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南方人談生意就愛喝茶, 跟北方這邊稍微有點區別,以前有個老同學,也在浙江做生意, 當時就跟趙夏卿吐嘈過, 起初還不以為然, 自從這兩天跟著李明申喝茶, 方信了。


    因為李明申是南方人,北方這邊的朋友投其所好, 所以不管是他約別人,還是別人約他, 不管是談工作還是聊事情, 都是在茶桌上進行的。


    至於酒局安排,一般都在晚上, 不過喝酒吃飯的時候,那就是閑扯淡了。


    想來也是,涉及到利益的東西,確實不應該邊喝酒邊談,喝酒誤事,萬一喝得頭大嘴麻, 腦子不清晰的時候, 容易犯蠢。


    今晚李明申帶她一起應酬吃飯, 除了下午那兩位朋友, 主要請的, 是東辰市這邊的一位老領導,具體做什麽的, 趙夏卿沒細問, 隻知道這位老領導是東辰市某個局退下來的局長, 還挺有身份。


    李明申是跟政/府做項目的,身邊圍繞的,都是一群四五十歲,五六十歲的男人,茶桌上聊點兒家國情懷,酒桌上聊點兒人生哲學,天南地北七坎八坎,那定然是少不了的。


    這會兒又賣弄起來文學,李明申便說:“之前我做項目,距離中央美院很近,那段時間經常過去跟那邊的一個院長喝茶,還求了他一副字畫,在家裏掛著呢。”


    這件事還真不是吹牛,那副字畫就掛在一樓客廳的牆壁上,除了字畫,家裏還有個當代有名作家的限量版手簽個人傳記,也是他軟磨硬泡求來的,跟那副字畫一樣,在書房書架上落灰呢。


    也就趙夏卿偶爾有閑情逸致,幫他擦擦灰。


    他還好意思說。


    酒過三巡,老領導出去方便,趙夏卿才探頭笑李明申,“你還挺會裝腔作勢。”


    李明申歎了口氣,“大家都在裝,你也得跟著裝,要不然顯得你檔次不夠。”


    趙夏卿就奇怪了,“裝也要懂,你那些見解,哪裏聽來的呢?”


    男人端起來白溫水抿了一口,說話還算坦誠,“他們都比我大,見多識廣,一開始當然不懂,不懂的時候,就多聽少說多記,等耳朵磨個差不多,自然而然就能聊一些……左不過東搬一點,西搬一點,融合融合,就成自己的了。”


    李明申盡管說的很扯淡,不過趙夏卿還是覺得,今晚這場飯局,還是頗有收獲的,他與那日跟劉負責人一起吃飯的言談說話,又不一樣。


    見人能說人話,見鬼能說鬼話,也算本事一件。


    把領導送走,回來的路上李明申往那一靠,姿態頗為慵懶。


    突然說:“請老領導吃到最省心了,省心又省錢……我前幾年有個壞毛病,喝了酒一高興就愛跟做工程的朋友說,哪哪的老板跟我關係不錯,想去玩直接報我名字,他們大晚上過去,一夜少說都要消費七八萬,現在想想,花了不少冤枉錢。”


    趙夏卿握著方向盤正開車,聞言側頭看了看他,“活該,誰讓你裝大款。”


    李明申今天心情不錯,被趙夏卿諷刺也沒生氣,反而順從地點點頭,“是啊,所以男人會賺錢不是本事,能娶個會理財的管家婆,才讓人羨慕。”


    這句話就有點兒內涵她了,不過趙夏卿就算會持家,也沒有那個時間精力,她有自己的事業要忙,嫁給他也不是為了幫他持家。


    她不是他想要的妻子,兩人心裏都跟明鏡兒似的,趙夏卿有什麽說什麽,也不跟他矯情,“你當初怎麽就沒想過娶一個全職太太,就像孫太太一樣,雖然她對孫老頭沒多少感情,不過有一點必須承認,孫老頭這兩年事業也好,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好,孫太太功勞最大。”


    說完這些,對方半天沒反應。沒等來反應,她視線從前方抽離,疑惑的掃了他一眼。


    李明申坐在副駕駛上,側頭在瞧窗外。


    他皮膚生的白,再加上南方空氣濕潤,本就養人,所以盡管三十大幾,五官看起來也頗為細膩。


    不過他保養的再好,笑起來的時候,也能從眼角看到一絲歲月的痕跡。


    其實別說他,就連趙夏卿都覺得,自從過了25歲,臉上膠原蛋白就流失的很快了。


    之前熬夜無傷大雅,現在熬一次,都要睡好幾天,而且皮膚狀態明顯變差,不敷敷麵膜,氣色都補不回來。


    難怪都說睡美容覺,睡得早,確實延緩衰老,還防禿。


    就在趙夏卿以為他不回答的時候,男人忽然轉過來頭,莫名其妙看了看她,這才回答剛才那個問題:“可能還不夠理智。一個做生意的人,如果做不到理智冷靜,這輩子也沒多大成績。所以我大概也到頂了……”


