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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正文完結)

  第120章

    “這太危險了, 祁臧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你必須給我一個理由。我可以找人增援你。”


    這是文鈺怡站在山崖之巔時對祁臧說過的話。


    寒風冰冷刺骨,她裹緊衣服, 迫切地希望祁臧給她一個答案。


    其實這答案非常簡單。


    殘忍、惡劣而又縝密的真凶會檢查張雲富的傷口, 會檢查現場的一切,甚至連竹屋周圍,他恐怕都不放過。


    怎麽能讓他不發現那把真正的凶器呢?


    隻能是將之扔下懸崖了。


    這個答案雖然簡單,但祁臧並不方便透露給文鈺怡。真凶是四色花的人, 還很有可能是那個叫山櫻的。他做這一切就是為了栽贓給許辭。可是許辭不告而別, 特意入局, 一定有他的用意。他或許收到了劉洋的任務, 是要去四色花做臥底的。


    這種情況下,且不說警隊到底有沒有內奸, 就算沒有,但凡四色花的人留意著這個案子, 發現警方沒有遲遲沒有發布對許辭的通緝令,山櫻一定會認為,他的嫁禍手段失敗了, 他當然也會認為, 許辭沒有殺張雲富。


    許辭沒有殺人,有足夠洗脫自己的證據, 卻跟著四色花去了緬甸, 山櫻當然會懷疑他有問題。許辭去四色花做臥底的事情會因此暴露。他會被山櫻毫不留情地殺死。


    所以這件事祁臧得瞞著文鈺怡, 他隻道:“就當是我私人想去山崖下看看。這件事不必讓任何人支援。也不必讓大家冒險。交給我就好。”


    “祁隊你……”


    “我不會有事。”


    祁臧沒有貿然行事,花了一天時間找當地的道士、農民等熟悉山路路線的人, 甚至通過社交網絡找到了曾來過這裏攀崖的人專業人士谘詢, 再請技術隊熟悉的同事實地調研, 幫他做了3D模擬, 通過刀具被拋擲時的速度,考慮到風力的影響等等,測算出它可能會出現的位置。


    做好充分的準備後,祁臧開始順著山崖之巔從上往下尋找刀具。


    沒有人能幫許辭了。除了自己。


    他不希望他日許辭完成任務回來,卻有著麵臨牢獄之災的可能;又或者,即便山櫻落網,有足夠的證據和山櫻的口供能證明,許辭是被逼迫著那麽做的,他也許不會受到太嚴重的處罰,可警察這條路一定走到頭了,所有人都會以為他親手殺了張局,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是個懦夫,所有人都會對他議論紛紛……


    這件事甚至無關於他對許辭的私人感情。


    一個幾乎拋下了自己整個人生的、單槍匹馬闖進犯罪組織隻為將之摧毀的英雄,他做這一切不是為了富貴、官位,而隻是為了正義,或者說為了一口氣。


    那麽,就算他得不到應有的榮耀,也至少該得到大家的尊敬。祁臧絕不希望當有朝一日這樣的英雄回到故鄉,麵臨的是千夫所指,是所有人的不相信。


    為求穩妥,祁臧每找三個小時,會回到山崖頂休息一段時間再繼續。就這樣,他順著山壁上找了一天一夜,總算在從山腰位置生長出來的一棵樹上找到了那把刀。


    時逢深冬,樹葉已經零落。但不知道什麽時候由鳥做的鳥窩還掛在樹上,那把刀恰落在了鳥窩裏。


    這是一把已經生鏽的鐵質刀具,刀身大小,甚至刀刃的寬度,都跟現場那把極為相似。


    張雲富和山櫻是父子,也不知道這兩把刀背後是否還藏著什麽故事。但經確認,這把刀上麵有張雲富的指紋與血跡。


    此外,“凡所觸碰,必留痕跡”,刀刃狠狠劃破張雲富的肋骨時,肋骨也從刀刃上帶走了一些物質。


    這些物質被稱為微量物證,它們足以證明,真正的凶器,是這把鐵製刀,而非現場的陶瓷刀。


    許辭將他的經曆概括得非常輕描淡寫,祁臧對於找刀的過程,也講得非常簡略,絲毫不提他雙臂幾乎脫臼,回去後端一杯水都疼,更絲毫未提那路有多險,即便做足了防禦措施,山崖上下都算是有後備,也是險要重重。


    聽完祁臧的講述,許辭就那麽盯著他看了許久許久,久到他的眼眶也有些發紅。然後他垂下目光,輕聲問了一句:“冷嗎?”


