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凈土寺小僧
凈土寺,位於大唐王朝西北的大雁群山,在王朝寺廟分級中,屬於名不見經傳的三等寺廟。
凈土寺雖然不入流,但在佛道大興的當今天下,一樣地位非凡,聚攏了方圓數百里十幾個村落的香火供奉。
整個寺廟佔地十里,一應設施建築應有盡有,從高空看去蔓延了整座黑山的山頭,壯觀無比。
「嘿!哈!」
此刻在凈土寺寬闊的演武場內,約莫百餘名身穿制式白袍的少年僧人,正跟隨寺內教習錘鍊著肉體,拳打腳踢間虎虎生風,風塵紛飛。
在院落的後門處,一個瘦弱白凈的少年正通過縫隙出神的觀看著這場演武,他雖也剃了光頭,但身上的僧袍卻是破敗的灰色,還有幾個顯眼的補丁,與院內少年格格不入。
「這裡的人身體素質強到離譜,只是十幾歲少年拳腳間的力量,恐怕我們部隊中最精銳的軍人也比不上。」少年一邊看著,一邊喃喃自語,眼神中多少有些憧憬。
一夢醒來,本以為生死相隔,卻沒想到借夢重生,又變成了另外一個江流。
江流前世在部隊中擔任的是文職,手無縛雞之力,但他萬萬沒料到,重生后的這具身體更加孱弱,即便還未成年,但與同齡人相比也遠遠不如。
更坑爹的是,江流重生以後,並沒有如同前世看過的玄幻小說那般,繼承了之前這具身體主人的記憶,或者靈魂相融之類的。
換言之,他還是他,只是換了一個身體,換了一個時空,至於這具身體之前的靈魂去哪了,江流就不是太關心了。
同時,這也直接導致之前的幾個月江流活的非常累,他不僅要消化自己重生的事實,更要不露痕迹的弄清楚自己的名字來歷,並努力融入他原先的生活軌跡。
所幸這裡的人講的也是華夏語,只是有些口音罷了。
如今近乎三個月過去,江流已經基本確定了自己的身份和處境,一切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慘不忍睹。
他是一個無父無母的棄嬰,襁褓順著河流經過黑山腳下的時候被寺廟內的掃地老僧撿了回來。
這也就意味著,從出生到現在,江流已經做了十四年的和尚,而根據大唐佛道的嚴苛規矩,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和尚大概是要當一輩子了。
平白重生成和尚也就罷了,偏偏這個和尚還處於寺廟食物鏈的最底層,江流就有點不能忍了。
在大唐王朝,所有僧侶一應可以劃分為兩種,武僧和文僧。
武僧,顧名思義,為僧侶中的習武之人,專修肉體,傳說中武僧的至強者可以開山斷水,飛天遁地,不過江流目前並沒有親眼見過這樣的存在。
文僧的定義則要複雜一些,並不是每一個能念經的和尚都可以稱為文僧,所謂文僧,不僅要熟讀經義,更要藉助經義中的佛道之力開闢靈智,形成神識,專修靈魂的文僧同樣身懷可怕力量,上能呼風喚雨,下能掌控水火,同等階的武僧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比如凈土寺目前的住持,據說就是一位非常強大的文僧,已經活了百年有餘,但江流見他卻只是中年人的模樣,精神抖擻,絲毫不顯老相。
你若是問江流是文僧還是武僧,答案很明顯……他什麼都不是!
