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二:夜宴(上)
夜晚。
白日的喧囂漸漸的冷了下來,五靈宗內一切趨於寧靜。
不過在宗內某處的一個燈光明亮,陳設奢華的廳堂之內卻顯得熱鬧無比。
這個廳並不是很大,正中擺著一張大號的桌案,桌案上杯盤羅列,各種精美的食蔬菜饌算得上是應有盡有,香氣撲鼻,水晶瓶和琉璃盞中盡是瓊漿玉液,酒香四溢。
圍著這張桌案坐著十幾個人,一邊談笑風生一邊頻頻的舉杯邀飲。
一輪飲罷,眾人紛紛放下酒盞,坐在最中間主位上的是一個高瘦的年青人,正是之前湯萍著重向錢潮幾人介紹過的宗饗,說起來此人的身量比李簡高、隻比陸平川略矮一些,但卻沒有李簡挺拔更沒有陸平川的壯實,骨架大但卻無肉,顯得消瘦異常,因此一身華貴的袍子穿在身上也是空蕩蕩的,至於相貌嘛,此人的兩頰若是再豐盈一些也該是個堂堂的相貌,無奈此人消瘦,顯得兩頰無肉而顴骨隆起,平白間就給他多了幾分的刻薄之氣。
放下酒盞之後,宗饗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向席間一位紫裙女子瞟了幾眼,然後說道:
“今日摩天崖與九亙原的人到來,原以為還能來幾個熟識的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可惜呀,來的都是些生麵孔,嗯,就連摩天崖的小洛都沒來,真是可惜了,那就隻能咱們一起飲酒作樂了。”
一位青衫年青人說道:
“小洛嘛,我聽說他被摩天崖送去了穆陽宗,嗯,穆陽宗近來對摩天崖盯得緊,今日大家也看到了,摩天崖來的人嘛,嗬嗬,都是些沒聽說過的小人物。恐怕依著小洛自己的心思,他是一定會來五靈宗的,可惜呀,這種事他自己做不得主,嗯,今日在湖邊也看見了那位令小洛神魂顛倒的女子,嘖嘖,滿頭的雪發,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呢,而且……竟然還是個絕色,更是難得。其實今日來的人中倒也不是無人能與咱們一起飲酒,隻不過是不熟識罷了,嗯,今日九亙原下船的那個女子,我看著就很不錯,可惜無緣結識,真可惜……”
說話的這個人名為金璋,獅子林中身份尊崇的一位貴公子,也是當日下船之時就被錢潮等人所關注的人,當時手裏還拿著一把精致的折扇,此時他說道九亙原來的那個白衣少女時一臉的神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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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另一位年青人開口也說道:
“就算知道姓名你也無法將她請到這裏與咱們共飲,那個女子姓白,名為白凊,九亙白氏之女,今天九亙原第一個下船的那位長老名為白嵉,是九亙原的重要人物,白嵉正是這白凊之父,嗬嗬,金兄,你就死了這個心吧。”
此時說話的正是下船時被湯萍讚了聲“美男子”同時也被陸平川說成是“小白臉”的那個人,當然,也是錢潮幾個人所關注的人物,此人名為花驄,孟彩樓裏有名的美男子兼背景深厚的紈絝。
接下來開口的是一位麵色略顯黝黑的壯碩年青男子:
“在下沒見過宗兄說的那個小洛公子,不過連自己的女人都無法護住的人物,想來也不過爾爾……”
“不然……”說話的是個一身紫棠色衣裙女子,正是被宗饗一直偷看的那位,她側臉向宗饗那裏看了過去正與宗饗四目相對,不禁臉上微微一熱“宗兄,我聽聞那位言霜姑娘進入你們五靈宗之後曾經兩次遇襲,在第一次那位小洛公子還不遠萬裏的來救她,若真如此,那這小洛公子倒也是個癡情之人。”
那位麵色黝黑的年青男子名為賀駟奴,乃是孟彩樓內真正的紈絝,脾性還有些暴躁。
而那位紫裙女子則名為婁青藥,獅子林內煉氣弟子中有名的美女且背景深厚。
宗饗聽了有些疑惑,他似乎並未聽說過這件事情,連忙看向酒席間的另一人問道:
“桓兄弟,還有這事,我怎麽不知道,小洛若是來了五靈宗豈能不與我見麵呢?”
