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9

  原澈來訪時,蕭宅鬧著呢。


  寶保哪裡還顧得上開會,小寶非要去看又又,口口聲聲又又要死了……


  原澈進府邸來,寶保在樓下小客廳面見了他。見後方還跟進來一個小喇嘛,「這位是……」自是疑惑,

  原澈也回頭,他實在不便插嘴,想,小佛自有他的意圖吧。


  婆離卻是淡淡看向樓上,正這時聽見樓梯間管家的叫聲,「小寶!」寶保慌忙往上走,見管家阿姨抱著拉著小寶的,「他要跳窗!」


  寶保來氣了,「胡鬧什麼!」不常這樣吼兒子的,今兒也實在事雜擾得寶保心煩意亂。


  小寶這會兒哭出聲,「又又要死了!」


  這下不得了!

  原澈驚雷般被擊得一時身形都一晃蕩,


  什麼也顧不得,「說什麼……又又呢!什麼又又要死了!」


  寶保都看向他,原澈臉色瞬間卡白,那種懼怕下的不堪一擊……


  然而原澈卻是猛然回過了頭去,疾走向小佛,「你知道,你知道又又……」


  婆離很穩定,

  他明明白白看向寶保,「我是受人之託來看望你兒子的,他慧根開發得晚,不見得佛緣就淺。但凡乾乾淨淨孤立於世的,佛理上說不準通透得厲害。我來瞧瞧。」


  寶保驚道,「受誰之託!」


  婆離不掖藏,「夏元德。」


  此時,寶保和原澈的驚可想而知,原澈卻更焦急,「又又要死了」這句話太撕心裂肺,


  「不管怎樣,又又出事了……她在哪裡!」原澈紅了眼,雙手都不覺去抓婆離的胳膊……人生在世,原澈沒有哪一刻不冷靜至此。如今這世上,他已沒有仇怨,沒有抱負,沒有責任,惟願,守著自己命定的一個傻孩子,如果她有三長兩短,你說這最後的一個寄託都沒了……


  婆離卻是淡淡一笑,多少無奈,「你當我真是無所不知,我和你同樣,才來這裡,哪裡又知道她在哪裡。」


  小寶這時候已經跑到樓梯邊,寶保拉住了他,「好,去找又又,別再嚷嚷『要死』的話了,可把人心都揪碎不可?」牽著兒子下來,走至原澈身邊時,輕說,「小寶不通人情,見著人生病就以為離死不遠,你別擔心,又又只是,」頓了下,「懷孕了。吐得厲害。」原澈更失神的狀態,叫寶保心裡有了點數,如果原澈沒認錯人,他們說的是同一個「又又」,那,這個又又看來還真是個不簡單的孩子。她的本性寶保依舊不懷疑,只不過要調整思路的是,看來能養出這樣孩子的人,著實並非小戶人家,牽扯不淺吶……


  正因為考量到這一層,寶保有些事也必須弄明白,他吩咐兩輛車前往夏又家,

  前頭,婆離和小寶坐一輛。婆離的氣質,那是明眼人一眼定乾坤,寶保知道是高人。加之他如今信佛,婆離剛才僅此一言,說他家小寶只怕有佛緣,內心裡,寶保是激動不已的……


  後面,寶保和原澈同乘一輛,

  原澈的精神一直是恍惚的,心不定,魂不安,叫人感同身受,仿若都被他身上那種悲戚與驚喜交織感染著,


  寶保相信梁一言看中的人選,一定不是這般經受不住;寶保也看得出,原澈身上有種歷經滄桑,不是深深剮到了他要害上,絕不會失控至此……


  寶保是個守諾的人,既然梁一言推舉了他,對原澈,他說照拂就照拂,不存有疑。


  「這個又又和小寶一樣是個傻孩子,跟著一個姓陳的婦人生活,你確定是這個孩子么。」


  原澈望著窗外,點點頭,


  他的心情太紛亂,鼻酸,眼熱得厲害。於一個涼薄的人來說,這種情緒來的太猛太激烈了。原澈心說,原來真正遇見命里的劫數,饒是你再能扛,該如何還是如何,像個孩子,要哭要笑,絕不由自己……


  「她叫夏又,是夏元德的小女兒,陳媽是她的養育嬤嬤。」


  寶保的道行到底還是擺在那裡,

  再聞「夏元德」的名,聯想剛才小佛的說法,雖還有許多未解之謎,也談不上驚奇了。更何況,夏又的教養如今這一說,才得了真解惑,也是,如此魄力,如此「養育成果」,如果說是夏元德所為,以寶保對此人的了解,也算名副其實了。


  寶保一點頭,「那就對了,你不必著急,看來夏元德早有安排,又又的生活大體無虞,過的雖是小戶人家的平常日子,卻也得人疼愛,身體、精神都還好。」


  原澈回過頭來,「您怎麼遇上的她,」


  寶保大致說了經過,也提了剛兒才發生的確認又又有孕,「吐得厲害些,那陳媽的外甥女把她接回去了。我們去這一趟也好,有些事說清楚,也免得陳媽她們著急亂猜。」


  原澈又扭過頭去,寶保知道他已眼紅無法,看來孩子的來處是有主了,看得出,這樣一來,原澈就算拚卻了性命,也不會再離開又又了……寶保心下感慨,倒不是質疑梁一言選人的眼光,寶保喜歡性情中人。不過也料想到,如此情深,估計「大業」這條道上也就無為了……


  近情情卻。


  也許此一刻,用此形容原澈的心情最為得當。


  他和又又間,太多「愛恨情仇」的裹挾,


  又又是個傻子,

  原澈是個涼薄孤傲,

  情,從一開始就顯得那樣曲折,撕心裂肺,


  如今,遠沒到撥雲見日的時候,沒想,又又再次給了他人生里無與倫比的震撼:原澈當然認為孩子是他的,他和又又在醫院裡的那半日抵死綿纏,歷歷在目……


  近情情卻,一個「卻」字飽含了原澈多少對又又無法言說的深愛,正因為感情如此濃烈,愈加勾起原澈最脆弱的一面,又又帶給了他這麼多,他卻曾經那樣地對過她……


  車抵達小路邊,


  坡上停靠的一輛本田已經叫人疑惑,誰又捷足先登了?

  忽然,


  小院的屋內傳來婦人大慟的哭聲,「又又啊!!」


  接著,


  看見方言捏著手機驚惶出來,嘴裡打著電話,「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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