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r3
寧枝之的車就停在公寓樓下的車庫,他把邰笛放在副駕駛上后,幫它系好了安全帶,抬鞋踩了一下油門,這輛十分普通的大眾牌私家車,就往本市最豪華的娛樂場所駛去。
大冬天,白雪皚皚,行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恨不得連眼睛都躲在棉帽子底下。
馬路的落雪被清潔工人掃到角落,方便車輛和行人匆匆而過。
車平穩地行駛著。
邰笛仍然不放棄自主選擇主人的機會,他耷拉著狗耳朵和狗腦袋,皺著可愛的狗臉,一臉委屈的模樣,見寧枝之不理他,就時不時發出微弱的哼哼聲,想要引起寧枝之對他的注意。
車外的雨刷器簌簌地掃著雪,以便車內人的視線不至於那麼模糊。
行車過程中,寧枝之看也不看邰笛一眼,他的視線筆直地朝向對面的人行道,此時車輛不能通行。斑馬線邊上有一排戴著黃帽子的小學生,有秩序地喊著「一二一」的口號向前走去。
此情此景觸景生情,邰笛咧著嘴巴對系統笑了一聲。
系統不理解道:「怎麼了?」怎麼動不動就傻笑。
邰笛感慨萬千,道:「我現在看著這些小學生,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時代。那時候我也像他們一樣,穿著土裡土氣的學校制服,不敢早戀,不敢翹課,忘戴紅領巾就難過得以為天要塌下來。」
系統聽完邰笛這番回憶,若有所思,緩緩道來:「所以上大學之後,你為了彌補這些遺憾,就經常穿破洞牛仔褲和破洞帆布鞋,不僅談戀愛,還是和男人談戀愛,不僅和男人談戀愛,還瘋狂地找不同的男人談戀愛。別說翹課了,一學期都和男朋友在圖書館秀恩愛,連毛概老師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年年掛科,白瞎了那名牌大學生的稱號。」
邰笛驚奇不定,以為系統是他肚裡的蛔蟲,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事實上,宿主,宿主。顧名思義,宿在主人的身體里。就像蝸牛柔軟的軀體,住在堅硬的空殼裡。
系統的確住在邰笛的身體里,也的確算是他肚裡的蛔蟲,他所有的喜怒哀樂,系統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系統道:「你這些光輝事例,我都有資料。」就算沒有,就邰笛那點小破腸子,這種事那麼明顯,誰猜不到?
*
麗皇建在市中心,而寧枝之的住處偏向郊區,路途相差好幾十公里。
這一路,公路開闊通暢,鮮少有別的車輛,而寧枝之用一百出頭的速度,開了大半個小時,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路上,邰笛坐車坐得有些無聊,他用狗獨有的語言哼起了tfboys的新歌。可惜狗是狗,即使那些熟悉的旋律銘記於心,從狗嘴巴里轉換,它就又變成了一段高低起伏的的汪汪聲。
這一段哼曲,屬於邰笛有感而發。
也屬於無心插柳柳成蔭。
一直把邰笛當做空氣的寧枝之,難能可貴地瞥了邰笛一眼,賞賜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所謂綠眼睛,迷人起來堪比全天下最珍貴的寶石,心動得能引誘別人把天上的星星摘給他。然而,它凶起來,就能讓人聯想起地底深處一簇簇的鬼火,又或者是表面浮著苔蘚的死水。
邰笛被寧枝之犀利的眼神嚇到了,他呆愣地張著嘴,小身體害怕得往後一縮。
寧枝之凜了凜神,他從邰笛地方收回視線,手握著方向盤,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著方向盤的一側,語氣緩慢且平靜。
「小狗,不要哼了。」
誰是小狗?我有名有姓,大名邰笛。
寧枝之頓了頓,又無情地戳穿事實:「太難聽了。別人會以為我在殺狗的。」
「……」
真的有那麼難聽嗎?