    說起來理智冷靜這個事兒,趙夏卿對他深有感觸。


    李明申不喝酒是一個狀態,喝了酒是另外一個狀態,這兩天接觸,她又發現,在別人麵前是一個狀態,跟她獨處,又是另外一個狀態。


    這邊等紅綠燈,她才有閑情逸致問他:“你在人前說話做事,成熟穩重,還挺靠譜,怎麽咱倆在一塊的時候,就感覺那麽幼稚?”


    如果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被說幼稚,定然要炸毛,不過李明申聽罷,卻隻是笑了笑,“區別那麽明顯?”


    趙夏卿點頭,豈止是區別明顯,那簡直天壤之別。


    男人看她點頭,沉思了會兒,雲淡風輕地說:“那可能在你麵前比較放鬆。”


    趙夏卿愣了愣,然後抬頭看他。


    李明申表情認真,應該說的心裏話。


    晚上吃飯,李明申喝了白的,趙夏卿推脫自己身體不適,也喝了點白的,不過他喝的是白酒,自己喝的是牛奶。


    李明申請老領導吃飯,是為了某個競標項目。


    這一行其實還有門道,喝下午茶的時候,趙夏卿就聽出來李明申的打算。


    說走走關係,把這個項目拿下,不過表麵功夫要做好,該有的流程還是要有,所以一起喝茶的那兩位,是為了這個月底一起參加競標,唯一不同的是,他們過來陪跑。


    這一唱一和的,演一出戲,這一出戲也不是白演,叫人陪跑,自然得給跑腿費了。


    趙夏卿聽罷這暗箱操作的方式,震驚極了,李明申卻說:“你這隻是窺到了冰山一角,所以要不要陪我出差?”


    他最近時不時拿這句話試探,已經試探了好幾回了。


    說實話,還挺想的,不過光是跟著他吃飯應酬多乏味,“還有沒有接地氣一點兒的?天天聽你們聊這些冗長乏味的也沒意思,這兩年腦子用多了,特別不喜歡動腦子的場合,以後萬一我做這行不行了,我隻想去工地搬磚,一天三四百,也不錯。”


    李明申想了想,“要不改天,我帶你去工地上看看?”


    想去歸想去,不過最近太陽大,天氣也熱,趙夏卿特別怕熱,夏天的時候基本不出門,再加上她天生就不是很白的膚色,所以注重保養。


    再曬上一曬,萬一回頭比李明申黑了,豈不是很傷自尊?


    所以就開了個玩笑:“去工地也行,到那你要一邊給我打傘,一邊給我打扇子。”


    誰知李明申並不給麵子:“那你別去了,還不夠人工費。”


    “……”


    趙夏卿歎了口氣,“知道你是大爺,到哪都是大爺,隻有我給你做司機的份兒。天天聽那些恭維的話,你不覺得膩味?不覺得假?”


    李明申隻是低頭笑了笑,不做解釋。


    李明申出身並不嬌貴,都是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工地上搬磚他也幹過,剛開始做項目,20萬去做600萬的工程,不是說一說那麽簡單,人手不夠的時候,為了節約成本,很多事也要親力親為。


    設備進場,沒錢就得賒賬,也曾低三下四求過人。


    曾經為了一個工程,打地鋪住過橋洞,冬天寒風呼嘯,還需要跑幾公裏外麵挑水吃,早晨的時候飲用水結冰,敲開了才能洗把臉。


    所以到現在李明申膝蓋都不怎麽好。


    嚴寒酷暑,他什麽沒經曆過。


    隻不過他不喜歡跟人訴苦,有些人呢,敗就敗在嘴硬,而李明申就屬於嘴硬這類人。


    認識趙夏卿的時候,李明申光鮮亮麗,一堆人簇擁。


    一直到現在,李明申也隻讓她看到光鮮亮麗的一麵。


    一路摸爬滾打裝孫子,現在爬上去了,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偶爾裝一下大爺,李明申覺得沒什麽,自己也配得起。


    畢竟人在低位的時候,要裝孫子,好不容易到了高位,還得裝孫子,憑什麽?

