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

  冬灰在頤荔園死板讀書一周,殊不知,外頭已經變了天。


  這天的真氣象其實還是非常怡人的,難得冬日冷絕的京城會展現些石濤筆下的水墨風情來,如他所說:筆與墨會,是為氤氳,氤氳不分,是為混沌。於墨海中立定精神,筆鋒下決出生活,尺幅上換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縱使筆不筆,墨不墨,畫不畫,只有我在……好意境,適合婚喪嫁娶。


  不錯,少首的訂婚禮如期在中柏禮堂舉行。


  想當然,奢肅,聲勢浩大。半撇城都在喜氣里。


  小步淺笑,少話,任人盤,叫坐哪兒坐哪兒,叫往哪條道走走哪條道,反正今兒鐵定做個閑散王爺,專心看熱鬧得了。


  七哥看來也如此。唇角還有些淤青,問他怎麼搞得,他說貓咬的,誰也問不出真由來。


  確實如此,


  那日綵排中柏禮堂外發生的炸景兒,被掩埋得結結實實。除了元首的皇威,少首也是下令封口。就算你屬於少數親眼目睹,少首和七帥如何狂追女孩兒,少首如何痛揍七帥,女孩兒如何激吻少首……心潮再難以平復,話,也不敢亂說。天上那家人的醜聞,妄議,就是自毀前程。


  於是,宮裡下設一個「危機處理中心」不是白添的行政機構。在場人,一個一個談話。這件事,如灰飛煙滅……


  「七哥,咱這個新三嫂得力啊,聽說前兒就和四嫂一起去醫院看望了瞿酈及夫人。」


  關漫擴了擴茶盞蓋,「撫慰人心么,女人肯定更方便些。」垂目,喝了口茶。


  小步靠向椅背,剛要抻個攔腰,「那六百萬到底誰替他還的……」


  「我。」


  關漫這一輕聲可把小步驚著,懶腰也不抻了,手放下,扭頭看他七哥,「你?!」


  關漫放下茶盞,睨他一眼,「就是我。」


  「六哥知道么?」


  「知道。」


  「那怎麼不告訴我!」


  「這不告訴你了。」


  「不是,……你為什麼要去還這筆錢呀!」


  關漫淺笑,意味深長,「這筆錢咱替他還了,可起大作用了……」


  「什麼事,」聽口氣,小步也有所警覺,


  關漫不緊不慢稍起身在他耳邊說了一番話,


  在小步聽來……字字心驚呀!


  小步略低著頭,誰也沒見,其實眉心蹙得有多緊,「他,他真下定了這大的決心?」小步看來,都是那麼的不可置信……


  關漫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腿,小步還是單純,涉朝政少,所以一些事不早告訴他也是為他好,「穩住,這天就要變了,誰也怪不得,他自作孽不可活。總得防著他真胡來,六哥竭盡所能在挽局了。」


  原來六哥是因為這還沒有來,並不是因著所說的「六嫂身有小恙」……


  忽的,


  這場訂婚禮顯得異常詭譎魑魍起來,小步內心也有些緊張,

  低著的頭扭向他七哥看了一眼,聲音不能再沉了,「他這麼豁的出去,看來就是這場婚逼的,他是不是對冬灰還……」


  關漫手指扶著杯盞輕輕摩挲,冷淡得很,「別把什麼事都往她身上引。他當了這麼多年少首,等待,總有個極限。再說,只一個孟冬灰么,他身邊的女人不少了……」


  小步一聽,輕輕點點頭,「也是,他這種喜新厭舊法,早把冬灰忘十萬八千里了,」好像一想,確實這麼回事,心情也放鬆些,慢慢抬起頭,靠向椅背,神情返回清冷,「管他怎麼鬧,冬灰好好兒就好。」


  這時候,

  二哥和四哥一同也來了,


  叫人注意的是,還有一位陌生面孔,

  陸軍制服,肩章一顆銀鷹,上校軍銜。


  紛紛起身,向長空和霜晨示禮。


  一行人最終還是來到關漫這桌兒,龍子們都被安排在了這一桌,女眷都在右起第一桌。


  「二哥,四哥。」


  關漫小步有禮喊一聲。


  意外的是,那位隨行的上校也為他在這桌兒留了座兒,

  長空親口介紹,


  這一介紹,更是叫人心不靜!


