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

  半年囹圄時光飛逝,盤纏一下孟冬灰所識:

  粗讀完《史記》全本,翻回來重讀,精讀了十二本紀,目前正在三十世家裡迂游。


  司馬遷在歷史學上的至高地位就不贅述了,只一點,孟冬灰心中佩服:他在漢賦的包圍中,居然不用整齊的形容、排比、對仗,更不用詞藻的鋪陳,而只以從容真切的樸素筆觸、錯落有致的自然文句,做到了將天朝歷史擬人化、生命化……真真兒映照了:能把千鈞歷史撬動起來浸潤到萬民心中的,只有最本色的文學力量!

  《史記》叫孟冬灰讀懂磅礴,

  那麼,


  宋琬的《北寺草》,則叫這就快年滿雙十年華的小姑娘身上沾染些許絕不符合她這般年紀的難能的滄桑感。


  如今孟冬灰張口就來的整句子全是「獄體詩」,

  想想,全是牢獄里寫出來的悲歌,如何不殤。孟冬灰本就愛發獃,有時候吟著吟著就陷入沉思,那眉宇里的靜艷,是驚人的……


  當然,雅的添了她表象的氣度,

  終究收穫最大的,還是胡煉的俗狐歪術更叫她長本事,


  二十不到,床上那點板眼被她研讀半年了,孟冬灰自我出師,覺得可以結業了。


  近兩個月,孟冬灰都沒見到舅舅了。


  她知道舅舅出去打仗了,


  這也不是舅舅第一次親上前線,

  七歲那年,「暨南自衛反擊戰」,家裡一天幾個前方戰報,最後一句都有舅舅親手手書:我很好,家人勿念,冬安。


  那年冬天,舅舅果然大勝而歸。


  這次,一開始舅舅走的那幾日冬灰肯定特別不能適應,

  好在老楊也沒離開二監一步,冬灰只要問起舅舅,老楊知無不言,著實安了冬灰不小的心。


  日子久了冬灰慢慢適應,畢竟老楊說的都是好消息,仗雖不好打,可是網路、報章雜誌、新聞里確實也都是捷報連傳……冬灰有時候看到這樣的大好消息,還是會稍稍流露出悲切,她想舅舅啊,怎麼都打贏了還不回來,為什麼要一直乘勝而追……


  好在這靜默的日子,因什怏給她發來的一則簡訊帶來了些生機。


  什怏問她:現在想不想接單。


  孟冬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指尖飛快地在屏幕上動:我在坐牢咧!


  「先只說想不想。」


  「想!」多乾脆。


  「那我就來想辦法。對了,主顧還是那位J先生。」


  「好。」


  她打過去了這一條,

  接著又發過去一條,「真有辦法嗎?」


  什怏沒回了。


  那一晚,孟冬灰幾近失眠,她知道什怏神通廣大,可是從牢里把她搞出去……


  事實證明,什怏著實撐天的人才,辦法,真得能人想出來!

  當然,這出來一趟,太不容易了……


  什怏是讀法律的,自然最會鑽法律的空子。


  孟冬灰想在服刑期間離開監獄只有一條路走了:保外就醫。


  光憑裝是不行的,畢竟「保外就醫」有一套很嚴格的審批程序。所以什怏囑咐孟冬灰,急不得,既然「就醫」,就得真「養出一個病」來,


  於是,選病症就很重要,


  既不能真影響了她的健康,又要矇混過關,


  什怏再次出奇招……


  孟冬灰這次例假來的特別長,而且量多,經常在廁所一坐幾小時……


  肯定還是老楊首先發現她的不對勁,

  這種事,冬灰肯定不得言語,

  但是明顯精神萎靡,胃口不好,整日間怏怏的。


  立即找來醫生,


  是個男醫生,冬灰死活不看。


  老楊急的團團轉,齊成峰也有閨女,小聲提醒了一句,找個女大夫來試試。


  女大夫一來就發現結症了,主要是孟冬灰那大的血量看了也瘮人,偏偏小姑娘還犟,非說沒病,女大夫也明白,這是小孩子怕羞……雖說各方面檢查了下確實也無大礙,但是她身份特殊,這種貌似「氣虛證」可大可小。女大夫出來了肯定如實彙報。


  女人病,最重要的就是「養」,

  牢里伺候得再好,「養」不好的,


  沒有二話,第二日孟冬灰就辦理了「保外就醫」,被送進了西北軍總二院。


  人出來了,好多事就好辦了。


  出來了,純粹就靠孟冬灰的演技了。


  在往下說之前,先歸置歸置前頭她怎麼會「大量來血」滴。


  例假是按時來的,

  迎合的也是例假來這個時機,

  什怏通過他的人脈關係私遞進來了一種「固體血漿顆粒」,餘下,就是孟冬灰的演技了。特別是女大夫來探望那天,她把她那獨立小廁所搞得「衛生巾與血腥齊飛慘景」……女大夫還捻起她的衛生巾真去驗血不成?


  當然,孟冬灰多少還是折騰了下自己的,一晚上睡覺不蓋被子,感冒一襲來,她啥「虛症兒」都出得來!

  好了,順利扳出來了。


  再該進入到第二步:偷梁換柱。


  所以說不容易撒,什怏得用到多少私交人脈呀……買通了裡面一個小護士,終於在夜間將孟冬灰「換」了出來。當然這還得贊一贊什怏給她選的這個「病症」好,孟冬灰有充分的矯情叫楊木不能那樣死盯著她,畢竟小姑娘的病……


  就這十點到十二點,

  珍貴的兩個小時,

  因為十二點半有查房,孟冬灰必須回到病房。


  你知道,當孟冬灰終於坐進什怏的車,那心緒……也許常人根本無法理解,如此要死要活折騰出來竟是為了去鬼混!……但是,如此荒唐落實在孟冬灰身上,偏偏又這樣的……你知道她嘆出來的第一句就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什怏看著她的側臉,一個小姑娘神態里透露出的奢靡悠遊竟是這樣超脫……


  半年不見,冬灰長發已及腰。


  她肯定是養好了,

  雖然該曲線的地方還曲線,

  但是總體給人的感覺更潤艷了,

  但是,不變的是,冬灰特有的幼嫩與誘惑的結合,她還是愛發獃,愛咬唇,發愁時還是愛啃指甲……


  「這次,不化妝,不戴假髮,你是什麼樣兒就什麼樣兒去見他吧。」


  什怏望著前方說,


  彷彿已看到結果,那位,會徹底上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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