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顧姣從四叔的口中知道了這位陳撫安和爹爹之間的往事。
或許不應該說背叛, 隻是一個懦弱將士因為害怕而逃亡的故事。
事情發生在三年前,爹爹帶著一群新兵去剿匪,這是開平衛的習慣, 新兵進營, 爹爹都會帶他們出去一次,這幾年開平衛太平,他們頂多也就剿剿匪。
爹爹是開平衛眾將士心中的戰神。
對開平衛的將士而言, 隻要有爹爹在, 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那個時候沒有人想到,就是這次剿匪差點害得他們全軍覆沒。
那些山匪知道以武力絕對戰勝不了爹爹, 所以就設置了許多埋伏。
可爹爹征戰多年,這些埋伏又豈能困得住他?偏偏那些沒有人性的山匪用人做陷阱, 老人、小孩、婦女……這些在所有人眼中稱得上是弱小的人被困在陷阱裏麵。
即便知道有可能是陷阱,爹爹也不可能做到見死不救。
說來好笑, 爹爹看著凶神惡煞,許多人都稱他人屠, 可就是這個人屠冒著風險去救了這些婦孺。
然後一把把刀對準了爹爹的胸膛。
那個時候, 其餘人都被趕來的山賊困住,無暇去救爹爹, 而這位陳撫安, 他明明沒有出事,明明有能力來救爹爹, 卻因為害怕因為死亡而選擇了逃跑。
那次剿匪最終還是爹爹戰勝了山匪, 他護著那些新兵下山, 沒讓一個將士折損在山上, 而他卻在快到軍營的時候因為失血過多暈倒。
後來有人要嚴懲這位陳撫安, 要殺他平憤,可爹爹說“開平衛將士的武器隻能對準踐踏大夏的外敵,他沒有觸犯律法也沒有勾結賊子”,陳撫安因此被放過……後來陳撫安不知怎麽離開了開平衛,輾轉到了開封府,竟然還做了守將。
顧姣蹙眉。
再聽到外麵的喧嘩以及梁大明對那位陳撫安的冷嘲熱諷時,她什麽都沒說,她沒那麽菩薩心腸,雖然陳撫安因為害怕而逃離情有可原,可一想到爹爹是為了保護他們才會如此,她就覺得很不高興。
外麵鬧得更加厲害了。
之前挨打的那些將士滿臉都是傷,原本以為自己將軍來了,能把這群地痞流氓拿下,沒想到他們卻看到了他們將軍蒼白的臉。
相反。
剛才毆打他們的那些地痞流氓反而一個個抱臂站在一邊,完全不怕的樣子。
剛才揚言說著不可能讓他們檢查馬車的人還真的就沒有被檢查,不僅沒被檢查,這群人還被他們將軍親自送著進了城,人群和馬車漸漸遠去,遠遠還能聽到那些人哼著曲,即使看不到他們的臉也能想象他們此刻有多洋洋自得。
剛才挨打的那些將士目瞪口呆又滿臉不敢置信,等回過神,自然是憤憤不平,“將軍,您怎麽就這麽放過他們了?您不知道這群人有多囂張,而且……”
後麵的話在看到陳撫安側目看來的冰冷眼神時驟停,卻還是有人不甘地小聲補充完,“上麵不是發話了嗎,每個人都得仔細檢查,憑什麽這群人是例外。”
陳撫安目光淡漠地看著說話的將士,聲音平平,“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今天你們要真掀了那張簾子,就不是被揍一頓那麽簡單了。”
“什麽大人物啊,連個臉都看不了。”有人小聲嘀咕。
陳撫安冷笑,“顧雲霆的女兒的確不是什麽大人物,但顧雲霆那個瘋子還有他的那些親信要是知道她被欺負,你看他們會不會直接要了你的命。”
像是想起了那段不堪的往事,陳撫安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他的臉上流露出害怕、憤恨、不甘……太多種情緒以至於陳撫安那張清秀的臉都因此變得扭曲起來。
不過此刻並沒有人關注他。
剛剛還犯著嘀咕的人在聽到顧雲霆的名字時一個個都白了臉止了聲,大夏朝的將士誰不清楚那位開平衛的顧指揮使是什麽脾氣?