    祁臧沒聽清,湊近了一些問:“什麽?”


    許辭重新抬眼看向他:“我說……山崖那邊,風大不大,你冷不冷?”


    “不冷。都過去了。”祁臧道。


    “嗯,都過去了。”許辭想到什麽,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可遏製地,禦龍山上發生的那一幕又出現了在他的腦海中——


    迎著微寒的小雪與山風,許辭推開門,看見傷痕累累的張雲富。他用非常沙啞的聲音對許辭開口:“原來是你……怪不得,怪不得……”


    “你認出我是八年前執行任務的許辭了?你跟外麵那個人,從來都是一夥的,對麽?怎麽,分贓的事情沒談妥,窩裏橫了?我不願意被外麵那個人逼迫,但是你確實也是害死我所有隊友,還妄圖將一切嫁禍給我的人……這一刀,或許我還真對你刺得下去。”


    說著這話,許辭提起手裏那把山櫻遞給他的陶瓷刀,一步步走進竹屋中,去到張雲富身邊。


    他抬起左手狠狠砸了張雲富一拳,但隻是看上去如此,拳頭落下去的時候,力勁已經全部卸了。


    許辭提起張雲富的衣領,逼問他:“告訴我,當年的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出賣我的,說清楚!”


    借這個動作靠近張雲富,許辭小聲在他耳邊說的卻是:“先假意和我纏鬥,拖延時間。我會找機會帶你離開。”


    張雲富對此一定並不持樂觀態度。還有四色花的人在這裏,他們手上還又有槍。


    他們沒辦法兩個人一起活下去。那麽能保下一個也是好的。


    何況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做了什麽,自己是怎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他利用,以至於對他的同胞造成過什麽傷害。


    他自詡這一輩子無愧於心。可偏偏生了個惡魔般的兒子。就算從彌補的角度,他覺得死的也應該是他。


    此外,劉副廳那邊顯然有動作。許辭沒準有什麽任務在身。那麽……如果能利用這件事,幫助他欺騙山櫻,也是好的。


    大概是抱著這樣的心理,張雲富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然而他什麽都沒有跟許辭說,隻是一個用力將許辭撲倒,兩人迅速纏鬥在一起。


    互毆了幾拳,就在張雲富背對著窗戶一躍而起朝許辭撲過去的時候,他從鞋底抽出一把刀,猝不及防將之插進胸口,緊緊擦著肋骨直達心髒。落地時看起來是他抱著許辭一起摔倒在地,其實隻是借著許辭的身體掩蓋住胸口的傷,好讓他有機會再悄悄把那把刀拔|出來。


    這一切的發生,也就不過一分鍾左右的時間。


    張雲富刺刀、拔刀、拋擲刀的時候,每次要麽背對著窗戶,要麽借著抱著許辭與他互毆的動作做掩飾。這幾個瞬間不過數秒,在視線盲區的影響下,屋外的山櫻並沒有看清楚。


    事情發生的那一瞬,許辭幾乎不可置信。


    其實在來這禦龍山時,許辭仍是對張雲富抱有一些疑心。


    直到血水從他的胸口湧出來噴了出來,直到他將凶器很快拔|出來用盡全身力氣將之拋出窗外……


    許辭什麽都明白了。


    愧疚如潮水般將他淹沒,可他不能掉一滴眼淚,甚至不能皺一下眉頭。


    許辭隻能做出一副按著張雲富的脖頸,將他的屍體狠狠砸倒在地的假象,趁機將陶瓷刀順著他身上既有的傷口刺入一部分,使刀上的血跡看上去會像是確實紮了人的樣子。


    事發的時候,許辭沒有任何時間用來內疚、感懷,事後每次回想起這件事,張雲富身上的傷痕、自殺時的血痕、以及他拚盡一切隻為維護自己的樣子,每每都讓他百感交集,有時候甚至心絞痛到難以呼吸。


