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5

  辦公桌邊,元首立著,單手撐在桌邊,著實是十分痛心地看著兒子,「聲咽,你怎麼這麼糊塗!」


  聲咽兩手垂著,神態平靜,眉宇間確實完全鬆弛下來,

  「糊不糊塗的,也走到這一步了,這就是命吧。父親,我這輩子對不住的,」他頓了下,垂下了眼帘,「挺多的,可其中,辜負您最多,接下來,我願意接受您的責罰,再無他想。」


  元首走到他身邊,單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孩子,你覺得父親在你落到這個地步的時候,還會想著責罰你么,聲咽,你在拿你的一生走一條錯路啊,拉都拉不回來,爸爸除了痛心、完全沒有辦法,只剩心疼你了。聲咽,你後頭的路還長,要重新振作,走對了,也不枉這前小半生的彎路曲折……」


  聲咽抬起了頭,望著父親,要說這一刻沒有真正的動容怎麼可能,直至此刻,聽到父親這樣說,聲咽才知道,爸爸一直是那個爸爸,卸去一切權力加身,骨血間的濡沫親情從來沒有抹去……這一刻,聲咽的心著實重刺了下,是羞愧,是無地自容,想起小步,想起關漫,想起上次父親的痛心之語,「小步從小就跟著你,他對你的敬崇心從來就沒有變過,在他最痛苦的時候,是關漫站到了弟弟身前,為他不惜撕破臉奮力維護。那時候,你在哪兒。聲咽,你不是壞,是執念太深,蒙了心呀,小步最後還在跟我說,他不在你身邊了,叫我別偏心,多看看你的努力……孩子啊,你這兩個弟弟,小步,關漫,他們這麼待你,你真的珍惜么……」


  聲咽輕輕合上了眼,


  他知道自己的後半生註定孤獨,因為,為了一個不悔的執念,他已經透支太多,總該有還的時候……


  聲咽再次睜開眼,微微彎起唇,他不知道,他的眼眸已經濕潤了,


  「父親,讓我在祈年宮出家吧,這下半生,我只想在真正的寧靜里度過,您就成全我吧。」


  元首緊緊抓著兒子的胳膊,垂下頭去,誰也不知道,元首這一刻心裡,淚涌得有多厲害……


  這一天,對有「心」的人而言,一定撕心裂肺,

  像,蕭碎。


  碎子此時的痛感絕對不比殿內那對父子輕易半分,

  可說,更煎熬。


  無論如何,聲咽還有父親陪同著,護愛著,


  碎子呢,這種「痛心」只能自己獨自承受,

  聲咽的「家事」就這樣冷不丁攤在了大庭廣眾之下,你知道,「撞破」得碎子多麼措手不及,多麼不可置信!……


  當時,隨父親和聲咽一同步下台階,眼見那一幕,碎子第一時間竟是去看四哥!……四哥沒有看這一切,他的眼眸是看向的一旁,那樣平靜……碎子還是不信啊,第一時間將四哥單獨攔了下來,「四哥!這是怎麼回事!!」


  霜晨依舊很平靜,「你也看到了,純屬巧合,陸媽媽病了,大哥把他帶進來看病……」


  「四哥!」這一喊,碎子喊盡了自己的痛心啊,「這時候你都不給我一句實話嗎,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霜晨卻截斷了他的話,抬手扶著了弟弟的胳膊,眉心蹙著,「你以為我是故意?碎子,別把政斗想的這樣輕易了,你怎的就能肯定這件事一定只有你我得知,大哥眼線從來不少,你又怎知這一出,不是他的刻意?……」霜晨最後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胳膊,鬆了手,「聲咽這件事最後走到這裡,我看了也痛心遺憾,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點點頭,「就這樣吧。」走了。


  碎子沒有再攔,


  看著四哥遠去的背影,

  只覺,越走越遠,背影也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陌生……


  碎子退後一步,坐在了門廊下,


  他當然知道政斗從來不會這樣輕易,


  他了解大哥,

  且不說他的眼線有多少是膿包,只說大哥為人,大哥的心機……至少,碎子相信自己的眼睛,當時季令航捉住狄幽胳膊這一幕,大哥眼裡那震驚甚至驚憂!……碎子再次痛心的合眼,他錯看不了,特別是當大哥看到聲咽走下來時,那不掩飾的第一反應,還是為聲咽擔心著……連大哥尚有「濡沫之情」,為何,一直「正直」的四哥卻……


  碎子輕輕搖搖頭,

  這樣得來的天下,四哥就能安享了么,


  沒了親情,


  沒了慈悲……


  而這天下,真的就能交給這種「鐵面無情」了么……


  真的也只有在這種大痛大非跟前,才知人情冷暖,

  聲咽沒想到自己從殿里走出來,站在階下一直守候著的,有大哥,遠遠的,還有二哥,


  蕭西趕緊上前一步,「聲咽,我真不知道!……」


  聲咽搖了搖頭,微笑著,「沒事,遲早有這麼一天。大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有些事,也是我咎由自取。」


  「可是聲咽,這是一個男人最大的……也好,這個終究無緣,說明,跟你有緣的還沒到,總會找到的。」


  「是的,跟我有緣的總會找到,我現在也看清了,在廟裡。大哥,還記得小時候,母親總說我長著一副佛陀像么,那裡,可能真是我最好的去處。」


  蕭西已經震驚無法了!

  「聲咽!瞎說什麼!你母親說你像佛陀,那是覺得你可以像佛一樣君臨……」


  聲咽抬起一手,阻住了他接下去的話,「事事都有它的因和果,有些事,確實強求不得。大哥,這裡,我也替母親向你道聲抱歉,她心裡肯定還是疼你的,但是……一切都往後看吧,希望我真有佛陀之力,保佑她在天上能放下心,保佑你在人世也一切順當。」


  「聲咽……」蕭西這次是真的紅了眼,


  遠遠的,

  長空也低下了頭,眼眸里有濕潤。


  (謝謝大家對冬灰一直不離不棄,這篇文我寫的很細緻,大家如此耐心地一直跟著我走,我十分有動力,也有這份責任感將它儘力寫得不留遺憾。今天這章著實寫得有點痛心,但是,也著實是摸著人物性格以及他真實的心路歷程寫下來的,也算一種另類的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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