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賭
一時間，地下人議論紛紛。
“夙大夫……應該不是唬我們的吧。”
“可就算不是，這等毀人安寧的事。我可做不來。”
“又不是要你做，她自己會去做的。”
“可我總覺得，掘墳毀屍。這樣不妥啊！”
牛四早在一旁，眼底的烏黑已經消了。紅疹也平了大半。牛四拖著步子，走近夙傾畫，皺著眉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那些染了天花死的人，都在成南門外半裏路不到的一個亂葬崗。夙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們洵州啊！”
說完這話，牛四竟然癱坐在了地上，捂著臉。大是委屈。夙傾畫一時沒有注意到。牛四居然哭了。
“夙大夫……我，我娘子前段時間染了天花。沒抗住，死了。就葬在亂葬崗，你能不能叫他們……給我留個物件，隻當個留念？一個留念就好。也能叫我看著那物件，能想起來我娘子……”
夙傾畫蹲下去，對著這正在哭泣的五大三粗的漢子，竟一時不知如何安慰，“你娘子身上的物件都是有天花的，留不得。”
聽見夙傾畫這樣說，牛四哭的越發厲害。
一個頂天立地的好漢，為了他的娘子哭成這個樣子，想來，他們一定很恩愛。
瞧見牛四為了娘子哭成這個樣子，蕭承徹仿佛看到了自己，拍拍牛四的肩說：“最深的懷念不是一個物件，而是，你的心裏有她。”
蕭承徹轉頭看著夙傾畫，有那麽一刹那的失神。因為夙傾畫正垂頭看著自己，眼神裏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久，城南門處的方向，上空飄起濃濃的煙，遮雲蔽日。
解決了死者問題的夙傾畫，明顯就輕鬆了不少，等開完藥，將活計分了下去，竟就悠閑的躺了下來，枕著胳膊，很是自在。大約是這段日子累壞了，躺了才不過一盞茶功夫，就睡了。
蕭承徹笑著為夙傾畫披上衣服，這次他自己看見了，萬萬不會再給旁人留了這機會。
那些沒得了天花牛痘的，隻管用牛痘液塗了，然後就沒事了，那些用過的東西，該燒的燒，不留著，必要的，朝廷會賠。
剩下那些病的較重的，就要慢慢來治，急不得的。
要治這天花，第一步就是散熱，將體內的熱氣都散去，第二步就是消炎，讓身上的紅疹不再流膿，第三步也就是最後一步，使用大量的補氣血的藥，活血，疏通整個人體脈絡。前兩步做起來就已經不容易了，畢竟是整整一個城的傷者，而這最後一步，更是難。
不過半個月功夫，夙傾畫靠著那些牛，那些牛痘液，把該預防的預防了，預防不及的就散熱，按照之前定下的步子走，治的差不多了，再用牛痘液塗了，從此一勞永逸。
這洵州一改先前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煥然一新，堪稱奇跡。
夙傾畫與蕭承徹兩個人現在高高的城牆之上。
蕭承徹把手搭在夙傾畫的肩上，瞧著這洵州，眉眼彎彎的笑。“剛來到詢州的時候，整個街坊都是廢的，壓根沒有攤販販賣，整個都是死氣沉沉的，看著大街上橫七豎八擺放的棺材，真的，像個死城一樣。”
“我說了，隻要信我，一定能治好的。”夙傾畫很不解風情的拍開蕭承徹的手，她說的話非常的自信，可是滿臉的雲淡風輕，看不見一點狂傲，無喜無悲。
蕭承徹在一旁也笑：“我雖說也許久沒來了，可是心裏還是有些印象的，真正繁榮的洵州，可比這番樣子要好不知道多少倍。那才是真正的歡樂之所，照我估計，這洵州經此大亂，待再繁榮起來，才真真的好看……小娘子，到那時候，你再與我來看可好？”
夙傾畫輕哼：“等這洵州再繁榮起來，我定然已經改嫁了。還會跟你來？”
“那你我打賭可好？”蕭承徹笑著開口，眼睛一直不離開夙傾畫。
夙傾畫略一皺眉，可眼中全無不痛快的神色，大約皺眉隻是習慣：“賭什麽？”
“就賭這洵州。賭若是將來洵州再昌盛之際，你我若是沒有離散，便同來賞景，且一生不離不棄。”蕭承徹眼睛緊緊盯著夙傾畫，可是夙傾畫卻沒有看他，隻是看著那不遠處笑嗬嗬的重新支起攤位的牛四，一個勁的笑。
“那若是離散了呢？”夙傾畫眼睛裏帶著笑意，聲音也是格外的溫柔。
“若是離散了……這洵州的軍隊，我贈你了。也能助你複國吧。”
“助我複國？蕭承徹，你跟我開玩笑呢？”夙傾畫眼底的笑意漸漸隱了，才歪頭看著蕭承徹，可是夙傾畫隻在蕭承徹眼中看到了堅定：“你真心覺得，這個賭，你不虧？”
“若是一生沒有小娘子相伴，就算做了皇帝又如何？”
“嗬，”夙傾畫不忍垂下頭笑，眼裏沒有一點心機，隻是笑，“蕭承徹，你這是，隻愛美人，不愛江山啊。”
蕭承徹眼中帶著笑，卻不再多說：“你賭是不賭？”
“賭，當然賭。”夙傾畫，雙手環在胸前，倚在城牆上。“左右算來，我都不吃虧，為何不賭？”
蕭承徹低下頭看著眺望遠方的夙傾畫，眼神留戀，許久才說：“好，那你我在這洵州做賭，如若我輸了，你也不要忘了，你我同在洵州救治過那些百姓。”
“這些事，怕我是忘不了的，你多慮了。”說完這話，夙傾畫下了城牆，白衣飄袂，在陽光的籠罩下，給她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蕭承徹看著夙傾畫的背影，暗暗攥拳，心裏發誓：小娘子，我是不會輸的。
至此，這洵州的天花，被逍遙王妃夙傾畫治好，隻用了半月有餘，震驚朝野上下，也是大喜事一件，聖上蕭道玄為此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夙傾畫，神醫聖手，華佗再世。
夙傾畫，仙人下凡，懸壺濟世。
一時間這個傻王爺的側妃，因醫好了多少神醫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疫病，而轟動一時，成為了九州大陸，四海八荒，傳奇一般的人物。
老皇帝原本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給了夙傾畫一道聖旨，可沒想到，這個夙傾畫竟然真的有如此通天本領。
龍顏大悅，賜黃金萬兩，良田千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