    那種感覺,跟他親眼看到那三個隊友在自己麵前槍決時是一樣的。


    許辭在緬甸酗酒,一方麵是為了演戲,做出一副意誌消沉的樣子,讓山櫻和林景同以為他還真是為情所傷,為祁臧對他發追捕令而感到難過。


    可另一方麵,許辭是真的覺得痛苦——


    是他把一個英雄般的人物懷疑了整整八年,他讓自己麵目全非,差點走上一條不歸路、將自己的前途與未來也給徹底斷送,倒頭來卻是這個被他懷疑了八年的人,用自己的死,為他的未來鋪了一條路。


    祁臧重新將許辭緊緊擁抱。“不是你的錯。敵人狡猾,你中計了,張局也中計了。但幸好山櫻已經落網。你們所有人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沉默了許久,許辭開口:“我要感謝很多人,比如你,一直在拉我回來的劉副廳,還有……還有張局。我隻是覺得可惜,我沒能當麵跟他說一句‘謝謝你’,我還……還欠他一句‘抱歉’。


    “臧哥,我一度憤世嫉俗,認為這世上沒有人值得信任,甚至對警察這個職業產生的懷疑……謝謝你們讓我知道,我的信仰從來沒有出過錯。這條路……其實我走得從來都不孤獨。”


    ·

    五日後,無論許辭還是井望雲,相關的調查還沒有徹底結束,不過兩個人都等來取保候審的機會。


    其中井望雲的麻煩之處,主要在山櫻讓他“殺白老三”,以及他在連環殺人案參與的深淺程度。雖然一切都是他跟許辭、跟劉副廳商量好的戲,但相關細節,流程上還是要把該查的全部查清楚才行。


    祁臧懷疑他是四色花的人的時候,曾加過他的微信,後來特意去見了他一麵。為防有四色花的人盯梢,明麵上兩人並沒有談什麽。但通過井望雲言語間表現出對許辭的關切,以及他們二人如此相似的事實,祁臧對他真正立場的猜測已八九不離十。


    後來,四色花的人全部撤離錦寧市,錦寧警方與緬甸警方合作的行動正式開展,劉洋找到祁臧,兩人總算互通了所有消息,祁臧得以與井望雲達成合作。


    在客紮寺的時候,四色花的兩派人馬對峙,本不一定真能打起來,是“站在山櫻那方”的井望雲故意開槍打傷老K那邊的一人,這才點燃了戰火。如此,警方得以坐收漁翁之利,以較小的代價,摧毀了四色花的核心。


    井望雲真正獲取山櫻的信任,主要是因為兩件事,第一便是他差點死在許辭手裏,且他們二人的DNA確實不同;第二便是他殺了老K的左膀右臂白老三。


    白老三一事當然別有玄機,他人沒死,已被秘密抓捕。劉副廳另有一場秘密行動要部署,那日正好有一名特情人員裝作偷渡人員和他們一起坐船,他按照劉副廳的意思,帶了一具死刑犯的屍體過來掉包。


    前去接井望雲和沈亦寒的人沒看出問題,當場將屍體沉了河。沈亦寒也聲稱親眼看了白老三被殺、並表示自己這些日子神經衰弱一直睡不好雲雲。山櫻也便沒有過多追究。他做這件事,試探井望雲是其次,主要目的還是謹防白老三不至於出現在老K麵前,在關鍵時刻保他一命。


    這一回,四色花的落敗,其實也有些超乎所有人的預料。


    許辭這次的主要任務本來是去找病毒與解藥樣本的,恰逢山櫻決定對付老K,並早已在暗中將四色花分裂。如此,警方便能趁勢將之瓦解。


    ·

    這日,許辭和井望雲在市局分別接受了最後一場審問,便可以暫時回家了。


    祁臧接上他們二人,朝許辭那間小公寓走去。井望雲沒地方住。他的本意是先將井望雲送過去,他再帶著許辭回自己家。


    把二人送回去的時候,祁臧從高級酒店訂的菜也到了,算是為了二人重獲自由而小小慶祝一下。


    最近大家都累得夠嗆,按祁臧的意思,等大家都休息過來,再慶祝一次大的。


    房間已被祁臧提前收拾過,是窗明幾淨的樣子,甚至祁臧還買了一些鮮花插進瓶子裏,讓一切顯得更有生活氣息一些。


    當然,許辭之前在這裏裝的那些動不動就會讓人觸電的東西,該拆的也都全部拆了。


    三人吃完了飯,祁臧去洗碗,留許辭和井望雲並肩坐著聊天。


    等他洗碗完回來,擦幹淨手,給許辭使了個眼色。


    許辭:“嗯?”


