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
孟冬灰嘔得差不多了,成彌這時候才不著意抬眼……一怔,看見他哥了。
成彌低頭又看了看她,孟冬灰自己抬起手背抹了抹嘴,一直不敢抬頭。成彌慢慢鬆了手,起身,走至成著身邊,眉微蹙,低聲,「哥,你怎麼在這兒。」
成著回頭看了眼他那輛黑色賓士,成彌看過去,這就明白了,點點頭,「也就你敢這麼攔了,這幫孫子太猖狂,大馬路上搶了學校捐款就跑。」聲音不大,也沒回頭,直往自己下來那車走的意思,他那車因為剛才衝下來匆忙,駕駛門都還沒關。成彌稍抬了下下巴,臉色恢復清淡,「去哪兒,要不我送你一程。」
成著看著他,微彎起唇,一點頭,「也好。」
一同走向車,
兄弟倆始終都沒有回頭再看身後狀況一眼,
只是,
上了車,
成彌啟動車時,
順著後視鏡,看見,秦跡他們已經扶起孟冬灰,問她話,她低著頭搖搖……
「這塊兒你不招呼一下行么,」他哥開口,叫成彌淡淡將視線移回前方,「我招呼什麼,追來不過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孫子這麼膽肥兒,五炮的錢都敢搶。既然警方也都趕來了,交給他們吧,自有公斷。」
成著稍彎腰,從車前頭的紙巾盒裡抽出兩張紙巾遞給他,「擦擦,前頭遇著有水龍頭下去洗洗手。」他手背上還沾有孟冬灰吐出來的穢物。成彌單手接過紙巾「哦」了一聲,擦擦,沒再說話。
小路口轉彎一間小飯館門口,成彌下去洗了個手,
上車來,也沒完全坐進來,一腳還踏在外頭地上,甩甩手,單手撈過車前的煙盒,向上一抖落,露出一根煙遞給他哥,笑,「來一支,這楊煜的車,這條紅河道是前兒才從雲慶帶過來的,有點沖。」
成著淺笑搖搖頭,「這麼沖,你也少抽,煙、酒都要適量。」
成彌笑笑,知道他哥吃喝都清淡,也沒勉強,煙盒別過來,用嘴直接將露出來的那隻煙叼到嘴邊,低頭,這隻手火機點著,兩指夾著這才吸了一口。火機丟車前頭,「我也抽得少,喝酒更是不行,你別笑我,現在我白的干多了還上臉呢。」
說起這,成彌竟是心頭又是一劃痕,
很少有人知道吧,冬灰竟是個挺能喝的小姑娘!
要不是知道她的出身,軍人世家出來的,姑娘兒子都能喝,還真看不出來是吧。
一桌爺們兒坐著,成彌真是干不贏他那有幾個弟兄,喝開了,都高興,也都不拘束,他們有時候也撒了歡的勸酒,成彌這時候往往會用些小伎倆,跟冬灰把酒杯換了,他喝的實際是白開,冬灰乖順一旁坐著,一杯一杯抿進去,臉不紅氣不喘。成彌有時候直接蓋住她的杯口,低聲「還喝?」冬灰就不喝了。成彌往往裝賴靠她肩頭,直揉額角,「怎麼辦,你酒精濃度只怕比我還高,一會兒怎麼開車……」
一直不做聲抽著煙,成彌都沒意識到煙灰快燒斷掉到手背上,一燙,成彌才一醒,看見,他哥一直望著他,
成彌笑得有點不自在,手拿出去彈了彈煙灰,「這煙是沖。」
「她就是冬灰?」他哥突然問,
成彌心又是一噔,
還是穩了下來,放嘴邊又吸了一口,「嗯。」
「也好,」
他哥蹦出來這兩個字叫成彌不解地輕蹙眉扭頭看向他,
他哥依舊帶著淺笑,
「小姑娘這次行為很英勇,也是她自己掙來的榮譽,正好趁這個契機,你可以向學校申請撤銷她上次的大過處分,也,藉此向蔣仲敏更表達了誠意,冬灰在學校會更好過些,你也不必再為此愧疚。」
成彌聽了,心裡落空空的,還是,「嗯」了一聲。
成著此時放下疊壓的腿,十指交扣手肘擱在膝蓋上,身體微向前,眼睛看著車前,
「小彌,我知道忘掉一個幾乎形影不離跟著自己多年的人,很難。不談別的,那些回憶疊加起來也能壓得死人。我也有錯,當年不該叫你跟她接近,你是個孤傲的孩子,我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個女孩子能入了你的眼……」
成彌聽了有些煩躁,又狠狠抽了一口,「哥,你說什麼呢,今兒你也看到她那樣兒了,我怎麼真會看上她。像你說的,真的不過習慣,我只是一時……咳,會忘的,沒什麼大不了,會忘的……」像不斷地提醒自己,又抽了一口。
成著扭頭看向他,
「這就跟煙癮一樣,你以為沖,不習慣,上了口,一路抽下來,慢慢也迷上了。既然要戒,那就乾脆叫自己不見,看見了,也得狠下心揉爛了,寧願,毀了,也堅決不見,不想。否則,哪裡談得上戒呀……」
成彌住了嘴,稍抬起身,盯著他哥,「哥,你別不是想……你別傷害她!就這一年,我說過我一定忘掉她!你不信我?」
成著看了他會兒,
終是嘆了口氣,
也似自言自語,「我這還真是頭回有點明知是個錯兒還縱著……」
成彌扭過頭去,指頭夾著煙放在唇邊,隔了會兒,含住輕輕吸了一口,緩聲說,「你放心,這世上還真沒有我成彌戒不掉的東西。哥,犯不著為了她下你這重的神,我已經報了去西南二戰區駐守的申請,在五炮呆也不過月把的時間了。」恢復冷淡,按熄了煙,「我也清楚,我們家之所以一直得寒著他蔣家,無非就是槍杆子最終落在人家手裡,光有行政權有個屁用。」成彌開始啟動車,眼睛始終看著前方,眼底都是冷酷,「我家也該有個純粹從部對出來的人了,當年,父親把我送進五炮不就存著的這個想法。」
成著一直扭頭看著他,
好像這個時候,才有了些真正的放下心來,
抬手輕拍了下弟弟的肩頭,
又拍了拍,
「小彌,你還這樣年輕,後面的路,長著呢,好好把握,會有回報的。」
車開走,
留下一顆徹底黑滅的煙頭孤寂地躺在那裡,不一會兒,就被一陣風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