答話的人名為桓產,乃是五靈宗的弟子,他說道;
“嗯,確有此事,當時我也參與了保護言霜姑娘的事,就在那裏,也見到了那位小洛公子,他還受了些傷呢,隻不過我與那位洛公子並不熟識,因此才未作攀談,宗兄你不知道此事是因為你當時不在宗內,我記得那時候你好像是隨著長輩外出雲遊會友了,難道你忘了。”
“啊,想起來了,原來如此,錯過了,錯過了……”宗饗連連說道,又側頭看向婁青藥說道“嗯,若這麽說來,小洛倒的確是個情種……”
而婁青藥則被他盯的兩頰微熱,忙輕輕低下頭去。
賀駟奴似乎因為自己說話被婁青藥打斷而有些不滿,便繼續說道:
“嗯,宗兄,看今日你們五靈宗迎接九亙原和摩天崖的排場,再想想那天我們到來時受到的冷遇,同樣都是不大的小宗門,你們五靈宗為何厚此而薄彼呢?”
宗饗有些意外的說道:
“哦,有嗎?在我看來今日迎接九亙原與當日迎接賀兄弟基本上相差無幾呀?”
“嘿嘿,看上去是差不多,可當日我們到時,在碼頭上迎接的那些長老們我也打聽了,雖說在你們宗內也都是有身份的,但都是些身份平常之輩,而今日九亙原與摩天崖那些人到來時,在碼頭上迎接的可都是你們五靈宗議事堂的長老,都是重要人物,而且那位薑長老也在其中,這不是厚此薄彼還能是什麽?”
賀駟奴剛說完,旁邊一位紅裙美女便皺著眉頭嗔怪道:
“好了,賀兄弟,你是酒飲多了嗎,連這些事情都要計較?”
這位紅裙的女子也是當日下船之時被錢潮等人所關注過的,就是那個身披滾繡團花紅色大氅顯得雍容端莊的女子,此女名為戚若媂,與這賀駟奴一樣都來自孟彩樓,不過隱隱的這位戚若媂的身世背景比之賀駟奴還要更加的深厚一些。
果然被戚若媂半是嗔怪半是責怪的說了一句後,那賀駟奴便閉了嘴。
不過這時卻有一人嗬嗬的笑了起來,那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少年人,他笑著看向賀駟奴說道:
“賀兄怕是忘記了咱們此來的目的吧,別忘了咱們幾人不論將來是去是留,都是被我們各自的宗門用來向五靈宗表達臣服之意的,既然來示弱,那幹嘛還在乎人家迎接的夠不夠場麵呢?”
說話的這個少年人名為薑琢璞,出身獅子林,正是那個從獅子林的船上下來時就被錢潮五個人所關注的那個身材矮小又雙眼賊光閃閃的人物,而他的話說完,場麵就略顯尷尬起來,要知道這裏可不止宗饗與桓產兩個五靈弟子,其餘作陪的還有章益,景桀和鳳遊,都是宗內頂級的紈絝,也都是被宗饗拉過來一起飲酒的,這幾人似乎是與獅子林與孟彩樓的紈絝是初見,因此聽完薑琢璞的話後,便都向他看了過來。
獅子林的那位婁青藥有些沒好氣的瞪了薑琢璞一樣,怪他亂說話,而坐在旁邊的五靈弟子中那位名為桓產的臉上已經隱有不快之意。
“嗬嗬嗬嗬……”宗饗笑了起來,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就見他看著薑琢璞一臉戲謔的說道“什麽示弱示強的,薑兄弟在獅子林是何等灑脫豁達的一個人,什麽時候為這些事情煩惱過,嗯,這次諸位若隻是來聚會一番然後便各自返回,那咱們此時就該盡興,畢竟機會難得,不提那些有的沒的;若這次諸位之中有人能長居五靈宗,那自然更是好事,能天天在一起,難道不比咱們天各一方、見不到彼此更快活?薑兄弟,你這樣說怕是擔心我的酒不夠喝吧?”
其實宗饗在說到“天各一方,見不到彼此”時,目光卻是向那紫裙的婁青藥看過去的,讓原本正嗔怪的看向薑琢璞的婁青藥的臉一下有些潮紅起來,而這些自然也都被在場的眾人都看到了,甚至那位紅裙的美女,來自孟彩樓的戚若媂兩嘴角還微微的上翹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不過總算宗饗的一番話化解了席間的這份尷尬,而那薑琢璞也在婁青藥的目光之後嘿嘿笑著說道:
“不錯,是我失言了,來,我自罰一杯。”
“誒,等等,自罰什麽,來來來,咱們共飲一杯!”宗饗說道然後便舉杯與婁青藥輕輕碰了一下。
眾人紛紛舉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酒盞,獅子林那個名為金璋的年青人看了看左右,把玩著手邊的一個水晶酒壺笑吟吟吟的開口說道:
“人都說五靈宗內釀製酒水最佳的人當屬湯伯年,他釀製的靈酒在這修行界裏都一杯難求,宗兄,此次我也算是慕名而來,很想弄些那位湯長老釀製的美酒帶回去,不知道宗兄能否為小弟弄幾壇……”
金璋的話還未說完,來自孟彩樓的那個美男子花驄就已經笑得花枝亂顫起來,他邊笑便說道:
“金兄,你這哪裏是向宗兄討酒,你這還是變著法的問宗兄自己能不能回去呢,哈哈……”
薑琢璞也笑了,在一旁打趣道:
“咱們獅子林這次不可能隻讓那些無足輕重的人留下,為表真意總要留下一兩個有份量的人物,金兄若真的愛湯伯年釀製的酒水,那索性就留在這裏,既為獅子林出了力,兄弟我還承你個人情,而你也能日日飲到湯伯年釀製的美酒,豈不美哉?”
