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秋一水傷了半隻眼,在家請了兩天假。


  空二社區託兒所門口,戴著墨鏡的秋一水脖子縮羽絨服里,自己車門口跳小碎步,冷啊……


  託兒所的門打開了,

  會走路的小朋友排隊被阿姨們帶出來,


  秋一水沖前頭,「六六,六六,」


  小肥六六也滾過來抱住她的腿,

  你看她戴那大個墨鏡阿姨都沒把她認出來,跑過來拉六六,「您是……」


  秋一水忙取下眼鏡兒,「我啊,他乾媽!」


  露出紗布遮住的半邊眼,


  肥六六直跳,「獨眼龍乾媽!獨眼龍乾媽!」


  秋一水彎下腰抱起他,「壞東西!」咬他。瘋鬧一團。


  阿姨這才認出來,「眼睛怎麼搞的,」


  「撞東西上了。」秋一水傻笑,跟阿姨簡單寒暄了幾句,抱著六六上車了。


  茲要是她接六六,車上一定全套,

  又是後座的兒童專用座椅,又是兒童保溫吸管杯,還有各樣玩具,各類精緻小食。


  把小六六在後座專用椅上綁好,六六已經拿起小飛機「嗚嗚」比劃了,秋一水手指頭哈口氣暖了暖,又打開自己做的小蛋糕,揪一坨塞他嘴巴里。六六三歲半了,她媽媽想立即就把他轉到正規幼兒園,畢竟社區託兒所教的東西還是少了。


  「好吃么,」


  秋一水單腿跪後座兒上,也揪了口塞自己嘴巴里,

  六六「嗚嗚」小飛機,小肥腿子還一上一下歡快地動,「沒爸爸做的好吃。」


  秋一水手當即就停那兒,爸爸?

  「誰你爸爸?」


  小肥六六根本不理她,又拿起小tiger跳,

  秋一水抓住他的小肥爪子,「乖六兒,跟乾媽說誰你爸爸呀,哪兒蹦出來的爸爸呀!」


  六六煩了,直扳,「老虎老虎!」秋一水抓著他的肥爪爪小老虎掉地上了。


  秋一水彎腰撿起小老虎,板起臉「乾媽問你話,你不說不給你玩。」


  小六六還是蠻怕她滴,這符合西歐的教育理念,小孩子得怕個人,要不這小就無法無天,長大怎麼管?她這麼說時,是偷偷看向秋一水滴,秋一水就是從小被慣的誰也不怕,看看如今……秋一水瞪她,我怎麼了,我不怕人可也從來不害人。西歐腹誹,你還不害人?……


