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離開沈府前, 趙長璟問了顧姣的意思,是直接去章丘還是在濟南找間客棧先休息一晚,等第二天再走……可顧姣覺得從沈府離開已然有些對不起沈大姑娘和沈家老太爺了, 要是再去外頭找客棧, 未免也有些太打人家的臉了。
她做不出這樣的事。
想著章丘和濟南總歸也就兩個時辰的路程,他們走的又都是官道,就算是夜路, 想來也不會差太多。
就是晚膳得在路上吃點幹糧或是到了章丘再吃了。
她把自己的意思說與趙長璟聽之後, 趙長璟沒有一點異議,隻說了聲好,顧姣不清楚他是怎麽和沈家人說的, 隻知道那位沈大姑娘送他們離開的時候給他們準備了不少吃的。
“既然這次時間緊急,我也就不強留你們了。”
“不過以後要是有機會, 你們可一定要在家裏多住幾天,濟南雖然不比京城繁盛, 但也有京城沒有的風景和東西。”這句話,她自然是對第一次來濟南的顧姣說的。
看著眼前成熟美豔又大方得體的沈遲薑, 顧姣忍不住想, 如果四叔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的話,這位沈大姑娘倒是和四叔真的很相配。
她在沈府待得時間雖然不長, 但也聽說如今沈家全都由這位沈大姑娘在打理。
是個和四叔一樣厲害的姑娘啊, 比起她,實在是好的太多了。
她剛才聽沈家那幾位姐妹的對話, 知道這位沈姑娘也是喜歡過四叔的, 不清楚她有沒有和四叔闡述過自己的心意, 但無論有沒有, 能在知道自己的心意並知道得不到回應之後還能和四叔這樣坦然的相處……顧姣覺得自己即便再活幾年, 恐怕也做不到。
“好。”
顧姣收起那些泛濫的思緒後輕輕應了一聲,又與人說,“沈姑娘若有機會來京城,也一定要與我說,我帶沈姑娘好好逛逛。”
她也想盡地主之誼。
“那我可太有機會了,”沈遲薑笑著說,“我家那個頑劣的臭小子如今還在京城鬼混,不肯回家繼承家業呢,估計用不了多久,我就得去京城逮他了。”
顧姣知道她說的是沈老板。
想到沈老板的脾性,顧姣的臉上也不禁露出莞爾的笑容。
直到發覺沈遲薑看著她,她的笑意才收斂了一下,不解她為何這樣看著自己,顧姣小聲問人,“沈姑娘怎麽這樣看著我?”她說著,不自覺抬手摸向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就是覺得你應該多笑笑,笑得多好看啊。”沈遲薑看著顧姣,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她這倒也不是虛誇。
眼前這個小姑娘笑起來的時候,杏眸彎彎,梨窩淺淺,笑容明媚不染塵埃,仿佛這世間之事對她而言都是幹淨純澈的。
她忽然有些理解趙修和為什麽會喜歡她了。
這樣一個小姑娘,和她相處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放鬆那根緊繃的弦吧?就像她現在,雖然隻和她相處了這麽一小會功夫,卻也覺得很輕鬆。
沈遲薑忽然想起當年跟趙修和表白被拒的時候,問過他為什麽。
她以為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但又覺得不可能,她眼中的趙修和並不是看重身份的人。
可除了身份還能有什麽原因?她自問自己除了家世配不上誠國公府以外,沒有一樣配不上趙修和的,她聰明有手段,長相也算出挑,比起他那位早逝聰慧卻又綿軟得如水一般的未婚妻,她更知道怎麽幫趙修和,她可以和趙修和對酒吟詩,也能替他操持後院,甚至可以幫他一起對付朝堂那些魑魅魍魎。
可趙修和卻與她說——
“太相似的兩個人在一起挺沒意思的。”
她猶記得那是一個雪夜,青年一身白衣憑欄而坐,雪落在他的臉上,他仰起的側臉依舊好看的令人心驚,可她卻有些茫然。
太相似的兩個人在一起沒意思,可趙修和看得上蠢笨的女子嗎?
顯然不可能。
她不解,問他,“你要找什麽樣的人?”
“不知道,或許等那個人出現的時候就知道了。”
“如果等不到呢?”
“那就孑然一身。”趙修和伸手去接外頭的白雪,雪落在掌心化成水,他說得沒有一點猶豫。
後來這些年,她放下執念和過往,逐漸把趙修和當成自己的知己好友,前些年在京城相聚的時候,她問過他,“找到你要的那個人了嗎?”
