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

  這幾天孟冬灰肯定心不靜,

  那天,那幾個不認識的男人說他們是舅舅的朋友,說舅舅現在在坐牢,情況不好……孟冬灰嚇壞了!一時竟沒有反應。


  他們也沒深入說,只是告知她好好讀書,舅舅雖然現在處於困境,可還是希望她認真完成學業……冬灰自然不滿足這點信息,可惜當時她太震驚一句話沒說出來,而且,他們也沒有具體告知的意思……


  這是肯定的,

  聲咽掌局從來都注意細節,


  擺明這孩子對舅舅的事一無所知。被捂得多好,無論是從前在臨州,并州,亦或如今在京城,看小姑娘這不可置信的模樣……捂得越好,越說明背後的「良苦用心」,無論誰的「良苦用心」,都是老下心力了……


  在孟冬灰面前捅破這層紙,聲咽自然不想「親力親為」。就算是一顆棋子,而且是要她「由心」地順著你的思路走,越自然越好。聲咽多得是法子叫孟冬灰「慢慢探秘入舅舅這個無底深洞」……


  可惜,


  聲咽這次錯判了。


  終究,孟冬灰的「能量」是他沒想到的……


  方程胃病犯了,周日,孟冬灰扶她去中醫院看病。


  為什麼非看中醫,肯定也是方程的堅持,她說她媽媽的胃病就是中醫看好的,於是只信這。


  孟冬灰跑來跑去,挂號,取號,排隊,就診,醫生叫再做一個胃鏡,有兩種:無痛的,一般的。無痛的肯定貴些,一千多,一般的只要兩百。


  方程說做兩百的,冬灰一聲不吭,還是給她掛了個無痛的號。


  人真多,候診的長椅都坐滿了,兩個女孩兒只能站在角落裡。方程還在埋怨她為什麼掛個這麼貴的,疼一點她受得了。冬灰也不是個巧辯的,悶葫蘆一樣說她最近生活費有多的,夠給她做無痛的。方程說,下個月會把錢還給她。冬灰搖頭,我愛亂花錢,當先存你這兒,我有救急的時候再說……兩個小姑娘正在分辯的時候,從她們面前走過去的一個身影叫冬灰突然不說話了。


  她一直望著自己,他從她們身邊走過基本上也就一步距離,聲咽當然曉得她認出自己了。其實也沒在意,還朝她稍一點頭,走過去了。


  狄幽就是消化內科的大夫,今天正好在胃鏡室值班寫診斷報告。也是巧,聲咽過來給她送件毛衣,狄幽要值夜班。


  號叫到方程了,冬灰扶著她走進診室,

  正好是狄幽看診,

  見,聲咽就坐在一旁的辦公桌邊,手邊一個紙袋,就是毛衣了。


  見是兩個穿著軍裝的小姑娘,相持相扶的,狄幽溫和地多囑咐了幾句,「一會兒是全麻,出來后得一會兒醒,要不要開個病床。」


  「好。」「不用了。」兩個小姑娘同時說,

  方程扭頭看冬灰,小聲「不花這個冤枉錢了。」


  冬灰不吭聲,點了下頭。


  根據醫生的交代把她扶上手術車躺好。


  方程被推進去了,冬灰這才對狄幽說,「開個病床吧,能在走廊上安置么,一會兒她出來了你們就說是免費的。」


  「這恐怕不行,畢竟有這麼多病人看著,怕引起糾紛。」


  「哦。」冬灰站到了門邊。


  聲咽注意到她一直看著走廊,

  忽然,見走廊一張病床上一個婦人起了身,她忙走過去,模樣懇切地說了幾句什麼,還從軍大衣里掏幾百塊錢出來……


  十幾分鐘后,方程被推出來了,小姑娘忙引著手術車到婦人坐著的那張病床前,又費大勁兒地跟護士把人挪到病床上,護士叫做什麼就做什麼,捏著方程手背用棉簽頂著的針眼處,擔憂地看著病床上的女孩兒。


  「小程!」這時候疾走進來兩個婦人,一老一少,看來是病患女孩兒的家人。


  冬灰跟她們交談了幾句,家人就去照看女孩兒了,冬灰默默走到一邊。


  待狄幽從手術室出來,聲咽和她說了幾句話也出來了。


  聲咽一路走向自己的車,

  回頭,


  看見小姑娘遠遠跟在他後面,


  聲咽微笑,朝她招招手,


  冬灰跑過來,

  「我雖然不是專業,可剛才看了下你朋友出來的結果,應該沒大礙。」聲咽溫和說。


  冬灰點頭,


  「我能和你談談么,關於我舅舅。」


  聲咽知道她跟來就是為問這。說實話,他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偶遇,既然遇上了,她還跟來了,聲咽著實也靜心,覺得能應對如常。


  「嗯,上車說吧,我送你一程。」


  冬灰聽話地爬上了副駕。咳,聲咽啊聲咽,你小覷這小姑娘了啊……


  車上,孟冬灰一直也沒說話,

  她乖乖巧巧坐著,看著前方,似乎一切由他,他想什麼時候開口就什麼時候說,


  其實,


  小姑娘兩手揣在軍大衣荷包里的手……左手緊緊握著她的十字架呢!

  周日她都會把十字架掛在脖子上戴著,出來野肯定得有防身的。


  她也沒想到今天會遇見這個眼下有淺淺紅印的男人,當時,孟冬灰就有了主意,這或許就是老天給她的一次機會,一定要問清楚!

  當前,還有什麼事什麼人有舅舅重要?心裡再害怕,她也得試試!

  「就前邊兒靠靠吧。」


  小姑娘突然出聲,

  這裡是個林蔭道,車流量不多,


  聲咽想簡單說說也好,靠邊慢慢停了下來。


  「你舅舅……」聲咽完全沒提防啊,加之小姑娘這麼多年軍校底子真不是蓋的,那個突然翻身撲過來!……聲咽只覺得右頸脖一陣刺痛!接著,就是全身酥麻,人渾渾噩噩……她太利落了,她的葯也太強霸了……


  「你……」


  聲咽極力保持清醒,他想抬手推開半跪在他腿上的小姑娘,卻,根本連抬手的勁兒都沒有!

  聲咽漸眯起眼,眉心緊蹙,眼前模糊,頭脹腦熱,

  好像看見,


  小姑娘先熟練按鈕升起了所有的車窗,「噠」,悶悶一聲,車門也鎖了。


  她還會將駕駛座椅往後移,讓駕駛位空間更大。


  然後,


  小姑娘兩手搭在他頭靠著的椅背兩側,腰肢輕輕往上一抽,變成跨坐在他腿上,


  坐好后,

  好像休息了下,


  她駝著背,孩子樣兒有些愧疚,有些哀怨,有些逼不得已,兩手指揪一坨放身前,


  看著他說,「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我知道你不得乾脆告訴我,只能用這個法子了。」


  說完,又稍扭頭看著窗外發了會兒呆。


  你知道,聲咽心中著實是升起罕見的惱怒的,


  他太大意,也確實沒想到她是這樣個孩子,

  這麼壞,

  還能這麼無辜無奈……


  她等什麼呢,


  聲咽知道她在等藥效迷痹浸漫到大腦,更錯亂自己的意識……而她的表情……還在發獃,那麼的萬不得已,又有些隱隱的犟……


  小姑娘扭過頭來,開始解軍大衣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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