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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想得還是挺周全的,她想把知道的情況透露給禾滿,自己是不能直接出面的,曉得背後馮玄齡這雙老奸巨猾的眼會不會盯著自己呢。唯有「曲線救國」,通過她爹聯繫到禾?長然後據實以告。
寶卷一想是自己姑娘危難之際也就顧不得曾經與禾家誓言旦旦恩斷義絕,且不顧大半夜,開車載著小春就要親上府邸。走之前,軟之把小春拉到一旁,也似有「重大情報透露」地把自己被禾滿老婆劫去參與「讓賢大會」的事兒彙報了一通……小春望著一個點沉默了許久。軟之憂慮問她,「你和禾滿真有聯繫?」小春收回視線,搖搖頭,「不會再有了。」
原來他有家有室。
莫怪小春現在才得知,她一先根本就不在意這個人,何論過問他的一切……小春看向車窗外,忽然覺得無比的心累。等這一切的一切偃旗息鼓,或許,她真應該遠走高飛,離開這個叫她傷心、操心、煩心的地方,重新開始平靜的生活……
這一夜對許多人來說,顯然不夠平靜。
在元小春去往禾家府邸找她的前公公據實以告之際,
161某一特護高級病房內,也正醞釀著一場毒辣風暴。
齊陽悅已經從手術室里推進了病房,
左手是廢了,起碼對一個拉琴的人而言,五指的不再靈活肯定是不能再自如地撥動琴弦。
走廊上,幾人走來,門口的秘書見狀忙走進病房告知鄭雲,「署長,袁部長來了。」
鄭雲起身,看見病床上的女兒眼皮子似乎動了動,看來要醒了,又吩咐,「快去把王主任叫來,陽悅快醒了。」人還是走了出來,「袁部長。」
袁毅看了眼裡面,也沒有要進去的意思,「手術還好吧。」
鄭雲憂心地搖搖頭,「情況不樂觀。」
「好好休養吧,手上的傷做復健還是挺重要。」
「嗯,謝謝關心。」鄭雲抬頭看他,似欲言又止,「那個……向前不來看看悅兒么,」
袁毅的臉色淡了許多,微微彎唇,客氣而疏離,還是那句話,「好好養傷吧。」
人走了,
走得這樣無情,
一眼沒有進去看看裡面的人兒到底傷勢如何,只得聽「情況不樂觀」,就好似放棄了一切……袁毅轉頭走出來時,唇邊的微彎是帶著淡淡的諷意:鄭雲還真有「期許」,向前可能來看她女兒么……
是的,無情的不是他,
是向前。
不錯,剛才在木蘭峰,馮玄齡一走,小春從房間里出來居高臨下看見他打電話那會兒,他打給的,正是向前。
說明了一切,說到了小春……
向前那邊似乎沉默了好一會兒,
開口時倒並不見多大的情緒波動……這也是叫袁毅最後唏噓感慨的一點,是他和元小春一般遮掩得極其好,還是真就情飛意滅再無半點留戀……向前只吩咐了兩點:一,美玲劇院這件事不參與。再,看看齊陽悅還能拉琴么。
這也是袁毅覺得向前近幾年來最大的一個改變:怎麼說呢,冷情了太多……
曾經的向前也不見得是個多有熱情的人,但是,至少有溫度。他天生一顆耀眼的星,擁有快速收服人心的魔力。他聰慧,多才多藝,興趣廣泛。也可說嬌生慣養,從小想得到什麼太輕易了,於是,他也會三心二意,玩娛人生。
唯一能叫向前持久的,在那個時候看來,也就元小春了。向前對小春的迷戀抵達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無疑小春也足夠迷離人,在他們這些仰望這份愛戀的人看來,向前和小春,天生就該在一起,無關年齡、身份,向前是小春的天,小春是向前的命……天生若此。
結果,還是高估了小春,她在向前的生命里也許最為絢爛,但,到底還是煙火,終究還是有滅落的一天。
之後,向前點亮的煙火也不無璀璨,
他的喜好倒沒有變化,一直是十五六歲的少女,
這點,袁毅倒是可以保證,向前從沒有胡搞過。事實,他如一位高僧,入定欣賞的,似乎只是這些少女們不可複製的青春與靈氣。
比如這個齊陽悅,確實屬於她這個年齡段里大提琴拉得最出色的一位。向前和她相處多數是靜靜地看她拉琴,看得入迷……
向前著實變了,變得琢磨不透,而且,像剛才所說,變得冷漠情淡。
也不止對小春如此吧,
你看看此時他對齊陽悅的態度,
他關心的只是這雙能拉琴的手是否還能繼續演奏,不能,也就只有棄了……
每個女人都有青春,
但是,擁有一技之長且靈氣逼人青春的女人卻不多見,
向前一直以來,好像專門就在「收集」這樣的「青春」。
無疑,鄭雲是看到了這一點的。
說起向前其人,
也許這樣理解比較直觀:他就像賈寶玉。
他背後原本有深厚的家族勢力支撐,結果,家族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敗落了。
但是,這樣一個靈氣的人兒無法敗落,
圍繞在他身旁的,均是人中龍鳳。他們繼續嬌寵他,維護他,捧愛他。
歷來,向前在人面兒上都是默默無聞。
要說如今他的身份,外頭看來,更是不值一提,只是一個小小的三等秘書。
但是他的主子厲害,
程霜。
如今已八十歲高齡。
她是領袖程淵的獨孫女!
程家慢慢已淡出歷史舞台,但是餘威萬不可測,只是時常不顯山不露水,低調得很罷了。
這位老太太按說身邊侍從應該不少,但是,且不然,十年來,她只有向前這麼一個三等秘書身邊差遣。
話說回來,
知道程霜的人本就不多,何況向前,
鄭雲能摸透這層關係,看清這棵衝天之樹也實屬不易,
她親手把女兒獻到了這棵隱秘的高枝兒上掛著,見向前對女兒的欣賞也持續了下來,開始做做夢也在所難免,
沒想,這個夢被擊碎起來這樣快狠打臉!鄭雲也是敢怒不敢言……
進病房來,
看見的,是女兒虛弱的眼,以及,殷切、一心一意地企盼,「媽媽,向前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