邰笛無比心塞。
他生氣了,不再偷看寧枝之漂亮的側臉,傲嬌地扭過腦袋,伸著兩條短腿的小腿,乖乖巧巧地躺在米白色的座椅之上。
這個姿勢特別像是狗在看窗外的風景。而且還是只目含憂鬱的狗。
寧枝之無意間目睹這一幕,心下一頓,突然有些後悔把狗還給沈元的決定。這麼通人性的狗,這世間都難見,如果養著養著養出感情了,也算是一件成就。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說好還給沈元就應該還給沈元,他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反悔的打算。
邰笛敏感地察覺到了那雙綠幽靈般的眼睛……在他背後投來灼灼的視線。
他毛茸茸的身體抖了一下,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顫顫巍巍地往旁邊看了一眼。
寧枝之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
邰笛深吸氣,心想,輸人不輸陣。
來,泰迪,用眼神殺死他。
邰笛立刻啟用了他平常對系統翻白眼的經驗,嘗試著對寧枝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過後,他覺得自己揚眉吐氣,異常興奮,不僅兩條腿,帶上兩隻手都興奮地顫抖起來,如果這時恰好來段節奏明快的音樂,他就能動感地跳起舞來。
寧枝之再次收回視線,沉默地思忖,他把它還回去的決定,還是對的。
這隻泰迪犬,好像,有狂犬病。
*
一人一狗,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一段還算漫長的車程。
又過了一會兒,車終於行駛到了目的地。
麗皇到了。
麗皇果然不愧為全市最豪華的娛樂場所,它建築高大,外觀金碧輝煌,僅僅是傍晚六點多一些,它的門面處就啟動了無數盞燈,小燈,大燈,霓虹燈,無數燈光閃爍,戳瞎人眼。連「麗皇」這個大寫的招牌,也是由紅紅綠綠的燈光組合而成的,金光熠熠,十分惹眼。
寧枝之先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后又幫著邰笛解安全帶。解安全帶的過程中,寧枝之修長微涼的手指,在不經意間,時不時碰到邰笛柔軟的小肚子,有點癢,但又感覺很舒服。邰笛忽然沒節操地幻想著,要是寧枝之能夠順便揉揉他的小肚子,他會更開心的。
邰笛的腦海里略過這一詭異念頭,他莫名有點害羞,趁著葉枝之幫他解安全帶,他掩飾性地往車窗外看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看到了一位大熟人——他的前主人,沈元。
沈元今天穿了一件暗紫色的皮夾克,鉚釘像是「不要錢」地裝飾在外套的各個角落,看上去又酷又拽,十分符合本人花心大少的人設。與前幾天不同的是,沈元剃了一個光頭。別人都說,光頭是最能檢驗顏值的一款髮型。
這話說得不假。
至少沈元這個大帥哥,剃了光頭以後非但沒減分,反而多了一些落拓不羈的瀟洒味道,這世上有很多女孩子,就喜歡這種痞痞的小壞,而沈元也顯然深諳此道。
系統當然也看到了沈元,他由衷地感慨道:「沈元果然器重寧枝之。知道寧枝之對麗皇的結構不熟,拋下那些酒肉朋友和美女畫皮,特意跑到麗皇的門口來接寧枝之。」
邰笛不太懂這些虛虛實實的關卡,問道:「跑到麗皇門口等人怎麼了?」
「普通人等人當然可以啊。」系統道,「可他是鼎鼎有名的沈元沈公子啊。這麗皇人來人往的,無論是小姐,還是服務員,或者是一起過來玩的客人,有誰不認識這沈元這個財大氣粗的老客戶?他沈元能等人,絕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邰笛聽出系統話裡有話,心裡有了一些猜想,又覺得有些不對。照理說,沈元可是切切實實的直男,從初中開始就交女朋友,至今交的女朋友數量,完全可以和他交的男朋友數量相媲美。
沈元換女朋友的速度可比換襪子要勤快得多。
這大少從小就學習御女三百六十計,現在系統卻明裡暗裡地告訴他,沈元深深地暗戀著寧枝之……這怎麼可能?
