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從她今天出來擦鞋,夏遠就遠遠坐在車裡看著她。
還是只有父親吩咐才能來看看。
夏又身上謎團愈多,父親把她「孤立」得更嚴,這麼多年了,家裡人也習慣了,不敢多問。
你一說她不關門,她趕緊出去關門。夏遠也任她,放下手裡提著的一個小皮箱,拿過靠椅坐下。
夏又進來,頭低著,等著繼續挨訓樣兒,
夏遠指了指小皮箱,「這是爸爸給你的,不能亂花,不要瞎吃海喝。」
都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夏又直點頭。
「有事要給家裡打電話。」
點頭。
「過幾天,陳媽會來照顧你幾天,記得跟房東老太打個招呼,你要去上班了給人留個門兒。」
這她點頭特賣力。
夏遠起了身,看了會兒她,似嘆了口氣,
「有事要給家裡打電話。」又說了一遍,比剛才聲音溫和點。
夏又還是點頭。
走了。
夏遠也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非要這麼對她,
說鍛煉她的獨立能力吧,未免又太,殘忍了點,
一個小傻子,竟然還大了肚子……
說太殘忍吧,又不是完全放手,甚至說,十分任著,
皮箱父親交給他他也沒打開,可不打開從父親交代的話也知道裡面是什麼,這麼多錢、卡,不比她地下室那床鋪下少啊……
剛兒他走出來時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
小傻子蹲下來打開皮箱一看裡頭……好似也沒多大驚訝,站起來掀開床鋪,就把皮箱里的錢、卡、卡、錢,全倒在床板上,她也沒耐心分散均勻,呼哩嘛啦兩手像游泳地趴著瞎呼啦幾下,就了事,放下床鋪。
夏遠出來時突然想到,這些錢或許父親也不是真為給她花,或許只是,既然她在地下室養成了睡在錢上的習慣,就延續吧……
……
祁陽開車,韓照坐在副駕上支著頭看著車窗外,似乎在思索什麼。
「你到了蔚州,告訴小小,他舅舅的事別沾邊,用不著求情。」突然出聲,聲音很沉,
「知道。」
祁陽現在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笑,神情小心謹慎。
誰也想不到韓照突然發狠把梁一言拉下了馬!
這幾日,朝野震動!先是傳言梁一言失蹤,后說是已被雙矩,現在已確實得到消息:國廉署已正式成立專案組奔赴蔚州,全面、深入地調查梁一言的問題……
而這一切,
身後,是小太子的雷厲風行……
至於為什麼,
恐怕也只有像祁陽這樣的近臣隱約知點內情,
梁一言竟然斥巨資要包養純南,還拍了她的果照,威脅她屢屢就範,且還想禁錮她的人身自由!
這不是明擺痛撬韓照的心尖尖!他如今正這樣迷著純南……
祁陽心裡還不是嘆,
這個純南吶,是太特別了,
也難怪韓照對她另眼相待,以致現在真像上了心。
說起來,
純南和小小還有那麼一段兒,韓照這點都不在乎,足見是真喜歡吧……
祁陽這回作為專案組副組長赴蔚州,自是帶著韓照的心意,有些事,他肯定會私下交代自己。
韓照合眼揉了揉眉心,聲音依舊低沉,
「幸虧小小才回蔚州,應該和梁一言也沒多少瓜葛,不過還是仔細些,別連累到他。」
「這我肯定知道,就是他哥……如果牽扯到原澈呢。」
韓照停了下手,
「算了。原澈不是離婚了么。」
「明白。」
韓照放下手,神情似乎放鬆下來些,
扭頭看向祁陽,露出微笑,
「明芳生日快到了,這次你又要去蔚州,她沒跟你鬧?」
見他放鬆下來,祁陽也恢復輕鬆,
「咳,怎麼不鬧,只能哄她多給她買鞋買衣服,女人吶,這些才是命。喏,前天我搞臟她一雙鞋,一路上就跟我嚼哇,對了,就這附近找了個擦鞋的,擦得還不錯,總算消停。」
「這附近還有擦鞋的,」韓照也就隨嘴一說。也是,右平門沿線都是大建築、主幹道,這種流動的小生意,真是難得見。
「就在簪花衚衕口,看著也可憐,還是小姑娘,大著肚子……」
說著,正巧也開到簪花衚衕口了,
「喏,還在。」
韓照看向車窗外,
確實馬路牙子邊坐著一個女人,
風大,
她把外套的連帽帽子戴上了,可寬大的外套還敞著,
是個大肚子,窩那兒,看著是蠻可憐……
「對了,我還得下去問問她上次給明芳怎麼調的鞋油,怎麼色兒就這麼准,明芳這幾天總叫我來問,算了,值當不能陪她過生日豁豁她……」祁陽笑。
車在她面前又停了下來,
這次停的比較近,副駕坐著的韓照即使車窗關著也聽得見他們的對話,
祁陽問,「誒,還記得前天晚上我老婆在你這兒擦了只鞋,米色的高跟,你怎麼調出那個色兒的?」
女人仰起頭來,
韓照看見是挺面幼,不到二十的樣子,
她似乎沒聽懂,獃獃蒙蒙的,
祁陽一腳踩在馬路沿子上,微彎腰「沒聽明白還是不記得?就前天晚上……」邊摘手套準備再說一遍,大肚子突然低下頭去,手在木盒裡快速拿起幾隻鞋油,擠在調色盤裡,一攪合,就是那個米色!
遞到他跟前,「是這個么,」
搞得祁陽一時頓那兒,接著,又不覺莞爾,她飛快在那兒調鞋油包括此時單手舉起調色盤,模樣都蠻可愛,像個大娃娃。
祁陽捉著摘下的手套一輕拍腿,「我問你怎麼調出來的,你那麼快我怎麼看的清。」
大肚子兩手抓起幾管鞋油攤他跟前,「就這幾種顏色。」
祁陽稍一揚下巴,「慢著,我記記。」
她這就這麼一直攤手上舉著,
「這是什麼色,」
「淡粉。」
一管包裝背她手心那邊兒,她看一眼就說。
「好了,記下了,謝謝啊。」
祁陽放下踩馬路沿子上的腳,重新戴上手套轉身準備走,
哪知,
大肚子叫了聲,「給錢!」
祁陽扭過頭去,「又沒擦鞋。」
大肚子仰著頭,臉有些紅,不知是風吹的還是緊張的,「可我鞋油已經擠出來了。」她頰邊的發很亂,吹得几絲臉龐上嘴唇邊蓋著,小雀斑又點綴其間……
「多少。」祁陽回過身,
「五十。」她還是舉起了她的左手五根手指頭。
「真敢要。」
祁陽還是回頭掏錢給了,
看來,給的還蠻愉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