青年握著茶,閑落棋子並未回答她的話。
可如今。
她知道她無需再問他,他已經找到他要等的那個人了。
眼前的女孩或許不夠聰明,可她身上卻有一種格外吸引人的特質,她純粹幹淨得像一張白紙,像她和趙修和這樣的人,聰明人看得多了,陰謀詭計也經曆得多了,所以更向往這樣一份不用去猜忌的純粹。
和這樣的人相處,你可以永遠不需要去提防她。
倒是忽然有些羨慕起趙修和了。
倘若先前對顧姣好是因為趙修和,如今倒是真的對眼前這位小姑娘起了幾分憐愛,她不由說,“我虛長你幾歲,你若不介意就喚我一聲姐姐吧。”
顧姣能感覺出她的態度比先前更為柔和了,雖然不清楚是因為什麽原因,但她也沒猶豫。
她挺喜歡這位沈大姑娘的。
“沈姐姐。”她輕聲喊人。
“哎。”沈遲薑笑著應了一聲,餘光瞥見正朝她們走來的趙長璟,笑著和顧姣說道,“以後他要是欺負你,記得和我說,姐姐幫你對付他。”
顧姣愣了愣,一時有些不明白沈遲薑這話是什麽意思。
“在聊什麽?”
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她才回過神,卻也沒想太多,她還是有些不大能神色自若地麵對四叔,剛才臉上掛著的淺淺笑意在無意間又被她壓下了,她搖搖頭,小聲喊了人一聲“四叔”,又和沈遲薑說了句,“沈姐姐,我先上馬車了,下次再見。”
她說完便上了馬車。
看著她幾乎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沈遲薑挑了挑眉,再一掃身邊微微蹙眉的男人,倒也琢磨過來了。
合著鬧半天,這兩人還沒說開呢。
不由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趙修和,你也有今天啊。”她壓著嗓音衝趙長璟說,麵上的看戲藏也藏不住。
她還以為這世上的事沒有趙長璟解決不了的,尤其是在女人這件事上,看多了女孩子們铩羽而歸,還是第一次看趙長璟這樣被人躲著,她看著人戲謔道:“要不要我幫你啊?”
趙長璟目光淡淡瞥了她一眼,並未多語,隻說了一句“走了”便翻身上馬了。
沈遲薑點了點頭。
啟程前,顧姣又掀起車簾,和沈遲薑揮手再見。
“下次見啊。”
沈遲薑同樣笑著朝顧姣揮了揮手。
馬車啟程,顧姣正想放下手中的車簾就看到了四叔望過來的目光,四目相對,看著那雙漆黑深邃的鳳眸,她心下一緊,握著車簾的手也不自覺收緊了一些,偏還想佯裝如常一般與人說道:“四叔,我先休息一會。”
“嗯。”
看著四叔頜首,顧姣稍稍鬆了口氣,等車簾落下,看著對麵弄琴的臉上也有擔憂,逃避的心理讓她不得不閉上眼睛。
外頭。
武子華和梁大明在開路,曹書湊過來,看了一眼車簾全落的馬車,他一向觀察細微,自然感覺出了不對。
“您和顧小姐……”他壓著嗓音問。
趙長璟也看著馬車,聞言,他未多說,心裏卻想著等到章丘還是和小姑娘聊一聊吧。不管怎麽樣,他希望她不要再像現在這樣,躲著他避著他無所謂,即使明日讓他離開也可以,但他實在不想再看到她這副倉惶不安的樣子了。
她不該這樣的。
趙長璟收回目光,目視前方,“走吧。”
曹書還想再說,但看著主子靜默不願多言的側臉,到底還是沒再開口。
可他們今晚注定是沒法到章丘了,馬車才走出濟南府,天空就忽然轟隆一聲下起了暴雨。
“怎麽突然下雨了?”顧姣聽到動靜忙掀起車簾,她看到曹書在分發早先時候在城裏買的雨具,但雨下得太大了,即便把雨具披上,那些雨水也還是隨著風往人臉上砸,看著四叔臉上很快就蒙了一層雨水,而那雨具遮不到的衣裳上麵也全都被淋濕了,這個時候,顧姣也顧不上自己現在不敢和四叔相處的心理了,忙仰著頭衝人說,“四叔,您快上馬車。”
蒙蒙雨水中,趙長璟看著她搖頭,“不用,你坐回去,別讓雨水濺到你。”
他說著想替顧姣把車簾拉下,卻被人抓住袖子。
“您上車。”小姑娘平時看著軟軟的一個,真發生什麽,脾氣卻也執拗,這會她不顧雨水砸到自己裸-露的手背上,也不管袖子已經被淋濕,雨水砸在她的臉上,她那張姣美的小臉很快就變得氤氳起來,就連睫毛也濕潤了,可她還是依舊執拗地看著趙長璟,似乎他不上車,她就不鬆手。
趙長璟看了她一會,終是無奈,他輕輕應了聲“好”。
顧姣這才鬆了手。
趙長璟脫掉雨具又絞幹衣裳上了馬車。
顧姣顧不上弄琴替她擦拭臉上的雨水,看到他進來便立刻倒了一盞熱茶給他,看著他即使絞幹還依舊濕淋淋的樣子,她想替人擦拭濕了的頭發,但最終還是按捺著隻遞了一塊帕子給他,而後看著他蹙眉說,“四叔,我們現在怎麽辦?”