    “嗯什麽嗯?”祁臧故作嗬斥,上前一步直接拽住他的手,“回家。”


    許辭還沒說話,餐桌上的井望雲抬眸瞥他一眼。“我哥家在這裏。”


    祁臧:“…………”


    暖色燈光下,溫馨地、布置著鮮花的餐桌上,許辭一下子迎上了兩個人的目光。兩個人目光裏的含義都十分清晰——“你選誰?”


    許辭愣了一下,還沒說話,井望雲忽然捂住了心髒,冷冷看著他道:“哥,我好像心髒病要犯了。”


    祁臧、許辭:“……”


    眨了好幾下眼睛,許辭起身給祁臧使了個眼色,拉著他去到玄關,然後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吧。”


    “不是小辭——”祁臧狠狠捏了一下他的手掌。


    自從許辭第二次在床上不告而別後,兩人根本還沒有好好說過話。


    大概是看出了什麽來,許辭安撫般拍了一下祁臧的肩。“我跟望雲這些年就沒有好好溝通過。得把一些東西聊清楚。另外……我生父回來了,要見我們兩個。他那邊……你先等我把兄弟間問題的解決一下。晚上你等我消息,到時候你來找我?”


    祁臧立馬抓住重點。“你生父回國了?那我是不是也得見他?”


    許辭問他:“按流程是應該見一見?”


    “那必須見啊!”祁臧正色。


    “哦,也行。”許辭道。


    祁臧問他:“那你有沒有對他出過櫃?”


    “沒有。到時候直接帶著你過去就行。”許辭道。


    “你不怕他反對你……”祁臧欲言又止,“此事得從長計議吧?”


    許辭疑惑地問:“從長計議什麽?我去緬甸的時候也沒通知他啊。”


    祁臧:“……”


    ——果然是小辭的脾氣。


    祁臧還是語重心長地勸了句:“你爸那人呢,年輕時候確實挺荒唐的。但關鍵時刻,他還算靠譜吧,他找人救治井望雲,也在你求助他的時候幫你做了身份,找人推薦信把你送進那邊的大學……


    “我估計這些年,他心裏也不好受的。現在人年紀大了,你悠著點。循序漸進,慢慢來。”


    許辭若有所思看祁臧幾眼,點點頭:“行。我知道了——”


    還沒聽見許辭把話說完,祁臧就看見有一人雙手插著褲兜,以一副非常囂張的模樣走過來,再一臉不爽地看著自己,眼裏的含義大概是——“你怎麽還沒走?”


    “嘖。”祁臧小聲在許辭耳邊道,“你這忽然多了個弟弟……該不會像家長一樣管你吧?”


    “胡說什麽呢。”許辭道,“行了,去吧。”


    祁臧有些舍不得。“那你……早點聯係我。”


    許辭點頭:“知道了。”


    祁臧總算推開門走出去了,一腳剛邁出去,人又轉過了身倚在了門框上。


    “怎麽?”許辭問。


    祁臧很認真地看著他:“我心髒病也要犯了。這個理由能不能留下?”


    許辭失笑,祁臧揉了揉他的頭。“不開玩笑,我先下去了。”


    “好。路上慢點。”許辭朝祁臧揮揮手,目送他離開。


    祁臧走後,許辭關上門,轉過身,迎上了井望雲帶著探究的目光。


    “怎麽了?”許辭抬起下巴問他。


    “沒什麽。突然從那種每天演戲的生活換到現在……有點不適應。”井望雲問他,“所以哥,你有時候會不會忍不住還想演一演,就是有點說謊上癮的那種?”


    “有。我經常會有想偽裝容貌、甚至完全扮作另一個人格的念頭。”許辭坦白承認,坐在沙發上後,很嚴肅地說,“之後我們都需要去找心理醫生評估一下心理狀態,一起調整。”


    井望雲手指了下門外。“那你跟這個警察,之前是演戲,現在也在繼續演戲吧?雖然你是騙了他,但你也是為了大局考慮。是他糾纏著你不放,你才不得不配合他的?”