打死他都不相信。
系統語重心長道:「反正你多惦記著點這人,記得多多堤防他。他是不會讓自己好不容易種植的綠色無污染良心大白菜,一不留神就被豬拱了的。」
這話邰笛可不愛聽。
他反駁系統,道:「誰是豬,誰是豬?」
系統已經對邰笛的炸毛有了抵抗力,他笑道:「我說錯了,應該是好白菜被狗拱了。」
邰笛的狗耳朵再次耷拉下來。
無論多少次,它和系統比嘴炮。
他都是戰敗的命運。
ko.
*
眼見熟悉的車過來了,沈元心想總算等到了人,他面露笑意,嘴角輕揚著向上一彎,隨後他大步走上前去,輕輕地叩響車窗的玻璃。
聞聲,寧枝之把車窗移下來。
寧枝之看到沈元的臉,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沒有說話,也沒有見到至交好友的喜悅。他沉思片刻,反而又重新給自己繫上安全帶。
沈元見寧枝之這般舉動古怪,不由皺了皺眉,卻因為深知好友品性,並沒有出言阻止他。
「你來得正好。」寧枝之淡聲道。
這樣他就不用進去找沈元了。這烏煙瘴氣的地方,他還真懶得去。
寧枝之指了指坐在他身邊的邰笛,面無表情地對沈元說:「把它抱走。」
沈元這才發現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邰笛,他的嘴角不停抽搐,其驚訝程度,宛如見到奇形怪狀的外星人從ufo里走出來。
他驚訝道:「你竟然把這麼小的狗放到了副駕駛座上?」
寧枝之瞥他,語氣波瀾不驚,坦然道:「不可以嗎?」
沈元摸了摸鼻樑骨,訕訕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就是有點危險,要是他亂叫打攪你開車,或者是爬到你腿上亂蹭,這可不太好了……」
「這些都不會發生。」寧枝之道,「它挺乖的。」
是挺乖的。不哭不鬧。
寧枝之一般可不夸人,更何況是誇一隻狗。
沈元愈發驚奇,向邰笛投去疑惑的視線。邰笛心裡充滿被寧枝之誇獎的喜悅,遇到沈遠迎面而來的目光,他揚眉吐氣地昂著驕傲的小腦袋。
不過片刻后,寧枝之想起了在路上,這狗魔怔似的癲癇模樣,他又不確定「乖」這個詞語能不能用在這狗身上了。
寧枝之沉吟,又補充了一句:「不管它聽不聽話,你都放心吧,來的路上我給他寄了安全帶。」
沈元奇道:「是人用的那種安全帶嗎?」
寧枝之看他,反問道:「難道有給狗用的安全帶?」
「……」
沈元艱難地頷首。當然有啊,給狗用的安全帶。
這麼小的狗,系著人類尺寸的安全帶,真的能保證安全性嗎?這種用菊花想想都知道的答案,寧枝之竟然想不到。
看來,他寧枝之漂亮的腦袋裡,完全塞滿了他那些嗷嗷待哺的粉絲,而忽略了日常生活中的常識吧。
他這種人,能活到今天,也算走了狗屎運了。
想到這裡,沈元不禁捫心自問。
他為什麼要交寧枝之這樣的好友?
不懂。
系統覺得有趣,把沈元全部的心理活動一一告訴了邰笛。
邰笛窩在柔軟的副駕駛位置上,心裡嘰里咕嚕地吐著泡泡。
——有什麼不懂的?難道大家不都是看臉交朋友的嗎?