他們不敢再言。
陳撫安也沒說話,他雙目緊閉,額頭青筋爆裂。
他以為遠離開平衛,那些事情就會過去,可這些人帶給他的陰影實在太深了,梁大明、程信、王虎……他記得他們每一張臉,也記得他們對他做過的每一件事。
-“你就是那個在將軍深涉險境時自顧自跑掉的新兵?”
-“廢物!一個兵連自己的將軍和同伴都能拋棄,你這樣的廢物憑什麽進軍營!滾出開平衛!滾出我們軍營!我們開平衛不歡迎你這樣的廢物!”
……
他知道他做錯了。
他知道他不該跑。
可那種時候,他哪裏還想的了那麽多?他是人啊,他第一次麵對這樣的危險,害怕不是人之常情的事嗎?
他就不信他們不怕!
隻不過他們沒有像他這樣表現出來罷了。
最開始的時候,他向他們懺悔,向他們請求寬恕,無論他們對他做得多過分,他都隱忍不發,甚至還總是陪著笑臉希望能打進他們的團體,可沒有人歡迎他,他們都把他當做一個叛徒,他們不高興的時候就把他當條狗一樣對待,讓他趴在地上,讓他去吃地上的東西,還讓他學狗叫。
後來顧雲霆知道了,他製止了他們的做法。
他天真地以為有顧雲霆的話,他們會原諒他會對他好些,可是沒有,他們不僅沒有接納他,甚至開始視他為無物,以前他們高興不高興的時候還會逗弄他,後來連這些都沒有了。
他成了一個徹底的隱形人。
他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可所有人都像是看不到他,沒有人和他說話,沒有人和他一起操練,他們在他麵前勾肩搭背笑著離開……他開始憤恨,憤恨所有人,連帶著從未欺辱過他甚至幫他說過話的顧雲霆都開始恨上了,他那麽厲害,他們都那麽信服他崇拜他,他為什麽不能替他說句話?一句,就一句就好!
他為什麽要讓他被人這樣對待!
後來,他甚至忍不住想,也許這一切都是顧雲霆的陰謀。
他就是故意的,他恨他不救他,但又要彰顯自己身為將軍的大氣,所以就以這樣的方式來折磨他!是,一定是這樣的!可即便知道,他也什麽都做不了。
他是那麽的懦弱,那麽的無用,連反抗甚至連為自己爭論一句都不敢。
那個時候他以為他的一輩子就這樣了,可沒想到他的姐姐會給一個權貴做妾,也許這就是一人成仙,雞犬升天,他的姐姐在知道他的遭遇後給那權貴吹了枕頭風,於是他終於得以從開平衛出去,輾轉幾年的時間,他的姐姐因為有孕在府中的地位越來越穩,他也從一個守城門的小將變成了城防營的將領。
可他沒想到這群人居然又來了!
陳撫安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拳頭捏得死緊,手指深陷在掌心之中,他望著梁大明等人離開的方向,目光陰狠毒辣,整張臉都變得越來越扭曲,這樣的扭曲覆蓋了他原本的麵容,讓他看起來可怖極了。
他知道他現在已經有能力去反抗了,可他依舊不敢。
在麵對這群人的時候,他依舊還是那個三年前被他們當做狗一樣逗弄的廢物,除了憤恨,他什麽都不敢做,甚至連接觸他們都不敢。
“閉緊你們的嘴巴,今天的事誰要是敢傳出去,看我怎麽收拾你們。”離開城門口的時候,陳撫安沉著嗓音警告他們。
他好不容易才能丟掉三年前的一切重新生活,絕對不能讓別人議論他的過往!
那些將士卻不知道這些,隻當他是忌憚顧雲霆,同樣忌憚顧雲霆的他們連忙點頭答應了,反正就算上麵問責也怪不到他們頭上。
隻有陳撫安的副將李維康麵露猶豫,“大人,真的不用再去檢查下嗎?如果……”
話還沒說完,陳撫安就轉過臉打斷他的話,他的神情冰冷,“李維康,你現在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或者你覺得你這個副將比我更有能力?”