雨下得太大了,別說曹書他們還在外麵,就這樣大的雨,馬兒也會被驚擾,她心裏不禁心生後悔,為什麽要離開沈府呢?
現在害得大家變成這樣。
她情緒擺在臉上,趙長璟自然清晰看到了她臉上的自責。
“別多想,不關你的事。”他寬慰一句後,往外喊了一聲,“曹書。”
“主子。”
曹書打馬過來。
“你去看看前麵有沒有什麽能避雨的地方。”趙長璟與人交待,這會再回濟南府已然不現實,隻能看看前麵有沒有驛站或是別的可以躲雨的地方了。
曹書應了一聲便策馬離開,沒過一刻鍾,他就回來了,“主子,前麵有間寺廟。”
趙長璟嗯了一聲,回頭問顧姣的意思,“去寺廟住一晚可以嗎?”
顧姣這會哪裏還顧得上住哪裏,隻要能讓他們別淋雨,就算是破廟,她也可以,她忙點了點頭,一行人便朝曹書說的那間寺廟出發。
到了那,曹書上前拍門。
顧姣坐在馬車上掀起一角車簾,看那寺廟外頭掛著一塊門匾,雨太大,她看了一會才認出那上頭寫著“濟緣寺”三個字,不知道是因為下雨的緣故,還是怎麽,曹書拍了好一會也沒見人來開門。
“不會沒人吧?”顧姣有些擔憂。
“門前挺幹淨的,應該不會沒人。”趙長璟也看著外頭。
顧姣看了看,的確很幹淨。
“主子——”曹書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回頭,正想和趙長璟商量下翻進去看看,就聽到身後的大門開了,一個穿著灰色僧衣的僧人撐著傘站在門後麵。
看到門前的曹書,他愣了愣,方才問,“這位施主是有什麽事嗎?”
有人開門了,曹書也就收起了心思,他轉身和人客氣一禮後同人說道:“我們路過此地,突遇暴雨,想叨擾大師在這暫住一宿。”
“這……”
僧人看著似乎有些猶豫。
但一看曹書手裏的刀以及他身後依稀還有幾個壯漢的身影,猶豫一瞬,還是點了頭,“幾位施主進來吧,隻是我們寺廟人少簡陋,恐怕得怠慢幾位了。”
“無妨,有個避雨的地方再有口熱水喝就好了。”曹書笑笑。
他讓僧人稍等之後,轉身去衝趙長璟他們說話,沒有注意到僧人朝身後打了手勢,雨聲太大,遮蓋了所有的腳步聲,就連一向心細的曹書也未發覺,他神色如常走到馬車前,“主子,顧小姐,已經和裏麵的僧人說好了,我們在這借住一宿。”
“嗯。”
趙長璟點了點頭。
“我先下去。”
他和顧姣說完撐著傘下了馬車,等顧姣下來後,他把手裏的傘往人那邊移了一些,雨下得太大,顧姣這會也沒說別的,乖乖站在四叔身邊跟著他往裏頭走。
除了梁大明暫且留下停靠馬車和馬匹,其餘人都跟在兩人身後往裏頭走。
曹書還幫弄琴分擔了一袋包袱,裏麵有顧姣的換洗衣服和常用的小枕頭,顧姣有些挑地方睡,出行不便,不能把所有的東西都拿全,所以每次出門,她都會帶上她的小枕頭和阿醜,有了這兩樣東西,她也就不會太認地方而睡不著覺了。
還有一袋就是沈遲薑為她們準備的吃食了,也虧得有這一袋東西,要不然今晚他們怕是得餓肚子了。
黑夜,又是寺廟,顧姣和趙長璟都沒戴帷帽。
走到寺門口,看著站在門邊的僧人,顧姣朝人客氣躬身,“叨擾大師了。”她嗓音幹淨明亮,猶如如黃鶯一般,僧人不由低頭看去,正好瞧見顧姣抬起來的臉。
那張臉明媚奪目,在微弱燈火的照映下,美得仿佛神仙妃子一般。
僧人怔在原地,直到感覺到一雙淩厲漆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才忙回過神,“濟緣寺廣開大門,本就是為了幫人。”他道了句佛號後又朝一群人合十一禮便轉身替他們領路。
轉身的時候還能感覺到那抹淩厲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沒有收回,他脊背僵硬,卻不敢回頭,也虧得今夜雨聲大,壓過了他的心跳。
要不然就他這副模樣,別說趙長璟,隻怕曹書也能察覺到不對。
“四叔?”