要成為武僧,需要良好的肉體基礎,對骨骼、經脈、手足皆有要求,上月寺廟招僧之時,有無數少年被送來選拔,江流偷偷跑去觀看,整個過程只能用十里挑一來形容其殘酷,以江流目前這孱弱的身體,根本無資格成為武僧,否則,他好歹也算在寺廟長大,就算是走點關係也早就成為武僧了。
至於文僧更不用說,如果武僧是十里挑一,那文僧就可以說是千百里挑一了,關於文僧並沒有什麼特定的選拔標準,用佛家語言說就是「你悟了就悟了」。
如今凈土寺所有的文僧,都是靠自己開闢的神識,至於是怎麼開闢的,恐怕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並沒有什麼參考性。
如果硬要給江流歸類,那他應該算是苦行僧。
收養他的老僧去世以後,他便繼承了他的「衣缽」,負責清掃寺院,在寺廟內類似他這樣的少年也不少,不僅天賦奇差無比,而且大多出身貧寒,來寺院只為混口飯吃。
「江流兒,你不好好掃地,在這裡作甚?」一個呵斥聲從背後響起,驚醒了走神的江流。
江流連忙拿起一邊的長掃帚,轉身垂首道:「王師叔!」
「哼,今天的功課莫非做完了嗎?還有閑暇在這裡看熱鬧!」王師叔面色不善的說道。
眼前這中年僧人,正是寺廟內專門負責管理苦行僧的教習王青。
佔地十里的寺院,江流每天都要清掃一遍,這便是江流的「功課」。
寺廟佔地極大,就算去除了內院、後山和藏經閣等禁地,範圍也是極廣,偏偏江流又身體羸弱,每天清掃完畢都覺得自己去了半條命。
但江流也不敢偷懶,這王青每日都要檢查他的功課,若有什麼地方掃的不幹凈,便要去崖頂參禪面壁,抄寫經文百遍自省,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事兒。
「弟子知錯了,這便去加緊清掃。」幾個月相處,江流已經深知王青的脾氣,根本不敢找什麼借口,只把姿態放得極低。
「那還不快去!若是再讓我看見你偷懶,看我怎麼收拾你!」王青惡狠狠說完,又朝地上吐了口濃痰,這才拂袖而去。
江流深呼吸了一下,強忍著噁心把那口痰清理了,拿起掃帚繼續向前清掃。
當江流終於完成了所有的清掃功課,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疲憊不堪的江流拖著掃帚朝半山腰走去。
似他們這樣的苦行僧,是無資格在寺廟內居住的,大部分都擁擠在山腰的茅草院落里,所幸江流倒不用和他們擠,收養他的老僧好歹也在這裡待了一輩子,凈土寺特意給了他一間單獨的柴房養老,老僧去世后,這間屋子也留給了江流一人居住,這大概也算是江流重生后唯一覺得安慰的事情了。
尚未走近木屋,江流便聽到了一些嘈雜的笑鬧聲。
他似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怒火,但很快江流便調整好了表情,微笑著走出了小路,「諸位師兄弟怎麼都聚到我這裡來了,真是好生熱鬧啊!」
一眼看去,在木屋門前的空地上聚集了約莫十來個僧人,全都穿著和江流一般的破舊僧袍,年齡也是參差不齊,大的已經三四十歲,小的則只有十歲出頭,甚至還比江流年幼。
「江流兒,你總算是回來了,我們可是等你等得好苦啊!」那領頭的中年僧人一邊埋怨著,一邊迎了上來。
「吳三師兄在此久候,可是有什麼吩咐嗎?」江流明知故問的笑著問道。
吳三師兄並不是排行第三,而是本名就叫吳三,他們這些苦行僧還沒有冊封法號的資格,用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苦行僧都沒有什麼本事,年齡大的自然占些便宜,這吳三是苦行僧里少有的能和寺廟攀上些關係的人,一眾苦行僧也是視他為首。
「哎,說起來也是有些慚愧,我這風濕最近又犯了,總是彎不下腰,這不,都黃昏了寺里要的十桶水還沒有打完,看師弟清閑的樣子想必今日的功課已經做完,不知可否幫幫師兄我啊?」吳三笑眯眯的說道。
「江流,還有我還有我,今日王教習不知道扯什麼瘋,硬是要我砍出五棵樹的柴火來,明早就要交付,你可得幫幫我啊!」另一個青年僧人也趕緊說道。
「江師兄可不能偏心啊,上次你便沒有幫我了,這次怎麼也該輪到我了吧?」最年幼的那個小孩也衝上來扯住了江流的衣袖。
眾人七嘴八舌,紛紛提出了自己的苦衷,不過最後都是想讓江流幫他們做功課。
江流一邊笑著聽著,心裡卻是又無奈又好氣。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在不斷幫其他苦行僧幹活,從最開始的稀里糊塗到現在,江流從別人對他肆意指使的態度里,也大概推算出了怎麼回事。
想必是這之前的江流性子太過懦弱,天生就是個受人欺負的主兒,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連比他年幼的小孩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而如今每個人都已經習以為常,江流也是毫無辦法。
反抗?
就憑江流這小身板,純粹是找死,別看大家好像都是向佛之人,但江流親眼見過有一個得罪了吳三的苦行僧被眾人圍毆活活打死。
凈土寺根本不在乎他們這些編外人員的死活,若是收養他的老僧還在世倒可以庇護一二,至於現在,江流則是只有靠自己了。
但若是不反抗,長此以往同樣不是辦法,每日幹活到深夜,恐怕持續不了多久江流就會被活活累死。
「江流兒,你倒是快說句話啊。」見江流遲遲沒有聲音,吳三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江流回過神來,心中思慮已久的事情也已經下定了決心,他笑著道:「吳三師兄莫急,且聽我一言,每日各位師兄弟都來這裡求助,我幫了這個又幫不了那個,總會有人不滿意,這樣也不是辦法是吧?」
「什麼意思?」吳三狐疑的問道。
「師弟的意思是,不如我直接把大家的另外一個功課長期包了,這樣你們誰也不吃虧,也不用再天天往我這裡跑了,大家都省事。」江流說道。
「什麼功課?」眾人一愣。
「文殊堂侍奉。」江流目光閃爍,說出了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