李維康白了臉,“屬下不敢!”
陳撫安淡淡瞥他一眼後收回目光,握著韁繩目視前方,“顧家和趙家如今結親不成,你以為顧雲霆那些土匪親信會幫趙家那位?何況他們要是真的藏了趙家那位,怎麽敢這樣大搖大擺等著我過來,他們就是故意的,他們就是故意來折騰我的!”
他的聲音越到後麵,越沒有辦法平靜。
他的目光渙散,一下子害怕地縮緊瞳孔,一下子又憤怒地瞪大眼睛,像是失去意識一般呢喃道:“他們就是故意在那邊等著折磨我讓我丟臉,為得就是給顧雲霆報仇!”
他越說越亂。
李維康幾次想開口都插不進話,最後還被人威脅,“今天的事,你知道該怎麽辦,要是讓我知道……”剛才意識渙散的人忽然又清醒過來,他陰狠著一張臉,目光毒辣地看著他,威脅著壓低嗓音,“李維康,你說是你先取代我,還是我先殺了你?”
……
“媽的,可真痛快!”
馬車外響起梁大明的聲音,“早就看這狗東西不爽了,當初將軍不準我們欺負他,沒想到這狗東西運氣那麽好,現在居然在開封做守將。”他說著又呸了一聲,“這種貪生怕死的狗東西居然也能做守將,真是笑話!”
“哪裏是他運氣好?”有人笑著接過話,“還不是他那個姐姐會選男人,不過她也真啃得下去,我聽說陳撫安那個姐夫都有五十多歲了吧?這都得算是爺孫戀了,嘖。”
“年紀大怕什麽,反正有錢有權,你沒看到陳撫安現在是什麽樣子,不過這小子還是一樣的沒用啊,看到我們還是怕得發抖……”
“好了,別說了,小姐還在馬車裏,別讓這些汙言穢語髒了她的耳朵。”武子華發了話,其餘人想到馬車裏的顧姣頓時心神一凜,剛剛還一個個都跟土匪頭子似的,這會卻都緊繃著身子閉嘴不言。
顧姣聽著外麵的話,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這些以前在她眼中隻是“爹爹給的護衛”的人在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之後已經讓她覺得熟悉和親切了,雖然很多人的名字,她還是不知道,但也無礙她對他們的感官很好。
這會她握著小小的一角車簾看著外麵,發現有人居然還在扭頭朝她這邊看過來,似乎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聽到了什麽,在跟她的目光對上後,那人立刻瞪大眼睛變了臉,然後馬上轉頭,動作快得讓顧姣都有些擔心他的頭會被扭掉。
她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
直到餘光瞥見身邊的四叔,笑意又化作了擔憂。
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順利進何府。
進了何府之後,又能不能順利查到何大人的死因,還有四叔一直在查的那些東西。
她滿臉憂慮。
趙長璟知她擔憂,抬手輕撫她眉眼處的褶皺,“放寬心,我們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
聽到四叔的安慰,顧姣緊張的心也跟著稍稍放鬆了一些,她沒再說話,隻是手指往上攀升,與四叔十指相扣,以這樣的方式安撫著彼此的心。
很快就到何府了。
原本按照何大人的身份肯定是住在官衙。
可何夫人蔣道歌,也就是顧姣二嬸的那位同宗姐妹家大業大,自然不肯委屈自己住衙門,她在跟著何丞錫來開封的時候就在這邊置辦了宅子,如今顧姣要去的便是位於賢人巷的何府。
何府占地極大,看著快有三進那麽大,外麵掛著白綢,門前站著的人也都穿著孝服,整座府邸都透露著濃重的悲傷。
弄琴下去遞拜帖的時候,顧姣仍坐在馬車裏與四叔手握著手,透過車簾掀起的那一角邊緣能看到外麵的情形,巷子裏有許多人,他們手裏都握著白色的菊花對著何府遙遙一拜後把菊花放到地上。
顧姣輕聲說,“看來開封府的百姓都很敬重何大人。”
“他一直都是個好官。”趙長璟也看著外頭,他的語氣平平,可顧姣能感覺到他的濃睫在顫動,知道四叔心裏肯定不好受,她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趙長璟感覺到她的安慰。
他抬眸,看著她擔憂的雙目,他回握住她的手,“我沒事。”
看了眼外頭,已經有人接過弄琴手裏的拜帖轉身進府了,他收回目光囑咐顧姣,“待會下了馬車,你自己管自己,不必擔心我。”
“也不必特意去查看,現在我們不清楚何丞錫到底是怎麽死的,也不知道是誰害死他的,可能是外麵的人,也可能是他的身邊人,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更不要讓他們發現你在做什麽。”他的掌心覆在顧姣的頭頂,沉聲說,“萬事有我,你照顧好自己就好。”
顧姣點頭,跟人保證,“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
“你說誰?”
