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來見純南,韓照一向心情只有放鬆。


  女人,不就是叫人放鬆就好。


  堂姐韓夜算一個,再就是這個純南了。


  她們出身不同,背景不同,有兩點相同:美麗;善解人意。


  男人啊,看來看去,看上的始終還是順眼順意,


  純南美貌,毋庸置疑。這姑娘腰身嫵媚,皮膚很白,頭髮很黑,屋子裡稍熱一些或是一點酒精,不用腮紅,腮自然紅,不用唇彩,唇自然光彩。


  她受過很好的教育,態度謙和,微微笑著,話不多,聲音婉轉,總是低八度。眉眼一彎秋月,望著你柔情似水。


  難道,男人要的舒服不就是這些?


  車堵在八盒子府,韓照是不暢,畢竟本來心情放鬆,好感受全破壞了。


  但是,也沒到焦躁的份兒,簡單說,還等得起。


  不是說我有個當元首的爹,我就能恣意妄為。這點,他和他哥從小就被教養得很好。不搞特權,是這些世家大族從小就灌輸給子女的觀念,你特殊,並不意味你能特殊一輩子。這也是體制規定得好,一家只能獨大兩代,不可能「千秋萬代」。


  一點點挪,終於滑到「石家飯店」。


  是的,這確實是個飯莊,而純南一直是這裡的「饗食陪侍」。


  他們現在把「饗食陪侍」全歸為雅妓行列了,也許,是有食客吃喝間會動手動腳,把「饗食陪侍」這個已有千年本蘊含深厚文化含義的職業給歪曲了。


  天朝古來就講究飲食的「饗聚」,要一個人獨自進食,即使不算懲罰,文化里也被視為一種日常的不幸,一種不無悲涼的境界了。


  所以,有個人陪著你吃,分享美味,分享感受,分擔食量,不浪費也愉悅興緻,何樂不為。


  無疑,純南在這一行里是叫人迷戀的,

  首先就是剛才說的那兩點,她漂亮,賞心悅目;性格好,善解人意。


  再就是,著實學識不菲,聊起天來,有意思。


  「石家飯店」是蘇幫菜,她也是蘇南人,韓照記得她說到的蘇幫菜的每個部分,最記憶猶新,她說蘇幫菜里許多名菜都出自「堂子菜」,又名「書寓菜」。這些紅塵中一二等風流富貴之地,酒菜一向精益求精,客人又多因吸食鴉片而導致味覺遲鈍,堂子里的私廚於是在口味上加重刺激來討好。所以蘇幫菜多偏甜重。


  說實話,韓照肯定不好這口,但是因著她在此,還是一而再再而三來,漸漸,倒是真有些沉迷了。


  想著這些,韓照還是調整了剛兒不暢的心情,準備和以往一樣好口胃好興緻走進去。他承認自己貪享樂,是個一向不虧待自己的人。


  卻,

  還下不了車了。


  看來就是這「石家飯店」出的事,


  門口鬧哄哄,有扯皮拉筋的事兒。一些食客見狀紛紛車也懶得下直接掉頭,可又有些食客堅決嚮往里擠,這樣就造成交通的堵塞。


  韓照掏出手機,


  「畢師傅,出什麼事了。」


  打去電話的是「石家飯店」的大師傅,

  對方一聽是他,趕緊說「韓先生您也過來吃飯了么,哎呀,您來的正好,有人在找純南的麻煩……」


  韓照透過車窗看著門口,確實也見人在叫嚷,「老子花了錢,憑什麼不能點她!……」醉醺醺。


  「好,知道了。」


  韓照將車還是盡量靠路邊停,不能再給通行添堵了。


  一手放在西褲口袋裡,向飯莊大門口走去,

  「借過。」


  拾階而上,如普通食客禮貌借道。


  「韓!……」


  總有認出他來的,眼睛都瞪大了!


  韓照確實常來此捧場,但是,很少走正門。再怎麼不講特殊,他身份特殊確是事實!也不是矯情,還是少點關注好。


  今天確實也是無奈之舉了,還是搞了特殊。他知道自己只要「出現」就能達到一定效果……


  果然,


  不明顯吧,卻也紛紛禮遇讓道。


  倒是那位酒大了嘴也大,同伴分明已經驚色告訴他誰來了,他卻更沒個把門的,

  「韓照怎麼了,滾開,哦,他是小太子,規定純南就只能陪他吃飯?他要包下來了,昭告天下呀,只要說純南是他的人,老子絕不碰!沒說呀,那憑什麼就他能玩兒……嗚嗚……」嘴被蒙住了。幾人都抬起他趕緊往外走了,一人始終牢牢捂著他的嘴,邊退邊還直跟店家賠小心,「誤會誤會,他喝多了,今日的損失我們稍後一定過來全單賠償!……」


  韓照好像聽著也就聽著了,沒回頭,如常走進去。


  老闆也不敢立即跟上他,


  韓照低調,這是歷來的謹記。


  待到走進內廊,老闆才跑上前去,「韓先生,實在抱歉,今天不知道您要來。」


  韓照還微笑地看向他,「這有什麼,我哪次來還特意通知過您們。」老闆陪笑著直點頭。這位小太子看似好伺候,其實性情不好琢磨。京里人都聽聞過他不少荒唐事,他屬於那種敢幹,也有個人能力平得了的主兒,算個奇才吧,不憑他老子名號,本身,這位身上就有點江湖氣,扛得了旗子,成的了事。


  「純南要今天真有事不必特意叫她……」正說著,


  一抬眼,看見女孩兒站在樓梯口,

  雙手垂立,


  並無往日的靜穩笑意,


  不過雖稍顯憂傷,卻依舊亭亭玉立之感。


  這模樣,是叫人心疼的。


  韓照走過去,老闆已止步不前,扭頭走了。


  韓照依舊帶著微笑,


  「怎麼了,我覺得不是外頭那人會把你『憂傷』成這樣吧。」說著,抬起右手,虛扶她的背,兩人一同上樓。


  女孩兒撲哧笑出來,終於放鬆下來,

  「他只會叫人憂,傷不了我。不過,今天確實……」頓了下,扭頭看向他,「陪你吃最後一頓飯了,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韓照一停,也扭頭好好看她,

  虛扶的手這會兒紮實貼在她背上了,「去哪兒,」


  「出國。」


  「為什麼,」


  女孩兒顯然遲疑了下,可他一直看著她,神情平靜,卻透露著不容隱瞞的壓迫感,

  女孩兒微垂睫,


  「呆不下去了。」


  兩人一時就停在樓梯上,

  他扶著她的背,


  她垂眼,

  他看著她,


  好像,


  時間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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