顧姣正要抬腳卻發現身邊四叔未動,不由停下步子,低聲喊人。
趙長璟低眉,與顧姣那雙困惑的目光對上,聽她問“怎麽了”,他方才答,“沒事。”風雨太大,即便他把頭頂的傘移了大半到她的身上,她的衣角和發絲還是被雨水濺濕了,長眉微擰,他暫且壓下了心裏的那抹異樣,說,“走吧,先去歇息。”
濟緣寺的確如那僧人說的不算大,一般寺廟都有三個門,可這間寺廟卻隻有一個門,從大門進入寺廟再走過一段路便是主殿,此處倒是和別處一樣,是供奉著釋迦牟尼的大雄寶殿,另有兩個偏殿供奉著四大天王和彌勒佛。
僧人領著他們往西邊走,邊走邊說,“東邊是我們禪修的地方還有僧房,這會其餘師兄都還在做功課,齋堂距離幾位施主休息的地方不遠,這會也還有人,若是幾位施主有需要的話可以讓人準備一些簡單的齋菜,熱水夜裏都有,若需要,自己去拿便是。”
這些話自然有曹書回答,他笑著說,“多謝大師。”
僧人搖了搖頭,“不用。”
休息的禪房很快就到了,顧姣一行總共七人,依舊是按著從前定客棧時一般安排,顧姣和弄琴一間,趙長璟一間,梁、武兩個護衛一間,崖時和曹書一間。
“那幾位施主便歇息吧,若有事的話……”他說到這似乎停頓了一下,雖然隻有一息的功夫,但趙長璟還是察覺到了,“施主可以來東邊的禪房找我們。”
曹書未發覺,笑著點了點頭,目送僧人離開,他正想去分下吃的,就看到主子還站在廊下看著僧人離開的身影。
“您是覺得這僧人不對勁?”
他自幼跟著趙長璟,自然很容易感覺出他的情緒變化,說話間,他不禁也肅了麵容。
“回頭去打探下。”趙長璟其實也不確定。
他就是覺得這個僧人剛剛看顧姣的時間太長了,一個出家人,豈會那樣看一個女子?想到這,他不由扭頭朝隔壁看,顧姣早些時候已經進去了,透過暖橘色的亮光,能看到她的身影,他壓低聲音,“回頭去拿水拿東西都檢查下,夜裏也警醒著一些。”
曹書點點頭,又問,“顧小姐那要不要提醒一句。”
趙長璟聽聞此言,卻又沉默了一瞬才答,“先不用。”小姑娘原本就因為今天下雨而自責不已,若是讓她知道寺廟也許還有問題,以她的性子肯定又要自責了。
……
顧姣並不知道寺廟有問題。
等回到禪房之後,她便立刻在弄琴的伺候下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想著四叔剛才也濕漉漉的,正想起身去看看,但想到自己的那點心思,又有些不敢過去,她重新坐了回去,手放到桌上,囑咐弄琴,“你過去囑咐四叔一聲,讓他記得把衣裳換了,別回頭染了風寒。”
想了想,又叮囑一句,“剛才曹書他們也都淋了雨,你去廚房煮點薑湯給他們送過去,給大家驅驅寒。”
弄琴應聲。
正要出去,曹書就過來了,他是來分東西的。
弄琴接過後同人道了謝,又把剛才顧姣的話與人說了一遭。
曹書聽完後,稍鬆了口氣,顧小姐既然還肯關心主子,那麽問題就不大,他笑著應了好,特地提了聲,與裏麵的人說,“小姐放心,屬下回去就叮囑主子換衣裳。”想了想,他還是提醒了一句,“今夜雨大,寺裏也沒什麽人,小姐吃完東西早些歇息,等明早天亮,咱們就啟程去章丘。”
顧姣應了好。
曹書正要退下,看到弄琴也提醒了一句,“你也是,要是有事就喊我,別一個人亂跑。”
弄琴皺眉,她自問和曹書還沒熟悉到這種地步,若換作崖時也就算了,不過她也沒說什麽,看著曹書望過來的目光,她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等曹書離開,她重新合上門。
沈遲薑準備的東西不僅僅隻有糕點,還有一些路上可以吃的熟食,醬牛肉、烤鴨還有一些濟南府特有的餅,隻不過過去這麽久,東西都已經有些涼了。
弄琴自己倒是什麽都能吃。
但見顧姣勉勉強強也才吃了幾口,不由說道:“您別吃了,奴婢去給您下碗麵條吧。”
顧姣搖搖頭,她沒什麽胃口,“不用了,我也不餓,隨便吃點就是。”
這種時候,她也不想弄得太麻煩。
