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6

  殘陽伸手拎起琉璃樽,看了看,又看看她,要把琉璃樽遞給她,

  冬灰輕輕搖搖頭,

  殘陽微笑,又看向孟永明,「怕了,上次那個太容易碎了。」


  孟永明也是溫柔地笑,「這是有緣人。」看著冬灰,「法國燒制的都釉質厚些,沒那麼容易碎。」


  冬灰還是不碰,卻也禮貌一點頭,「本國琉璃重在修心,身如琉璃,內外明澈,凈無瑕穢,薄,是本質。」


  孟永明一下就喜歡上這姑娘,倒不是她這幾句出自《藥師琉璃光本願經》里的話將天朝琉璃精髓概括的很好,宮裡出來的,想必也有這個見識。是她說話的情態,謙憨虔誠,這是她的真心感悟……


  「是的,我第一次接觸琉璃還以為這是法蘭西文化的驕傲,之後經人指點,說,這種工藝在我國漢之前就已經很成熟了,你知道當時聽聞后那種心情……就好像在異國他鄉拾到了一部依稀的家譜,找到了自己遠年血緣的印證……」


  孟永明說這番話著實也情真意切,畢竟聯繫她的身世而言,如何不是海外漂泊,無根無依,故土的一切都是那樣叫人柔腸寸斷……


  接下來,竟是她們的投緣了,聊了許多琉璃的感悟,

  孟冬灰著實不是廢柴,

  她自開始要用琉璃養病,怎麼會對這些沒有了解研究?別忘了,冬灰可是學霸。


  卻,

  著實驚艷住了幾個男人,

  她斯斯文文和孟永明你來我往,著實是另一副模樣,不張揚,但自有她的想法,引經據典也句句在理,殘陽特別愛她說的這番話:「古人燒琉璃,是因為任何一段歷史都太粗糙、太混雜,都需要燒冶,燒冶歷史的結晶。他們不企盼明確的遠景,只願意在琉璃世界中專註修持,享受挫折,直至化作泥土,來肥沃歷史和現實的荒原。燒琉璃,就是燒心,這也許最好地解釋了我天朝文化『天人合一』理念……」


  在成著看來,原來,這確實是個妙人,或許當初小彌迷戀上她,不光只是時間的磨合,她有這樣不為人知的「性情一面」也是吸引的根本,他家小彌到底也不是俗物,看人,看得也遠,或許他也知道這是塊璞玉,越捂越出光華,越捂越迷人……


  是的,說過好多次了,孟冬灰絕不屬於一眼美女,她的韻味在於你得跟她處,她比一般女孩兒多的「一筆財富」恰恰就是她多舛的經歷,這叫孟冬灰的性情有極廣闊的「包容性」,加之她刻苦,興趣眼界也不缺,自然像個「小海綿」不斷「海納百川」,什麼樣的韻味都磨礪得出來了。


  童年那就更不必說了,

  他確實從來沒面對面見過孟冬灰,都是,遠遠看著,或者,成彌眼裡、嘴裡的冬灰……


  小彌總說,你們不知道冬灰有多能幹,別看她一聲不吭,只要她細琢磨的事她都能辦成。


  童年記得小彌有次指著那拉燈繩,


  「燈和線都是她走的,我就說了一句『天兒太冷了,懶得下床關燈』……」小彌當時停頓了好久,後來童年才體會到小彌那是感動著,你一句話,一個人就能默默為你付出若此……所以,這也是之後小彌痛苦的深源,童年也能理解小彌失去冬灰后那種極致的悔意,到底在他們本能很美好相處的一段時光里,小彌還是虧欠了冬灰,無論如何,他都是沒有足夠地珍惜她……


  童年帶著些傷感,

  他這次願意幫成著對冬灰做這件事,也是因為成著保證這不是害冬灰,但是具體原因確實不便細說,待到有結果,會向他說明。這點,童年還是相信成著的,畢竟他並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童年語態輕鬆,「這件琉璃樽清淡,調配濃烈感覺的裝裡頭,反差出來了,反倒好看。」


  孟永明,冬灰都贊同點點頭。


  男孩兒手非常漂亮,


  調配時,無論是手勢、神態,都有種超脫他年紀的悠然享受,

  他以朗姆酒為主料,新鮮的萊姆汁30毫升、薄荷葉6片、小青檸2個、糖漿20毫升、白色蘭姆酒60毫升、冰塊6塊、蘇打水50ml……嗯,冬灰細緻看著學呢,

  出來的效果很好,但是,並沒有他所說的「濃烈感」呀,


  男孩兒將裝在特製杯斗里的酒端起來,遞到冬灰面前,

  「它叫拉莫爾,看過『瑪戈皇后』么,」


  冬灰點頭,


  男孩兒微笑著繼續說,

  「是的,它就是瑪戈的拉莫爾。《紅與黑》里,拉莫爾侯爵小姐頗以死在斷頭台上的祖先拉莫爾伯爵而驕傲,因為他死後,他的情婦瑪戈竟將他的頭顱珍藏起來作為紀念。而拉莫爾小姐就是仿效瑪戈,保存了於連的首級。現在你看著它清淡,」男孩兒端起杯斗目視,酒波的折射照應著他的眼神十分魔幻,「那是因為確實還缺一道工序,」眼神挪至冬灰,「血。你有膽子喝出它的原汁原味兒么,摻了你的血,它就是你的拉莫爾了……」


  殘陽靜靜看著,


  男孩兒撩妹把戲盡收眼底,

  也不動聲色,直至此刻,他也明白他身旁的女孩兒哪是這種小伎倆就能撩得動的?反倒想看看她作何反應。


  卻,這份「大度」就著實叫成著的目的達到了,

  成著要的就是冬灰的血!


  為什麼?驗DNA呀。


  經過一番縝密細查,了解到孟作霖確有一女,年少即被送往加拿大學習美術。無論從時間點還是年少照片比對,都和孟永明所說符合。


  但是成著還是不放心,

  唯一能證明血緣關係的就是驗DNA了,

  最靠譜的,就是拿冬灰的血和她比對一下,是否親緣,一目了然……


  面對男孩兒的花樣,冬灰確實遊刃有餘,

  她喜歡這種情調,自然表現大方,

  還真沒想到她這麼乾脆,


  冬灰抬起左手,沒說多用勁兒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然後,態度愜然,

  手指湊到杯斗特質的管口,一滴,兩滴……


  艷紅之血順著管口岩壁流進酒內,著實染成一道十分艷美的流線,漸漸,又濡染成花,十分靡魅,


  童年,成著,都注視著杯沿那一點點艷紅殘餘,心中稍定,這點足夠了……


  就在冬灰欣然要接過自己血染紅的『拉莫爾』嘗嘗,經他這麼一說,好不好喝倒在其次,主要在意味上了,


  卻,

  這時候,殘陽捉住了她的手腕,就著她的手,率先喝下了一口……


  拉莫爾,

  瑪戈的拉莫爾,頭顱在她手中懷抱,

  拉莫爾的於連,頭顱也在她指尖雙捧,

  冬灰,


  誰又是你的拉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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