    不過趙夏卿對他誤解頗深,外人誤解更深,誤解就誤解吧,是好是壞,他這個年齡的人,已經沒了非跟別人較個誰對誰錯的衝動。


    這邊到家,趙夏卿一進門就往書房走,李明申洗完澡出來,還不見她人影。


    尋到書房門口,擰了擰門把,才發現房門從裏麵上鎖了,正要敲門,就聽裏麵說:“我在忙。”


    李明申聽到這三個字,便自動退了。


    趙夏卿工作起來的時候,六親不認,李明申今晚心情好,也不想給自己找事觸黴頭。


    她路上突然有靈感,所以一進門就紮到書房裏開始創作,這一忙,就忙到了淩晨一點多。


    徹底忙完,才伸了個懶腰,整個人放鬆下來,起身回臥室。


    本以為李明申睡了,誰知這男人在等她,靠在床上,無聊地翻看雜誌,趙夏卿拿了衣服,本想去浴室洗澡,看到這一幕突然就想起不開心的事,站在原地好半天沒動。


    李明申還以為她工作太累,隨手放下雜誌。


    “怎麽了?”


    趙夏卿這才回過神兒,“你不睡覺,不會在等我吧?”


    李明申點頭,“不然等誰?”


    她聽完並沒有很開心,反而走到床前坐下,愣了愣,才轉過身,第一次對男人聊起來前男友的事——


    “以前的時候,我忙著創作,他也曾在一邊陪我,陪我熬夜,時不時端杯水放到我電腦旁……我隻恨他對不起我,但其實,我事業心也很強,忙起來工作的時候不管不顧,他跑過來噓寒問暖,督促我多喝水,我不僅不領情,還會很煩躁地對他發火……”說到這裏趙夏卿微微遺憾,“我是不是特別冷血?但是我工作的時候,隻想安靜創作,我壓力很大,別人打擾我,我真控製不住心煩暴躁……也難怪分開的時候他跟我說,我需要的並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花錢就能請到的全職保姆……”


    “但是你知道嗎?我以前很傻,愛一個人的方式,就是腳踏實地努力賺錢,以後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的更好……”


    這麽好的氣氛突然聊別的男人,李明申沉默了,除了沉默之外,臉色還有些冷。


    其實李明申也聽王悅容提過,不光趙夏卿接受不了,王悅容當時得知真相,也難以置信。


    所以可想而知,那男人曾經也是對趙夏卿掏心掏肺過的,否則騙得過一個人的眼睛,不可能騙得過一群人的眼睛,況且王悅容這個人,李明申接觸過,有些見識,識人很準。


    能騙過她眼睛的,不多,還得是跨圈層,層次高出很多的人才可能。


    李明申本可以吃醋發火,追究她結了婚還在老公麵前提及別人,況且是一個哪哪都不如他的男人。


    不過大幾歲,她在自己麵前敞開心扉坦露脆弱的時候,處理事情就更成熟了。


    沒有站在丈夫的角度立馬指責她,反而像朋友一樣,心平氣和地說,“我做競標方案的時候,也喜歡一個人不被打擾,不然也會心煩,所以我都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做方案。你每天都要創作,精神壓力大,狀態不好,情有可原。”


    趙夏卿心裏立馬舒服很多,抬起來眼皮子看他,“你也這樣啊,我還以為是我修為不夠。”


    李明申揚了揚眉梢,示意她靠過來。


    趙夏卿看了看他,這次倒是沒拒絕,放下手裏拿著的,準備洗完澡要穿的睡衣,垂著眼眸,順從地靠過去。


    “不過一個花女人錢的男人,大概率不是什麽好東西,以後就哪怕我沒錢了,問你要錢,你都要考慮一下再決定給不給。”


    “……你怎麽知道?”


    “我想知道就什麽都能知道,”李明申胸膛一起一伏,幽幽歎了口氣,有些話以前從來不說,大概今晚她先提,就有些衝動,斟酌了會兒,用玩笑的口吻問她,“你跟他在一起給他花錢,跟我在一起,除了生活費和零花錢,還絞盡腦汁天天想著再訛錢,也太區別對待了吧?”


    趙夏卿被問住了,她閉上眼縮了縮肩膀。


    在這一點,趙夏卿不想說什麽,人家都說,不物質的女人,會死得很慘。


    過來人說的話,都是經驗之談,趙夏卿以前不信,不過那不是栽了跟頭了。


    所以現在深信不疑,且奉為真理。


    再著,他李明申也有錢,不想方設法要錢,難不成省下來留給外麵的女人?那也太冤大頭了……


    如今李明申隻要幾天不給她錢,趙夏卿就會無所適從,渾身不自在。


    這些陰惻惻的小心思,她不回答,李明申也沒有繼續追問。


    不用問他也都明白,區別對待的根本原因,是不愛……


    房間裏寂靜無聲,李明申靜靜地抱著她,手撫她的後背,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她的心情,就在趙夏卿內心安詳,平複了剛才內心波動的時候。


    突然聽頭頂的人又說:“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別的男人,我隻說這一遍,你好自為之。”


    “……”


    作者有話說:


    二非:評論區一百個紅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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