蔣道歌正在處理何丞錫的身後事,她是家中主母,要處理的事太多,雖然她跟何丞錫夫妻感情早已盡了,但該撐的臉麵和體麵還是得撐的。
這可不是為了何丞錫,而是為了她和她的一雙兒女。
她可不希望外頭的人議論她。
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忽然聽到這麽一份特殊的拜帖,蔣道歌放下手中的毛筆,柳眉緊蹙,一臉不敢置信,“京城顧家,我堂姐家那位嫡出的姑娘?”
李媽媽點頭應是,“是那位,她身邊那位叫做弄琴的姑娘以前老奴見過,不會差的。”
“好端端的,她來做什麽?”雖是這麽說,蔣道歌倒也沒讓人繼續在外頭候著,她跟她堂姐打小感情就好,雖說這些年分嫁兩地少有往來,但到底情分還在,這位顧家嫡出的姑娘既然稱她堂姐一聲二嬸,她這個做妹妹的自然也沒有閉門不見的道理。
若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人都到了門前,總歸得盡地主之誼。
“請進來吧。”她吩咐李媽媽去請人,自己則去裏麵換了一身能見客的衣裳,出來的時候,又有人來傳話了,來人是她院子裏的丫鬟,看到她就愁眉苦臉說道,“夫人,柳姨娘又開始鬧了。”
聽到這個名字,蔣道歌就擰了眉。
她一貫不喜歡這個女人,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女人讓她跟何丞錫徹底離了心,臉色唰得沉了下來,她冷著嗓音沒好聲,“這麽喜歡鬧,就把她送到靈堂去,也正好讓咱們的何大人看看她的愛妾在他死後是怎麽對待他的!”說完見丫鬟麵露猶豫,她眼風淩厲地朝人看去,厲聲,“杵著做什麽,還不去?!”
她一副打定主意鐵了心的模樣,丫鬟雖覺得這樣做不好,卻也不敢違抗,匆匆應聲要出去吩咐,又被身後的人喊住。
“——等下。”
剛剛還滿麵怒容的蔣道歌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她被籠罩在光暈之中,看不清她此時的眉眼和神情,隻能聽到她沙啞的嗓音,“把她帶回院子拘著,跟她說,我不是何丞錫,也不吃她那套狐媚功夫,要是再鬧,我不介意把她從哪裏來送哪裏去。”
丫鬟心下一凜,應聲離開。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蔣道歌抬手按在疲憊的眉心處,目光朝四周掃去,這幾年她跟何丞錫就沒怎麽好好相處過,原本房間裏屬於他的東西也都在這幾年一件件慢慢沒了。
想想也是唏噓。
當年她去京城找她堂姐玩,碰到了年輕時的何丞錫。
那是一個花燈節,她貪圖京城的熱鬧女扮男裝帶著丫鬟出門,卻被街上的行人擁擠崴了腳,丫鬟被人群衝散,她一個人孤立無援,蹲在地上起不來,何丞錫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他朝她伸手。
滿街燈火在他身後,他清俊的臉龐被燈火照得璀璨極了。
“兄台,你沒事吧?”
