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吱嘎——


    在審訊椅上垂頭睡著的蔣天瑜聽到了門口處傳來的動靜後,緩緩地抬起了頭。


    後脖頸處傳來的酸痛刺激的她的神經迅速的活躍了起來,掀開眼皮看了一眼對麵牆上的鍾表,淩晨三點多。


    “任雨夢。”祁子昂帶著陸黎坐下,用筆敲了敲桌麵,示意她清醒一下。


    “是。”她應了一聲,因為好幾個小時沒喝水了,說話的時候都透著一絲幹涸的味道。


    “你真的想不起來案發之前,到底為什麽會跑到孫天陽的帳篷中去?”陸黎眉頭微皺,一臉嚴肅的問道。


    蔣天瑜聞言又半閉上了眼,這次倒不像是之前兩次那樣,原主的記憶完全缺失,需要靠一定的物品或者環境才能觸發有關的記憶。


    但對於她來說,難度卻沒有降低,或者可以說是……更高了。


    任雨夢丟失的偏偏是最為重要的一段記憶,任憑她再努力,腦海中閃過的也隻是一些搖搖晃晃、五彩繽紛的扭曲畫麵,甚至連人臉都看不清。


    很明顯,這就是致幻劑過量的後遺症。


    沉默了一會兒,她維持著眼睛半睜著的狀態搖了兩下頭:“不記得了,有關於那天晚上,我最後一個較為清晰的記憶就是自己坐在一棵大樹底下,因為夜晚蚊蟲的叮咬,小腿很癢所以我一直在撓來撓去。”


    這個回答似乎早就在祁子昂的意料之中,隻見他眉眼動都沒動,一直維持著垂眸看手中報告單的姿勢。


    陸黎見他不準備出聲,便隻能繼續開了口:“通過對街舞社那十幾個人的問詢,很多人都表示你和孫天陽之間的關係不同尋常,所以你們在談戀愛?”


    “……”蔣天瑜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謹慎的回道:“勉強算得上是曖昧期吧,我對他有點好感,至於他對我有沒有,我不是很清楚。”


    這時,祁子昂接過了話茬:“我們在死者體內也發現了一定劑量的致幻劑,如果今天你是警察,你對這個現象有什麽看法?”


    她聽到問話卻沒有第一時間作出回應,反而是認真的打量了一番此時坐在審訊桌對麵的兩個人。


    旁邊的審訊人員從徐立達換成了陸黎,這就足以證明警方的態度了,想來是在帶回來的證據中發現了什麽可疑之處。


    雖然不至於說她已經沒了嫌疑,但最起碼代表她的嫌疑正在逐漸縮小中,至少已經不必拉來徐立達嚇唬著了。


    “看法?”蔣天瑜習慣性的複述了對方話語中的最後兩個字,斟酌著說道:“可能會覺得我和孫天陽是一對甜蜜恩愛的小情侶,在別人都開篝火晚會的時候,私下裏相約著去帳篷裏磕了藥。”


    “沒想到劑量計算失敗,一不小心磕多了,造成過多的幻覺,然後我瞬間沒了理智失了手就釀成了悲劇。”


    聽到她的這番揣測,祁子昂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接著他沒有過多廢話的交代了幾句:“經過技術科的計算,案發當時你體內致幻劑的含量很可能早就超出了你這個體重能夠承受的最高線,所以……”


    “所以我就兩眼一翻,成了一條任人擺布的死狗。”蔣天瑜揚了揚眉。


    對於她的這個形容,陸黎瞬間緊抿了雙唇,臉部因為強憋著的笑意顯得有些扭曲。


    他是沒見過遭遇都這樣了,還能在警察麵前開起玩笑的人,原本還覺得徐立達是在誇張,這回他倒是信了幾分。


    初次審訊就敢暗諷警方的人,的確是真實存在的。


    “……對。”祁子昂點了點頭:“再基於一些別的不方便透露的證據,最終……如果你沒什麽異議的話,看看這兩份審訊筆錄,確認無誤簽字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說話間,陸黎已經走過去打開了審訊椅上的手銬。


    稍微活動了一下略感滯澀的腕部關節,蔣天瑜快速而又仔細的閱讀了一遍對方遞過來的筆錄,之後痛快的在上麵簽了字、按了手印。


    她其實有想過原主是無辜的,也一直相信如果原主真的不是殺人凶手,警方最終肯定能夠還她清白。


    隻是沒料到,重案組的動作會這麽快。


    祁子昂站起身,將手機遞還給了她,還頗為貼心的囑咐:“看看能不能聯係上同學或者家裏人,讓他們給你送來一套衣服,之前的那套作為案件的關鍵證物,一時半會兒是不能拿出證物室的。”


    “就算拿得出來,我想也是沒辦法繼續穿了。”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正穿著的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寬大t恤和運動褲,蔣天瑜接過了手機,仰起頭語氣真摯:“祁警官,謝謝你,我就知道我可以相信你。”