r4
沈元是個大忙人,與寧枝之周旋的途中,他抽空接了個電話。沈元忙著去遠處接電話,邰笛把握這大好時光,肆無忌憚地爬到寧枝之的腿上亂蹭。
這次寧枝之倒沒什麼特別的排異反應,竟然還時不時地寵幸一下它,用溫暖的手掌心蹂.躪著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只不過臉上依然保持著那副淡漠的表情,空出另一隻手懶洋洋地支著下巴。
他目光無神,似在發獃,視線正對著車窗外的風景。
綠眸倒映著窗外厚重的雪景。
這隻泰迪犬倒更像是手邊的玩具,喜歡了摸一下,不喜歡了就不碰。
邰笛莫名其妙地有些興奮,他得寸進尺,喜滋滋地用狗腦袋猛烈地撞著他的敏感部位,以表示親熱。
片刻后,男人的褲襠迅速鼓出來一大塊。
起反應了。
寧枝之:「……」
正常男人都忍不了這種調戲。要是這狗是個人,妥妥的就是性騷擾了。
寧枝之是個同性戀,還是一個從小學就發現自己性向的同性戀。
然而,他還是個童子雞。
他很清楚這圈子裡,有很大一部分人熱愛*,去趟gay吧就能找到一個炮.友,從來不節制這方面的生活。寧枝之作為一個小學就開竅的gay,卻從來不出入gay吧這種地方,也不在網上亂交友。
不是他性冷淡,相反他的性.欲還挺嚴重的,每天必定晨勃,一天打自.慰三次。
但是這種方面的需求再怎麼嚴重,都比不過他的潔癖程度。
寧枝之完全不能想象,在街上隨便找個男人就上床的日子。他連自.慰都會戴手套,更不用提別的了。
眼見那玩意兒越來越硬。
寧枝面色鐵青,他靠著單身多年的毅力,嘗試著把這慾念消散下去。
他的臉色也從面無表情轉變成了隱忍,又從隱忍轉變成了怒意。
寧枝之蹙著眉,嘶地吸了一口氣,不斷暗示自己不要和一隻什麼都不懂的犬類計較。可惜沒過多久,寧枝之便宣告暗示失敗,他忍無可忍,一把拎起它的脖子,移開駕駛座這邊的車窗玻璃,想要以丟垃圾似的把這條作亂的狗丟出去。
被寧枝之拎起來的邰笛,驚恐萬分,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瞪得十足地大。
他感到了絕望。
窗外呼呼地飄著雪,北風怒吼的聲音呼嘯而來,像是有股強大的吸力,想把邰笛這條被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小狗,順著逆流往廣闊的雪海中衝出去。
邰笛垂死掙扎,四條小細腿不住地轉圈,在半空中游泳,試圖逃離那股可怕的力量。
寧枝之斜睨了他一眼,嘴角輕蔑地勾了一勾。
邰笛一邊撲騰一邊充滿怒意:「他這是在嘲笑我嗎?」
系統也樂於看宿主出醜,慢悠悠地回答他。
「是啊。」
「我在他心裡讀到了四個字。」
「不自量力。」
邰笛欲哭無淚。
「你在做什麼?」
從車外傳來的男聲拯救了他。
沈元方才打完電話,把頭探進寧枝之的車窗內,驚詫地發現了好友虐狗的行為,立刻皺著眉頭說:「寧枝之,你有病啊……快把它放下來。」
寧枝之表情平靜,聞言,他微一頷首。
「好。」
寧枝之說放手就放手,脆弱的泰迪犬就從半空中墜落下來,「騰」地滑到在座椅上,差點沒剎住車……往座椅底下滑下去。
邰笛這一番死後劫生,仍是心有餘悸,他葛優躺般倒在座椅上,兩條狗腿呈大字型趴開,滿臉都是生無可戀的死相。