那是何丞錫與她說的第一句話。
年輕時的他清貧窘迫,常穿一身白衣,她曾問他原因,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因為白衣最便宜,也不用怕洗得發白,穿多久都可以。
她覺得他這話太傻氣。
白衣明明是最容易髒的,不過便宜也是真的。
交談下,她知道他是赴京參加科考的學子,所以送書、送文房四寶,甚至不止一次向佛祖祈求希望他能高中,後來他果然高中,二甲進士十七名,對於這個年紀的他已經很好了。
他笑著請她喝酒,訴說著心中暢快和日後的抱負。
她一一聽完後,向家族寫信,要做他的妻子,她是家中嫡女,她的父親是蔣家族長,從小到大,她要什麽沒有?即便他們並不滿意她嫁給一個新科進士,同宗的姐妹甚至還私下議論她,眼高於頂這麽多年,到頭來竟嫁給這樣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
可那又如何?
她如願嫁給了他,新婚當天,她想象著何丞錫揭開紅蓋頭時看到她的臉會多驚訝,他當然驚訝,他肯定不敢相信跟自己稱兄道弟幾個月的好友竟然成了他的妻子,可她想,他應該也會高興的,他們有這麽多共同的愛好,他們曾一起把酒問青天,曾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曾一起睡在一張榻上聽他說為官之後的抱負。
她設想了那麽多……唯獨沒有想到的是,何丞錫他不愛她。
是。
他不愛她。
於是爭吵、反目、冷淡,演變到後麵,何丞錫甚至畏她如蛇蠍,他們最後的平靜以何丞錫帶來柳氏作為終點,她怎麽也沒想到那個當年清風朗月的男人有朝一日竟會帶一個瘦馬回來,也是那個時候,她扔掉了所有關於何丞錫的東西,她覺得他髒,連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從此,他們雖然身處一個地方卻再未見過,就連她的那雙兒女,她也不準他們去看他。
她以為他們會這樣厭惡著過一輩子。
可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死了,她甚至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心裏茫茫然的,就像是有什麽東西解脫了,可又有什麽東西重新落在了那邊,沉甸甸的讓她覺得喘不過氣。
*
蔣道歌派來的人到了門口。
看到這一番架勢,李媽媽心裏一個咯噔,剛剛她出來的時候還聽小廝回了話,說了城門口發生的事,早知那位顧指揮不好相處,底下的兵也一個比一個刺頭,但也沒想到這群人膽子這麽大,開封城裏都敢鬧那麽厲害,她心裏嘀咕著這位顧小姐好端端的來開封做什麽,麵上卻是一點都不敢露,看到停在門口的馬車就揚著一張笑臉過去請人。
“姑娘,何夫人身邊的李媽媽來了。”弄琴在外頭給她傳話。
顧姣輕輕嗯了一聲,她在要下馬車的時候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四叔,看他嘴型動了動。
“去吧。”
無聲的兩個字,讓她安心。
顧姣雖然心中依舊擔憂,但怕外頭的人起疑也沒再猶豫,她伸手,弄琴上前掀起簾子,她被人扶著走下馬車,看到馬車邊的婦人,她溫聲喊人,“李媽媽。”
李媽媽笑著哎了一聲,她主動上前攙扶一把,看了眼顧姣後笑道:“上回見您還是半大的孩子,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是大姑娘了。”午後的太陽還很曬,她怕這位京城來的嬌客不舒服,忙又說,“夫人已經在屋子裏等您了,老奴帶您進去。”
顧姣朝人道謝。
要進去的時候,又仿佛遲疑一般說道:“我這些護衛……”
李媽媽忙說,“您大老遠來,自然是住在家裏,您放心,回頭會有人替他們安排的。”
顧姣點點頭,放心了,她跟著李媽媽進了何府,而趙長璟在她走後跟著曹書等人,低垂著眉眼佯裝成護衛的模樣,搬著東西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