被這樣一說,金璋明顯有些慍怒起來:
“哼,走不走,留不留,一來要看金某自己的想法;二來嘛,嘿嘿,到時候還要看看這聞名天下的五靈宗裏有沒有能留下我的人呢!”
嗯,原本被驅散的尷尬氣氛在金璋的這句話說完後不但又回來了,而且隱隱的更是有了一股冷場甚至是緊張的氣氛,在場的那些位五靈弟子都有些意味深長的向他看了過來。
“嗬嗬,”宗饗心中也有些不悅了,不過還是笑著說道“怎麽,難道宗某的美酒也不能留住金兄弟嗎?”
金璋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馬上便接口說道:
“哈哈,當然能,當然能,求之不得……”
同為獅子林弟子,婁青藥的目光清冷的瞟向了金璋,似乎是在怪他口不擇言,而金璋卻不易察覺的向她眨了一下,馬上婁青藥便明白過來,側臉向宗饗說道:
“坐久了氣悶,而且我也有些不勝酒力了,早聞五靈宗天水湖的夜色怡人,我要出去透一透氣,順便欣賞一下湖邊的夜景。”
說完婁青藥便盈盈起身。
這樣的機會宗饗哪裏肯放過呢,連忙也跟著起身同時說道:
“五靈宗內的景致我最熟,來,我陪著婁姑娘一起,桓兄弟,景兄弟,你們幾人陪著諸位繼續飲酒……”
說完便不顧婁青藥的推辭執意的跟著一起出去了。
廳堂之內一時便安靜了下來。
突然“嗤”得一聲笑,原來還是那個身材最瘦小的薑琢璞,他一邊笑著一邊對金璋說道:
“金兄,我看咱們都不必急,現在看來咱們獅子林最可能會留下來的就是剛才出去的婁師姐,恐怕到時候她想走都走不成,哈哈……”
這話倒是讓那幾個五靈弟子也笑了起來,甚至一直未曾開口說話的鳳遊為此還讓大家舉杯共飲。
唯一沒有舉杯的是廳堂中唯一的女子,孟彩樓的戚若媂,她等眾人放下酒盞的時候說道:
“我也不勝酒力,更無心欣賞夜景,要回房歇息了,你們慢飲。”
說著這位美女便起身要離開。
金璋的眼神一直有些貪婪的停留在戚若媂起身時那窈窕的腰身上,見她真的要走,便開口說道:
“我曾聽孟彩樓中的朋友說過,戚姑娘明明是海量,怎麽這麽幾杯就不勝酒力了?”
戚若媂回身說道:
“嗯,我在這裏實在礙事,恐怕會因為我讓你們有什麽話也說不痛快,還不如我離了這裏咱們各得其所。”
說完,戚若媂便嫋嫋婷婷的離開了。
這下廳堂之內便徹底的輕鬆了下來,既沒有能壓著他們一頭又讓他們感到拘束的宗饗,也沒有了那兩個女子,一眾男子再說話時便完全放開了起來。
鳳遊是五靈宗內的浮浪子,他笑著說道:
“我們這位宗兄一直以來就是古井無波的性子,沒想到他竟然對獅子林的這位婁姑娘如此上心,看來這位婁姑娘怕是回不去了。”
名為景桀的五靈紈絝聽了鳳遊的話,也接口說道:
“沒錯沒錯,金兄,薑兄弟,看來你們獅子林這次要留下的人八九就是這位婁姑娘了。”
鳳遊甚至還有些猥瑣的對花驄與賀駟奴說道:
“花兄,賀兄,要不在下也幫你們一個忙,將那位戚姑娘留下,如何呀?”
美男子花驄輕輕一笑,而賀駟奴則搖頭不止。
金璋在一旁說道:
“我們獅子林的婁師姐是不錯,平日裏文文靜靜,說話做事也和氣,不過嘛,那些都是表相而已,若是有人觸怒了她,她要是發作起來,那可真是……”
說到這裏金璋就不說了,而一旁的薑琢璞則接口說道:
“若是有人惹怒了婁師姐,她真的動了火氣,嗬嗬,那可真是……紅粉厲鬼呀!”