沈元雖不是愛狗人士,但也還是存著普通人該有的同情心。
他皺了皺眉頭,口吻微微有些責怪的意思:「你看看這狗,多可憐啊。」
邰笛感激地瞅了沈元一眼,在心裡狠狠地點頭。
寧枝之仍然無動於衷。
沈元被忽略,心裡大感不快,他立刻抓著寧枝之的小辮子來斥責他。
「你這種行為,要是被拍成小視頻,放到微博上,你就等著被取關,被脫粉,妥妥地過氣吧。現在沉迷於網路的妹紙們,可都是些愛狗人士,拿狗當家人的那種……」
寧枝之淡淡地瞥了好友一眼,道:「它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
沈元認定寧枝之虐狗的事實,才不相信寧枝之的狡辯,問道:「它一條狗,能犯什麼錯事?」
寧枝之沒說話。
他的臉皮還沒厚到,把狗撞他命根子,結果起了反應的事說出來。
沈元服了他,又道:「我醜話說在前頭,這狗你不能還給我,就算給我,我也不會養的。」
寧枝之不解道:「為什麼?」
沈元皺起濃眉,哀怨地吸了口煙,裝可憐道:「這狗,本來是我買來,想要送給莉莉,當她的生日禮物的。可五天前,莉莉為了一個小角色,竟然背著我偷偷摸摸和片場的導演上了床。你說……我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又怎麼可能忍得了這條晦氣的狗?」
系統查到了有關於莉莉的資料,很有職業操守地告訴宿主這段事迹,它勞神在在地說:「幾天後,沈元假裝不知妹子被潛規則的事,推薦給她一家不太正規的整容院。妹子整容手術失敗,原先的嬌俏不復存在,那張蛇精臉僵硬無比,壓根不能看,出門一定要戴口罩,否則極為容易嚇到路邊的小孩。」
一個花季少女,職業還是模特,近期還有往演藝圈發展的打算。要是臉毀了,星途差不多也毀光了。沈元這招厲害,一箭雙鵰,摸透了莉莉心裡最渴望的,卻也是最害怕的東西。
邰笛不禁抖了抖耳朵,驚恐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好狠……」
不行。他不能被這個沈元帶走,要是沈元睹物思人,也把他帶到狗狗美容醫院,來個毀容手術怎麼辦?
這他可受不了。
做不了人,至少在狗界也算一代帥哥萌物。俗話說得好,頭可拋,血可流,臉蛋不能毀。
他一定要想辦法留在寧枝之身邊。至少寧枝之打狗不會打臉。
*
聽完沈元這番話,寧枝之長時間沒有做出任何錶態。
半晌,他才困惑地問道:「莉莉是誰?」
「……」哈?
沈元抹了一把臉,難以置信地問道:「我說了這麼多,你連莉莉是誰都不知道?」
寧枝之有些不太高興。
他一定要記住莉莉這種無足掛齒的人嗎?
寧枝之很自然地說道:「我不記陌生人的名字。」
沈元道:「她不是陌生人啊……莉莉她是我的前女友啊。很早之前,我不就和你提過她嗎?你都沒記在心上?」
寧枝之懶得看他,道:「你前女友那麼多,我怎麼可能記得住。」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前兩天,寧枝之去他家做客,他不就用了好幾個小時,大道闊論地和寧枝之講了有關莉莉的風月事?難不成那天,寧枝之壓根沒有聽他說話?