    許辭:“……沒有。我是真心的。”


    井望雲:“……”


    “不是哥,他能力……雖然也還行吧。可你看上他什麽了啊?”


    “你少管我的事。把這些年的事好好交代清楚。”


    井望雲大咧咧坐下來,衝著許辭擺擺頭。“你這麽叛逆,也好意思管我。”


    許辭:“……”


    兄弟倆一時相對無言。對於任務,他們可以默契地合作無間。但畢竟多年不見,在生活裏還有點不知道怎麽交流了。


    尷尬無言地互相對視了許久,後來許辭拿來了紅酒,兩個人都喝了點,這才算是聊開了。


    好說歹說把井望雲勸回次臥,時間已經是晚上12點。


    許辭給祁臧發了微信。三秒後祁臧就敲門了。


    許辭放輕腳步前去開門,趕緊把人拉進來,低聲問:“你該不會一直等在這裏?”


    “沒有。回去洗了個澡才來的。你們……聊完了?”祁臧一邊走進來,一邊聞了聞,皺眉看向許辭,“你喝酒了?你不能喝酒。”


    許辭沒好意思說自己在緬甸那陣子染上了煙癮和酒癮,現在正在努力戒掉。於是他給祁臧做了個小聲一點手勢。


    祁臧便直接拉著他回了主臥,關上門後才問:“你弟管你這麽嚴?我們這麽大年紀了,又蹉跎了這麽久,怎麽談戀愛還要偷偷摸摸的?我不搞地下情了啊!”


    許辭被他逗笑,走到床邊鋪了床,然後略作停頓看向祁臧:“很晚了。你明天還要去局裏?早點睡?你就睡……我的床?”


    祁臧沒回答,就那麽嚴肅著臉盯著許辭看。


    等了好半天,許辭也沒等來他的話,便端起床頭櫃上的一杯牛奶喝了起來。


    好幾回抬起眼睛,發現祁臧還在盯著自己看,表情還挺奇怪的,許辭放下牛奶,走到了他麵前。


    許辭揣摩著,也許祁臧是想親自己的。


    畢竟兩人那麽久沒見麵、沒好好溝通了,何況自己之前畢竟是不告而別,還一直一直在騙他,估計他心裏是有疙瘩的。


    於是許辭決定主動破冰。他萬萬沒想到,在他的唇剛要碰到祁臧的臉時,竟被一把推開了。


    許辭:“……?”


    許辭愣了一下,伸手順勢一抓,抓到那杯牛奶,掩飾尷尬般端起來喝了一口。


    之後他聽見祁臧一本正經看著自己,義正詞嚴道:“你是不是又撩我呢?”


    許辭:“……我沒有。”


    祁臧一揮手:“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麽?”


    “別想耍花招。我喜歡你,跟你在一起,又不是為了做那種事。我們之間可沒有第三回 !”


    “嗤——!”


    許辭剛喝下去的一口牛奶不小心噴了出去,幾乎有些哭笑不得。


    祁臧拿著餐巾紙過去幫他擦牛奶。“怎麽毛手毛腳的?這種心理素質怎麽去當的臥底啊?”


    這才瞥見祁臧揶揄的表情,許辭給他一記眼梢,再轉過身。“我去洗澡了。”


    “等等,”祁臧卻是拉住他,“洗澡前,能不能跟我去個地方?”


    “你想去哪裏?”


    “你書房裏那個秘密空間。”


    許辭離去的背影一頓,其後倒也點點頭,帶著祁臧過去了。


    兩人經客廳走進書房,再穿過書房去到密室。


    “啪”得一聲,電燈亮起來,一屋子的照片便無所遁形。


    許辭抬眼望了一圈那些照片,踏步走進去。


    祁臧站在他身後,看不清他的表情。


    隻聽許辭問:“這些東西……居然沒有收走嗎?”


    祁臧跟著走進去,反問他:“為什麽拍這些照片?”