竟然這樣說那位恬靜淡雅的婁青藥,這讓五靈還有孟彩樓的幾人都十分的驚訝。
金璋點頭表示讚同,說道:
“不錯,所以婁師姐在我們獅子林內無人敢惹,說實話,婁師姐留下來,嗬嗬,我倒是有些擔心那位宗師兄……能不能吃得消!”
鳳遊聽了大奇,問道:
“哦,竟然這樣嗎?”
這時孟彩樓的賀駟奴開口說道:
“鳳遊兄弟,與我們一起來的戚師姐其實不用你做什麽,她是一定會留在五靈宗的。”
這下鳳遊就更有些好奇了,馬上問道:
“哦,為什麽?”
花驄在一旁笑眯眯的說道:
“戚師姐嘛,唉,她到五靈宗來是為了躲婚的……”
“躲什麽?”鳳遊一時沒聽清楚,其餘幾人也沒聽明白。
賀駟奴說道:
“嗯,這件事咱們就說這一次,若你們當著戚師姐的麵去問她,有什麽後果你們可要自己承擔著,我們這位戚師姐被宗內的長輩逼著要與穆陽宗一個姓衛的家夥結成道侶,那個姓衛的還到我們孟彩樓去過一次,我見過那個人,也在一起喝過酒,嘿嘿,至少在我看來他配不上我們戚師姐,戚師姐呢,自然也看不上他,為此還覓死覓活的不願意,原本穆陽宗那邊的意思是將戚師姐接到穆陽宗去修行,反正將來也是要嫁過去,但是戚師姐死活就是不同意,所以才一直拖到現在,正好,趕上了這次百年奉納,戚師姐也不知是得了誰的指點還是我們宗內那位前輩的點頭認可,居然跟著一起來五靈宗了,那時候我們就知道這位戚師姐是決計不會再回去了,所以……嘿嘿,鳳遊兄弟,我還要奉勸你一句,最好不要打戚師姐的主意,剛才薑兄弟說婁姑娘發作起來是紅粉厲鬼,你可知這位戚師姐有多厲害嗎?”
“有多厲害?”鳳遊馬上問道。
花驄輕笑著說道:
“穆陽宗那個姓衛的家夥就來了一次,再也不敢來了,其實,賀兄弟,並不是穆陽宗那邊有意要將戚師姐接過去,而是咱們孟彩樓一力要促成此事才上趕著要把戚師姐送過去的,嗯,話說回來,那個姓衛的嘛……險些死在戚師姐的手上,若不是有人相救,唉,他當時就死了!”
“啊!”鳳遊聽完禁不住麵上色變。
賀駟奴則有些驚奇的說道:
“誒,我聽說的是那小子見到戚師姐後就心火大旺,心急忙慌的就要與戚師姐做一對真正道侶,難道是……”
花驄笑了:
“那些都是長輩們對外放出去的說法,你也信!我從長輩那裏聽來的是戚師姐早就動了殺心,見麵時一臉甜笑卻冷不丁就下了重手,幸虧那姓衛的家夥手段不弱,這才保住了一條命,但身上卻留下了前後兩道疤,直接就被嚇破了膽,那次還險些讓兩個宗門之間鬧出麻煩呢!”
這話聽得眾人麵麵相覷,尤其是鳳遊這個浮浪子早聽得心底發寒,把原本對戚若媂的那點邪念都趕緊的拋掉了。
景桀開口說道:
“嗯,戚姑娘嘛,不便評述,不過僅以婁姑娘而言,嗬嗬,金兄和薑兄弟說婁姑娘是紅粉厲鬼,嚇人的很呐,不過在我看來說不定就與宗兄是天作之合呢,各位,咱們也都差不多,可你們知道為什麽我們都對宗師兄十分的畏服嗎?若是隻以為我們是因為他的身世背景那你們可就大錯特錯了,宗師兄那可是……”
話未說完,就被一直沒有說話的一位五靈紈絝名為章益的開口打斷了,他說道:
“好了,景師弟,若宗師兄真的動心了,自有辦法收獲婁姑娘的芳心,咱們還是背後少議論為是,還是說說眼前吧,四位都是獅子林與孟彩樓之內的重要人物,就算有什麽百年奉納的說法,我斷定兩宗也不會將你們派過來,有的是人可以冒名頂替呢,想來五靈也必然不會深究,說起來這裏此時也沒什麽無關的人了,咱們連日宴飲暢談,幾位也都沒有提及此來的目的,現在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四位有什麽要求或者想做什麽不妨爽快的說出來,看看有什麽我們能為你們做的,必當不遺餘力;又或者有什麽是五靈宗不能做不能碰觸的,我們也會提前告訴四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