沈元心感痛苦。
寧枝之這是明明白白地忽視了他。
邰笛瞅著沈元一臉便秘的表情,有些同情他。沈元這種被寧枝之忽視的痛苦,他也很能感同身受。他就經常被寧枝之無條件地忽視,無論打滾賣萌都吸引不了這人的注意力。
沈元默默地舔舐內心的傷口。
片刻后,他認命地嘆了口氣,道:「好吧,有關莉莉的事我們撂過不提。你先說說看,為什麼要把這狗還給我?要是理由說得充足,我可以考慮接手這個燙手山芋。」
寧枝之把嫌棄地看了眼邰笛,道:「它掉毛,我忍不了。」
「啊哈?」沈元笑出聲來。
寧枝之皺眉,問道:「又怎麼了?」
沈元道:「……你是說,泰迪掉毛?」
r5
沈元發出一連串的嘲笑聲,不相信地又重複問了一遍:「你是說泰迪掉毛?」
寧枝之斜他:「不行嗎?」
沈元嘖了一聲,道:「你難道不知道泰迪犬是不會掉毛的嗎?」
寧枝之不信,道:「狗都會掉毛。」
沈元說:「當初我買給莉莉泰迪犬,給她當生日禮物的時候,就想過掉毛的問題。我做過挺多研究的,專家說,泰迪犬屬於梗類犬,梗類犬的貓是不容易掉的。」
寧枝之微微蹙眉,道:「可我兩隻眼睛都看到它掉的毛了。」
說著,寧枝之又一言不合就拎起邰笛,把它懸停在半空中,他用指尖挑起它的一根毛髮,玩弄了起來。
「我每天打掃客廳三次。」
「沙發底下,電視機旁邊,書架附近,那些毛髮,都是這條狗的。」
「咖啡色的,我不會認錯,雖然數量不多,但是我很厭惡它們。」
沈元無言以對:「……」
寧枝之與沈元談話的期間,邰笛一隻乖乖地待著,寧枝之要拎它,它就給他拎,寧枝之要玩毛,它就把毛給他玩。
作為一隻寵物,早就仁至義盡。
結果他寧枝之說的那是什麼話?什麼叫雖然數量不多,但是我很厭惡它們?
你厭惡,還用手指頭卷我身上的體毛做什麼?你厭惡,嘴角怎麼還含著這種似有似無的笑意?
你肯定很愛我,這些都是口是心非。
系統讀到宿主這隻狗的自戀心理,不忍直視,它打破邰笛做的白日夢,道:「雖然你是狗,但我的程序還是能顯示寧枝之對你的好感度的。很不幸,寧枝之對你的好感度是,0.」
「……」
邰笛難以相信這個官方數值。
它這麼英俊瀟洒的一條狗,人見人愛,花見花看,妹子和基佬都愛。怎麼好感度能是零呢?
系統嘆了口氣。有關好感度的內容,它以前和宿主提過了,當初邰笛信心滿滿地說都記住了,結果現實情況一來,理論知識就是零分。
「所謂的好感度,指的是愛情,愛情你懂嗎?那是一種「想要和他親吻,想要脫光衣服和他上床,想要抱著他死」的激烈感情。你確定寧枝之會對一條狗產生所謂的愛情?他又不是戀狗癖。」
想要和狗親吻,想要脫光衣服和狗上床,想要抱著狗死。
哎——這也太重口了吧。
作為主人公之一的狗,邰笛的眼裡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系統早已生無可戀。
「不過。」邰笛認真地詢問系統,他糾結地說道,「這麼說來,只要我一直是狗,寧枝之是不會對我產生愛情的?」
系統道:「廢話。」
邰笛用狗爪子捂住悲傷的狗臉,心如死灰,對系統說:「那這個世界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嘛。你怎麼能這麼狠心,讓我穿成一條狗。」
系統道:「我早和你說過了。願賭服輸。你以為輸的代價很容易嗎?」
「……」邰笛嘆了口氣,莫名懷念起無敵容易攻略的顧清溪來。
這麼多攻略對象,系統最喜歡的就是顧清溪。對系統來說,顧清溪就是隔壁家的孩子,要多順心就有多順心。
系統哼了一聲,道:「讓你不好好珍惜。現在後悔了吧?」
邰笛露出嚮往的微笑,道:「沒有啊。我還沒玩過人獸呢,好想玩。」
「……」無藥可救,指的就是這種人吧。
*
沈元也不太清楚一向不掉毛的泰迪犬,突然掉起毛來的原因。
他打著馬虎眼,對寧枝之說:「下次你帶他去寵物醫院看看吧,我這個外行怎麼可能知道原因?太為難我了吧。」
寧枝之並不想去什麼寵物醫院,他就想把泰迪犬還給沈元。
他養朵花,花會死,養烏龜也會死,連養仙人掌或者多肉都能養死。這隻那麼有靈性的狗,在他手裡只能遭罪。
沈元才猜出了寧枝之的不願意,他用那在風月場上的三寸不爛之舌,試圖勸說寧枝之:「你看啊。這狗買來之前,在我手裡都好好的,怎麼一到你是手上就脫毛了呢?你這裡頭肯定出了點問題。你不得負起這個責任?」
寧枝之沉思片刻,微一頷首。
「也對。」
他解開安全帶,挑眼看向沈元,道:「我抱著它,你來開車。」
沈元一頭霧水:「我開車做什麼?」
「開車去寵物醫院。我不知道這邊哪裡有寵物醫院。」
話音剛落,寧枝之又忍不住揉狗腦袋,這次邰笛不打算讓他揉了,憤怒地抬起一隻爪子,「啪」地一下拍開男人的手背。
沈元:「……」
他不是在做夢吧?這狗還會傲嬌?