  長空虛扶那人的背後,一手比了比,笑著,

  「這位是蔣願,蔣司令元的次子,特來向少首賀喜。蔣願,這是老七老八,關漫,小步。」


  「七帥,八帥。」


  蔣願伸出右手分別和他們握了握,靜穩有禮,稍有一絲淡泊。


  著實是讓人心驚,

  這可是蔣家人,自蔣仲敏出事後,首次出現在公共場合!


  其實,細想,又合情合理,

  前也說過,蔣仲敏被關押,他的家人倒沒累及,不過蔣氏一族從此沉寂,極少出現在公共視野……這次少首大日頭,依舊作為望族一脈,出來賀喜也理所當然。


  再說,人們肯定也會聯想到前一段發生的大事件:瞿酈自殺。雖也極力搶救過來了,但畢竟傷及心本,作為姻親,蔣家來京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關漫,小步點頭示意,

  因著冬灰……這可是冬灰正兒八經的親人!……心裡肯定有些不靜,面上,卻還是如常,


  但是,


  這心不靜看來註定還得掀起大波瀾!

  只因蔣願一句「已婚」……


  坐下后,

  霜晨很少開口,


  關漫小步因與之不熟,自然也少話,

  只就長空沒話找話了,

  「最近臨州天兒還好吧,你們那四季如春,哪像咱們這兒冷透心尖兒。」


  蔣願也有一答一,


  「是還好,溫度常年在10到25度間,人體感覺很舒適。」


  小步心想,難怪冬灰這麼怕冷,咳,南方這麼好的天兒養出來的好身骨,到了咱們這兒生生摧折了,可苦了她……


  「是啊,聽說你們那兒年少孩子因為極少望得著雪,家長為叫他們不忘冬,生日那天習慣做一種饃,叫什麼……」


  「雪饃。是的,像堆雪人一樣,饃能做出雪人的模樣,也能把饃堆成小盤雪人的樣子。」


  關漫聽著,


  一直稍垂目,


  手指有時輕敲一下膝蓋,貌似閑淡,


  生日那天,沒給她做雪饃呀……


  小步顯然也想到這點,有點不是滋味的抬手掩了掩嘴,輕咳了一下。


  「呵呵,看來沒冬天的地方著實向冬,對了,你家有個小姑娘名字里就帶冬是吧。」


  這一問,

  關漫垂目敲膝蓋的手,一停。


  小步也是緩緩起眼,看向他二哥,


  得虧長空完全是閑聊,根本沒注意這邊,


  「是,表妹名字里有冬。」蔣願也只是輕描淡寫帶了過去。


  其間,又來了些大員,

  再高的官階,來了,必定要來這一桌兒請安,


  少帥們頻頻起身應安。


  再坐下,

  長空又開始閑聊,

  今兒本是少首婚事,所以他問起蔣願成家沒,也不算突兀,


  「咳,男人是要先成家再立業,要不心性兒不定,如何潛心辦事……」老二這番嘆,也只有霜晨心裡最清楚了,這完全是模著當日元首激將少首的話在說呀。老二現在這場合說這話,如何裡頭沒有一點諷刺少首的意味?


  霜晨沒吭聲,心無旁騖靜待禮成,


  他卻不知道,接下來蔣願這句答話,給對面兩個弟弟心理上造成了多大的衝擊!……


  蔣願輕答,也算如實回二帥的話,


  「結過一次婚,父親做主,和表妹註冊過,後來性格不合,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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