    許辭道:“當時我懷疑警隊有內奸。所以我在梳理錦寧市和雲海省省廳的關係網,試圖找到那個人。尤其是在八年前入警隊的人,我查得非常細。排查一圈下來,我鎖定了張雲富。”


    “嗯。關於八年前的情報泄露一事,專案組還在調查,就快有眉目了。不過我不是來說這個的。”


    祁臧走到放著自己無數照片的那麵牆跟前,屈指敲了敲,再回頭看向許辭問,“可我是絕對跟那件事無關的。你查內奸怎麽也查不到我身上,拍我那麽多照片做什麽?是不是在一直跟蹤我?”


    許辭愣了好一會兒。“哪有一直跟蹤你?我工作也很忙的。我這房子的窗戶能望見你們支隊大門,偶爾碰上了,就拍一拍。隻不過時間太長,加在一起看起來就有點多。”


    “那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


    “我好像回答過這個問題。”


    “當時你有足夠的時間把這些照片撤走,但你偏偏沒有,除了是不是故意想讓我看見的?”祁臧問他。


    許辭反問:“為什麽這樣認為?”


    “小辭——”祁臧表情嚴肅下來,聲音也變得很沙啞,“因為我擔心,你不是完全信任我。你是不是也會擔心,當所有證據擺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會懷疑你,懷疑你接近我是為了騙我,懷疑你真的殺了多麽多人?

    “所以,這些照片,是你最後對我的告白。這樣一來,就算我懷疑你的人品,至少我不會懷疑你對我的心意,是不是?如果死在緬甸,你就會覺得不留遺憾,對不對?”


    許辭不回答,祁臧就一步步把他逼退到牆角,直到退無可退。


    這間密室比較狹小不透風,外麵的暖氣進來了就出不去,連同呼吸的熱度都慢慢升溫。


    許辭抬起眼瞼,盯著近在咫尺的祁臧,許久後才反問一句:“有沒有可能是你想多了?”


    “不會。我現在隻覺得我從來都想少了。想得太少太少了。”祁臧道。


    許辭再看了他半晌,到底開口說了實話:“那你……勉強算是猜到一層吧。其實還有第二層意思。”


    “說說看?”


    腦袋偏了偏,許辭的視線繞過祁臧的肩頸,看向他身後那一牆的照片,其中大部分照片上,祁臧都是穿著警服的。


    良久,許辭輕聲開口:“如果你忘掉我們大學時候的那些日子,如果你選擇走出過去往前看,選擇跟其他人在一起……這些照片我一定會帶到土裏也不讓你看見。但後來知道了你的心意——


    “確實,我擔心我死在我緬甸。所以我是想讓你知道,那八年,我確實是一直在留意著你的。我覺得,也許這樣,你至少不會覺得,你那八年的等待完全沒有得到回應……


    “也許當你看見這些照片,回首過去那八年,你會發現我其實一直在暗處陪著你,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也許那樣……你就不會感到太過孤單,不會覺得太過遺憾失意。”


    “小辭——”


    “不過臧哥,我活下來了,你也活下來了。這是好事。所以這些假設性的事情,不談了。


    “過去八年,我活得像是個不敢見光的影子,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在光下。但之後、之後我希望……


    “我希望我能穿上警服,跟你一起走在光下,走進那些照片上的刑警大樓。我希望我可以過上最正常的生活……”


    我希望和你走在光下。


    而不是繼續躲在你身後的暗處,隻能偷偷地看著你、跟著你。


    祁臧伸出手,給了許辭一個最炙熱、也最鄭重的擁抱。


    “會有那麽一天。一定會有那麽一天的。我們會一起穿上警服,一起訓李正正柏姝薇他們,一起出現在師父麵前嚇他一大跳……


    “那一天馬上就到了。等程序全部走完……就全都好了。


    “小辭,喜歡你,從來都不是一件孤獨的事情。


    “我們有共同的信仰,這足以支撐我們,哪怕在黑暗歲月裏獨自前行,也永遠不會畏懼。因為我知道……無論如何,我都終將找到你。”


    狹小的空間內,兩道身影久久相擁著。


    燈光籠住他們相擁的身影,從中心向外一圈圈變淡,最後融入茫茫夜色。


    今夜無星無月,夜幕中沒有一絲光彩,可它總會等來光,等來天亮,等來浮雲白日,等來每一個期待已久的重逢。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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