰也沒看見,俯在他肩頭的子牛眉心稍有一蹙,她這會兒是哭不出來滴,硬擠眼淚都擠不出來,事情都平了咩,她心不慌意不亂,哭個啥?就是覺著他抱太緊了,勒得難受……嗯,還是有人看到她這枚細節滴,監控里的千歲看了心裡淡淡搖頭,估計這個也快到頭了……對於她這麼在外鬼搞,老的是放縱,小的是視而不見,她已然壞根兒上鳥,都是破罐破摔的心態。
至此,小杭不得不「高看」她了,也埋了心疑,總想搞清楚背後誰在撐她的腰,大半確定是單原……
子牛經此一嚇,很消停了段日子,
一律「娛樂活動」停止,
謝絕翀心的一切邀約,理由很正:我弟有個關鍵競賽,我得專心陪他。
子牛職也辭了,出這大的事兒,還是幾乎當著全支隊的面兒,就算之後事情平了,她也沒臉呆了,辭了乾淨。
天天呆家裡畫畫,嗯,她這個愛好縱使時空扭曲倒也保留下來了。
千歲看得准,她也確實準備棄歷小杭了,不是別的,這倒是為了舅舅。賈奉衰被選入少科大物理基地班,備賽國際中學生物理奧賽,有小半年得前往上海集訓,子牛怎麼離得開,也得一同前往吧,正好職已辭,肯定「渣渣」這邊也該有個了斷,而且,重要一點,壞就壞在小杭那天牢里一抱,太緊了,緊的子牛不得不警覺,這是「真情流露」啊……你說她最怕就是這,可不得趕緊撤。
她甩人是有套路滴,
和渣渣處久了,她也熟諳一些「脫渣法」,其實究底還是「激凸他們的惡感」,他們最厭惡什麼你就做什麼,渣渣們大多意志力薄弱,一試就招他們煩,他們一煩,甩你沒商量。嗯,有時候也能這麼想,從某方面而言,子牛找這些真渣,磨磨他們,傷傷他們,著實還有點「替天行道」的意味咧。
據子牛觀察,歷小杭好面兒,最煩人前降他的格調。
渣天使還是有點板眼滴,脫渣時都穩紮穩打,十分會拿捏人的心理,
循序漸進,
一開始顯得很怯弱,因為她才出事,是歷小杭「把她保出來滴」,她自覺「無臉」,在他們這些「高人一等」跟前更覺自卑,
後來又辭了職,愈發「拮据」,生出一些「可憐又可嫌」的行為,譬如,一頓大餐,他們都談笑風生,就她默默吃,吃著吃著還展露「饞相」……嗯,這已經有點叫歷小杭沒面兒了,
再過幾天,更過分,開始「又怯又貪」地當面找歷小杭要錢了……
看來啊,歷小杭還是道行淺了,一先還沉得下心細緻瞧,看她有沒有作假,幾番下來,就失耐心了,變成了真惡她……
慢慢,電話少了,
子牛又加了把勁兒,時不時還打過去,間歇又提到「錢」,
最後歷小杭電話里沉聲來了這麼一句,「你背後還有金主吧,找他要呀,」
子牛確實心一頓,這句騙賴倒是真的,「沒有啊,」
「沒有,」小杭似乎輕哼了一聲,「單原可比我勢大得多,有時候我都覺得你是不是鬧著我玩兒呢,算了,鬧不鬧的,就這麼著兒吧。子牛,咱們好說好散,我和子如這麼多年,該有個交代了,周末我們就訂婚了,這往後,三人行是走不下去了,還是,各自安好吧。」
你不知道,聽了這渣的一番話,子牛那個通體舒暢……她笑著默默掛斷了電話,趕緊地趴床上,背脊朝上……每每這個時刻,子牛的那兩片漂亮的蝴蝶骨就有股子溫情脈脈涌動,好像,她的翅膀還在,好像,它們還在輕盈的擺動著……
了了一樁心事,自然心情更放鬆,
她又跑到九萬方盪,
不過做了偽裝,
裡面還是白襯衣,下邊兒一條卷邊牛仔褲,外頭一件寬大的軍裝式連帽風衣,她把帽子戴著,還戴了墨鏡。
偏偏還是被認出來了,
尷尬啊,
這小夥子指著她,「你不是?……」
子牛兩手揣風衣荷包里扭頭就走,酷女孩兒的模樣,孬種的底,
小夥子跑上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不,我不認識你,你想看什麼看什麼……」子牛胳膊扭啊,頭都不轉過來看他的,甩了,跑了。
悲哀地想,看來,再也來不成這裡了,再上哪兒去謀小件兒呢……當然也不算太悲觀,畢竟不久也要動身去上海了……
跑幾步,見沒人追,走慢下來,兩手依舊放風衣口袋裡,百無聊賴到處看,再不敢進店。
子牛逛這麼些時九萬方,著實也學了不少東西,
東門第二家有個老頭兒,專營佛像,石頭的居多,也有銅、木、銅鎏金的,絕少玉的,仿的居多,也有真的,鎖在保險柜里,不擺在外面。
他的生意在春節前和「三會」后特別好,他說,「越是心虛的人,買的佛越大。」他的店是個小套間,裡面一間有個沙發,沙發下面有個塑料盆,塑料盆里常年一盆酸水,酸水裡橫七豎八泡著好幾個佛。子牛跟他混熟后說,您也太實在了吧?孫二娘也是不小心才把人手指骨頭包進包子里,您做舊的酸味兒在樓道里都聞得見。他嘿嘿笑,還是繼續泡,繼續「實在」……
子牛不覺就逛到他家店門口,張望半天,剛準備進去撞撞運,手機響了,嚇得她扭頭就走,
掏出手機一看,
東東,
接起,
東東口氣慌迫,「子牛,翀心出車禍了!你快來看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