  嘟著小嘴,眼睛就望著小老虎,「齊叔叔做的小獅子蛋糕才好吃,上面還有鬚鬚。」


  小孩子咩,說得清楚什麼。秋一水慢慢誘導,

  把小老虎上了一圈發條,放自己腿上一蹦,六六立即又要伸手要,秋一水手一舉,「明明齊叔叔,為什麼叫爸爸。」


  「他要我叫的!」六六急死了,手腳都蹦,


  秋一水把手裡的小老虎挨近他一點,「最後一個問題,都在哪兒遇見齊叔叔的?」


  「滑滑梯滑滑梯!」真把小肥六六逼瘋了,他說得清楚什麼地方呀,秋一水笑死,給小老虎又扭了幾圈發條,給了他。消停了。


  秋一水爬到駕駛座,系好安全帶,平穩啟動車,開車時沒再想這件事,專心駕駛。只要載著六六時,秋一水駕駛格外小心。


  帶回他媽媽單位門口,

  給西歐打了個電話后,秋一水鬆了安全帶扭頭就趴椅背上看六六玩小tiger。


  這會兒能放鬆下來想想這「爸爸」怎麼回事了。


  西歐從來不透露六六哪兒來的,誰的種,西歐嘴比瓶口嚴。


  秋一水只記得那時候一起吃飯,她給自己倒了小杯茅台,要給西歐倒時,她攔了下,「一水,你坐好,我有話跟你說。」


  「啥事兒,搞這嚴肅……」當時秋一水笑著放下酒瓶,

  「我懷孕了,所以我決定不考紫陽宮的辦事員了。」


  秋一水呆那兒,


  「啥?懷孕?!」


  說說西歐吧,

  學歷上她可比秋一水紮實得多,

  西歐不折不扣從小到大一路學霸上來,按秋一水的話說人都學痴了,原來一起出來吃飯,西歐點餐都是規規矩矩舉手,服務生過來,她像背化學元素周期表地點菜,堪稱奇葩。


  西歐的媽媽是大學教授,卻,怎麼說,有點市儈,


  一心想西歐嫁豪門。


  這學霸學痴了一般兩條道上狂奔:要麼情商極低,除了滿腦子學識,生活基本不自理;要麼情商也一路激發,變得超級叛逆,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高智商「犯罪分子」。


  西歐咩,成了這兩條道上的夾生貨。


  有點她媽遺傳下來的市儈俗氣:我的理想不是做麥當娜,不是做希拉里,不是做龔如心,不是做林巧雅,我的理想是相夫教子,無疾而死,找個我喜歡的男人,我玩他的指頭,他玩我的指頭,天天膩一起。如今天朝的殘酷現狀是,A男娶B女,B男娶C女,C男娶D女,A女一不留神就成剩女,只能做A男的情人,或者B男的紅顏知己,或者C男的人生導師,或者D男的女神,我不要。我認可這個魔咒,我的專業是幫客戶制定戰略的,戰略最重要的是時機,時機之窗對於我並不大,因為多讀了這些年書,然後事業心也按捺不住,手痒痒,埋頭仔細做幾個項目,稍微一晃,就過三十,就剩下來了。我得早作打算。


  所以西歐不排斥她媽媽給她安排的相親,嘖嘖,簡直累積起來的「相親史」她能寫成一本書!


  但是另一方面,西歐情商偏偏又不低,叛逆的本事不小,作怪的本事,也不小。


  她二十五歲就帶研究生了,

  她的學生布拉德就問過她「你老娘總教育你不伏低做小,誓要嫁入豪門,豪門到底怎麼定義呀?」


  是滴,一拜西歐為師,西歐就教育過他,做管理諮詢這一行,對於任何數據,先要搞清定義,否則毫無意義。比如港口吞吐量下降,要搞清是同比還是環比,含不含集裝箱,再比如才女,會吹口琴、下個跳棋、寫龐中華體的毛筆字、泡個不會背唐詩的作家,不能算。


  西歐慢悠悠告訴他,「豪門就是,富到想吃一個冰激凌就吃一個冰激凌,想買五斤上好的荔枝就買五斤上好的荔枝,看上一件大衣,三種色兒,不考慮,一樣一條。荷包不覺得疼。」


  第二天,布拉德就給她買來一隻冰激凌,五斤荔枝,一樣三色兒的大衣組合。「我是豪門,嫁給我吧。」


  西歐當天就把他逐出師門!


  西歐的奇葩事還有不少,不過這麼「沖皇冠」的賣力叛逆,肚子都整大了!……秋一水當然還是得至少把眼睛刮一下看她!

  她死也不說孩子是誰的,


  又放棄了考紫陽宮辦公處的大好前程,


  把她媽媽氣死了,

  也將她逐出家門了!

  西歐過來抱她的肥兒子,看見秋一水玩味地瞄著她,「怎麼了?」


  秋一水沒事人地撓撓頭看一邊,「沒什麼,眼睛不舒服。」


  西歐撇一下嘴,「作的,下次再欠打,找我,我拿皮搋子給你精心雕琢,保准不傷眼球,外頭傷情照樣可觀可怖。」


  秋一水沒理她,又去戳六六露在外頭的屁股蛋兒,六六又跟她鬧。


  來日方長,秋一水這人也是好奇心重,她總得弄明白到底是誰搞了西歐又不負責任,這麼些年不管她娘倆兒。這不存在西歐嘴嚴不嚴或者願不願意說,你一個大男人在一個女人肚子里種了種,總該有個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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