“沒事,奴婢正好要去熬薑湯。”弄琴笑著說。
顧姣聽她這樣說,猶豫了下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叮囑,“那你小心些。”想著剛剛曹書說的,她又跟了一句,“出去的時候看看曹護衛在不在,讓他陪你一道去。”
弄琴想也沒想就要拒絕,但看著主子擔憂的臉,又憋了回去,“好,”她應道,“您好好歇息,別亂走,奴婢很快就回來。”
顧姣嗯聲。
弄琴撐著傘離開,走到外麵,她看了眼隔壁亮堂的房間,她沒按著小姐的意思去找曹書,隻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手撐傘一手提燈朝剛剛僧人指引的地方走去。
而顧姣——
自弄琴走後,她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夜深人靜,襯得外頭的雨聲更為嘈雜,顧姣本就有些心煩意亂,再聽著這些雨聲,心便更亂了,平時還可以寫字靜心,可如今顯然沒這個條件,本想去床上躺著,弄琴也已經替她收拾好了,但一坐下,想著隔壁就是四叔,她這顆心便越發亂了,猶豫再三,她還是起身走了出去。
她還記著來時的路。
知道大雄寶殿在什麽地方。
有些話,她不能說與別人聽,便想著說與佛祖聽,也許……全部說出來就好了。
出去的時候,顧姣看了一眼隔壁,亮堂的燈火倒映出四叔的影子,他靜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喝茶,也就隻有這種無人知曉的時候,她才敢這樣放肆地去看四叔,怔怔看著那道影子,直到外頭的雨水隨風打在她的身上,她才倏然回過神。
想著自己居然看著四叔的影子發起呆,顧姣覺得自己簡直瘋了。
要再這樣下去,恐怕誰都得知道她的心思,不敢想象那樣的結果……於是即使有曹書的叮囑,顧姣還是撐著傘朝大雄寶殿走去。
路上有微弱的燈火,顧姣沒有執燈,就這樣撐著傘冒雨前行。
等到大雄寶殿,有長明燈在殿中點著,偌大的殿宇被照得十分亮堂,她一麵收起傘,一麵拿著帕子拂拭自己身上的雨水。
殿中無人,這也正好契合了顧姣的心思,要是有人在側,有些話她也不好說。
無上的佛祖垂眸看世人。
顧姣跪在蒲團上,輕聲訴說自己的心事。
夜雨聲聲,把顧姣的聲音全都掩蓋,說是和佛祖禱告自己的心事,但其實顧姣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這邊一句,那邊一句的,亂七八糟,她原本以為說完,她的心情就會好許多,但沒想到還是沉甸甸的,她仍舊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四叔。到後麵,顧姣索性也不說了,就跪在蒲團上發著呆,直到聽到外頭的雨聲好似小了一些,想著弄琴回來找不到她,肯定要去找四叔,再讓四叔知道,估計都得找來……
她忙站了起來。
可她跪得時間實在太長了,猛地起身,身子一晃又跪坐了回去,荷包也跟著掉在了地上,裏麵還有四叔給她的信號彈,她忙伸手撿起荷包,剛係在腰上想重新起身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香案底下有一塊紗布。
她摸到一角,看了看,像是女人的披帛,上麵還有脂粉味。
顧姣有些驚訝。
這香案底下,怎麽還會有女人的披帛?想把披帛撿過來一看,但也不知怎得,裏麵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攥著一般,她用力一握,便聽到“吱呀”一聲,她身下的案板跟著一動,她連帶著那塊女人的披帛一並掉進了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