寧枝之卻早已習以為常,他抬起那隻被拍紅的手,重新揉起了邰笛的小腦袋。不僅如此,他還很有心計地加重了力道,彷彿在用這些細小的行動來懲罰和掌控他。
沈元恍如夢中,他煩躁地掐著眉心,道:「枝之,現在恐怕還不行,我還有一個大客戶在麗皇等我談生意呢。我記得附近有個寵物醫院,晚上九點半才會關門。我過會兒就結束應酬,然後陪你去找寵物醫院。」
寧枝之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便說:
「好,我在車裡等你。」
沈元心裡不太舒服。
每次都是這樣,在寧枝之眼裡,這全市最豪華的ktv就像是什麼毒蛇猛獸,沾染不得,一旦沾染,就會弄髒他那顆乾淨的靈魂似的。
沈元擠出一抹微笑,把手伸進車窗內,強硬地拉住寧枝之的手腕。
「……」
放開那混血!
邰笛的腦海里不停閃現著黃色預警。
沈元道:「你就進去麗皇裡面玩一玩啊。挺好玩的,沒你想象得那麼骯髒。」
寧枝之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腕,語氣平平,道:「我有潔癖。」
沈元呵呵了兩聲,眼底閃著微怒,道:「你這是嫌我這種人臟?」
寧枝之道:「我沒這麼想過。」
他和沈元的確是兩種人。沈元浪蕩不羈,家境富貴。寧枝之和的家境雖然不差,可離沈元那個程度的差了一大截。更不用提他那嚴重的潔癖情結,壓根不應該交到沈元這樣的好友。
可世事就是那麼難料。
他們兩個格格不入的人,卻成了十多年的好友。
或許也是因為孤單吧。寧枝之個性冷淡,圈子太小,交不到好友。沈元雖然圈子大,可是廣而泛濫,大多數人都是因為沈元的身份接近他,沒有真正想和他做友人的。
「寧枝之,你跟不跟我走?「沈元握緊拳頭,逼著威脅他,狠厲地說道,「你要是不和我進去,就說明我猜得沒錯,你就是看不起我這種人。」
情敵,情敵,情敵。
邰笛頓時充滿危機。看沈元這架勢,哪裡還有幾分普通朋友的模樣?
難道真被系統說對了?沈大少爺其實是個雙性戀,不僅男女通吃,還想吃窩邊草?
系統道:「來,關門放狗。」
邰笛一躍而起,目露凶光,想要狠狠咬住沈元的手腕,給他顏色看看。
可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無比骨幹。
沈元一看泰迪犬像瘋了似的往他這裡撲來,連忙一巴掌飛過去,把狗打落在柔軟的座椅上。
再次被折騰的邰笛,幾乎要一命嗚呼。
他垂著腦袋,歪著身體,肚皮一起一伏,奄奄一息地躺倒著。
系統也有點心疼他,問道:「疼嗎?」
狗身齜牙咧嘴。
它這是在護主?
寧枝之心頭微微一動,他把邰笛抱到懷裡,掀起眼皮,冷冷地對沈元說:「行了。不就是跟你進去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