    眸光微閃,祁子昂麵色如常的輕輕頷首,轉身就走了。


    落在後麵的陸黎又囉裏囉嗦的補充了兩句,讓她可以在休息室那邊等人來接,休息室還有熱水和泡麵什麽的,然後就趕忙追了出去。


    在審訊室內恢複了原本的寂靜後,蔣天瑜打開了手機屏幕,看著通訊錄內的一排排姓名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等到她走出江城市公安局辦公大樓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五點多了,天邊微微發亮,空氣中帶著河邊獨有的濕潤泥土的芳香。


    過來接她的是原主任雨夢所在宿舍的兩個室友,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紀,好奇起來讓人有些遭不住。


    簡單的回答了幾個問題,那兩個女孩許是也看出了她的疲憊無力,便一左一右半攙扶著她在路邊等車。


    沒過幾分鍾,三人成功攔到了一輛出租車,你推我我推你的上了車後,很快就沒了蹤跡。


    彼時祁子昂、陸黎和徐立達三人正站在辦公室的窗前注視著這一幕,徐立達一邊大口的咀嚼著麵包,一邊嘟嘟囔囔:“祁隊,就這樣把人都放回去了,會不會有點草率了?”


    “不算死者一共十八個人咧,不如都拘起來好好磨一磨,保準有人堅持不住的說辭前後矛盾,到時候咱們的機會不就來了?”


    “如果真這麽做了,咱們頭疼的日子還在後頭。”祁子昂感慨似的開了口。


    “家長、校方、媒體哪個不夠你喝一壺,反正都是師範學院的學生,隻要和校方溝通及時、管控到位,一個都跑不了。”


    “況且案發當晚,這十幾個人都喝過酒,你問上兩遍他們就能說出三種不同的說法。有時候信息多了不是什麽好事兒,咱們分辨其中的真假得浪費多少的時間和力氣?”


    聽完解釋,陸黎和徐立達都露出了讚同的表情。


    之後陸黎見他仍舊站在窗邊不動,便探過頭往樓下瞄了兩眼,剛好看到蔣天瑜和那兩名室友上車了的場景:“祁隊,你不用擔心了,雖然這個任雨夢曾經磕了藥,但基本已經代謝的差不多了,醫生也給她做過檢查,回去休息兩天就好了。”


    “再說,她身邊有人照顧,出不了事。”


    “我不是在擔心她。”祁子昂收回了視線,語氣竟然有著些許的不確定:“我隻是不記得告訴過任雨夢,我姓祁。”


    陸黎一愣,不過倒是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沒告訴過嗎?沒準是在出現場的時候,她有聽到過哪個同事叫你吧!”


    案發現場環境總是混亂而忙碌的,人多口雜,誰大聲說了句什麽那都是不一定的事兒。


    對此,祁子昂不置可否,隻是又說了一句:“當時她應該剛剛‘殺完人’,不僅沒有六神無主還能分出心思去聽別人之間的對話,真是挺讓人出乎意料的。”


    “而且當時她體內違禁藥品的濃度應該不低,整個人的腦子不應該這麽清醒才對。”


    “說起清醒,她能從睜開眼就知道握住手中的匕首不放,後續還盡可能的保持了凶器不遭受環境感染破壞,哪裏像腦子混沌的人能夠做出的事兒。”


    陸黎聽到這話,有些錯愕:“祁隊,你該不會還是懷疑她……”


    祁子昂並未應聲,隻是舉起手略微舒展了一下寬厚的背,然後徑直走回了自己的辦公桌旁。


    隻留下陸黎和徐立達在原地,麵麵相覷。


    ………………


    安全的回到江城市師範學院後,蔣天瑜在宿舍整整躺了一天用於修養原主任雨夢這具被過量的藥品傷害過的身體。


    期間校方領導及她本班級的導員有過來探望和慰問,也都是走個過場罷了。


    許是覺得她既然能從公安局走出來,一定是沒多大事,校方顯得並不是特別的重視。隻是表明了會進一步和原主父母溝通交流後,就離開了。


    畢竟真正令他們感到焦頭爛額的是孫天陽那邊,好端端的孩子在上學期間出了這種意外,雖然不是在校內發生的,但家屬方麵仍然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


    命案發生後的第三天,任雨夢的父母就匆匆趕到了江城市。


    這還是蔣天瑜第一次用別人的身體應付‘父母’,體驗感多少有些新奇。


    不過好在任家夫妻性格都很平和,隻是心疼女兒遇上了這檔子事兒把她接出去在出租屋休息,倒是沒有當著她的麵說些有的沒的。


    終於,在又一天的上午,任雨夢的手機裏收到了來自街舞社團的消息。


    名為‘炫街舞’的群內,社團負責人提議為孫天陽舉行一個簡單的送別儀式,意料之中的得到了許多人的附和,紛紛開始討論起了相關細節。


    經過深思熟慮,蔣天瑜還是穿戴妥當,和原主父母打了聲招呼後,就出了門。


    依著記憶在校園內摸索著找到了街舞社團所在的活動中心副樓,進去之後順著一樓的走廊走到了盡頭。


    剛要推開那扇被貼的花裏胡哨的玻璃門,忽然聽到了從裏麵傳出來的說話聲。


    她手上動作一頓,神色莫名的歪了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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