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幾乎是這個念頭才從腦中閃現出來, 顧姣就立刻變了臉。
“在想什麽?”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顧姣嘴裏說著“沒,沒什麽”, 心裏卻忍不住唾棄起自己, 她真是太壞了!她怎麽能這麽想?四叔對她那麽好,她居然還吃未來四嬸的醋,甚至還想著……
絕對不能讓四叔知道她在想什麽。
顧姣心髒砰砰跳動, 她不敢與四叔對視, 生怕四叔知道她的想法,連忙躲避著四叔的目光佯裝沒有事般和他說,“四叔, 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吧。”
趙長璟這會倒是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當她是真的累了, 便點了點頭。
正好前麵有一家看皮影戲的茶館,想著顧姣應該會喜歡, 便問,“那邊有看皮影戲的, 要去看看嗎?”
對顧姣而言, 現在去什麽地方都好,她並非真的累了, 隻是現在極需找個地方坐下來靜靜心, 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壓回去。
“好。”她點頭應道。
一行人便朝不遠處的茶館走去。
看完皮影戲出來,顧姣的心情也終於重新歸於平靜。
街上經過這一會, 人已經沒先前那麽多了, 不用再人擠著人走路, 顧姣也就沒再像之前似的繼續牽著四叔的袖子, 他們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走到一處地方,顧姣輕輕咦了一聲,“那是什麽地方?”
她看那處地方進進出出全是女客,還煙霧繚繞的,不由又泛起了好奇心,“四叔,我們也去看看吧!”
趙長璟頜首。
走過去一看才發現是間寺廟。
“喜緣寺。”顧姣仰頭看著那塊牌匾上的字,一字一頓念道,想起這就是小二說的那間寺廟,正想拉著四叔進去看看,門口的引客僧就過來了。
他攔在他們麵前,做了個合十禮後抱歉道:“幾位施主,今日本寺隻招待女客。”
“為何?”
顧姣驚訝,她還從未見過隻招待女客的寺廟。
正好旁邊有幾個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姑娘路過,其中一個粉衣女子聽到這話便停下步子看她,笑問道:“姑娘是外來人吧?”不等顧姣回應,她又說,“喜緣寺是求姻緣的,今天是乞巧節,大家都是進去求姻緣的。”
顧姣輕輕啊了一聲,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她跟粉衣女子道了謝,看著她跟同伴進去,沒跟進去,要是別的寺廟也就算了,求姻緣的,她實在沒什麽興趣。她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沒事就愛往寺廟那邊跑,除了祈求家人身體健康,求得最多的就是姻緣,她希望上蒼能夠保佑她跟九霄哥哥的親事順順利利,保佑他們以後可以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可結果呢?
再想起這些,顧姣心裏已經不難過了,就連悵然都已經很少了,果然,時間能夠治愈一切的難過和不平。
就是不知道九霄哥哥現在到哪了?她離開的那日聽爹爹說,大軍好像也是那日離開,那麽他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適應……再想起趙九霄,顧姣心裏有的也隻是關切和擔憂。
默了一會後,顧姣收攏思緒。
正想招呼四叔離開,腦中忽然想起剛才離開酒樓的時候小二說的那句話,那個小二說這喜緣寺祈福最靈。
也許這間寺廟真的很靈呢。
她雖然自己不想求,卻想替四叔祈一願。
她希望四叔能夠所求皆如願,希望四叔能夠和他的心上人在一起,原本到嘴邊的話忽然一變,她仰頭看著趙長璟,小聲說,“四叔,我也想進去看看。”
趙長璟神色微怔,“求姻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四叔問這話時語氣太過驚訝,顧姣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臉也跟著紅了一些,她忙搖頭,“不是不是,我就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知道她好奇心一向重,趙長璟也未多想,他沒有阻攔,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寺廟後囑咐顧姣,“那你進去的時候小心些。”雖然知道裏麵不太可能有危險,但他還是遞給顧姣一個精致小巧的信號彈,這並非顧姣親衛所用,而是他平時用來聯係下屬的。
“有事就把這個拉開,我看到後會立刻來找你。”
“不用了吧。”
顧姣愕然,“我看裏麵都是和我一樣的年輕女孩,而且我還戴著帷帽呢,誰也不認識我呀。”她覺得四叔有些小題大做了。
“防患於未然。”趙長璟看著她,難得有些嚴肅,“要真出事了,就晚了。”
就連梁、武兩個護衛也都點了頭,跟著勸道,崖時雖然沒說話,但意見也是一樣的,顧姣無法,隻能接下,比劃了下,發現正好可以裝進她的荷包裏,仔細放好後,她重新仰頭看著趙長璟說,“那我進去了。”
怕他們久等,她又小聲說了一句,“四叔,你們去前麵的茶寮坐會吧,我待會出來就去那找你們。”
趙長璟點點頭,人卻未動,依舊站在原地目送顧姣進去,即便看不到人影了也未離開,隻是往旁邊走了一些,免得阻攔了其他人的路。
他頭戴帷帽,負手站在玉蘭樹下,清冷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即便看不到他的麵容,也能感覺出他風姿卓然,路過的年輕姑娘有不少都忍不住往他這邊看。
可趙長璟卻連眼風都沒掃過去一眼。
他依舊沉默地看著寺廟大門,直到身後傳來梁大明的聲音,“先生怎麽也會有信號彈?”
趙長璟往他那邊看了一眼,溫聲解釋,“家中有做煙火生意,他們擔心我出來遇到危險,便讓我拿著這些東西,唬唬人也好。”
很拙劣的解釋,但梁大明卻深信不疑。
他點點頭,先前的疑惑退散,感慨道:“原來如此。”說完看著眼前這個挺拔的身影,他又忍不住讚道,“先生待我們小姐真好。”
他雖然和這位小姐的西窗先生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也能夠感覺出他是真的關心小姐,小姐也是真的敬重他,心裏不由起了招攬的心思,“不知趙先生如今是在哪做事,不如回頭我同我們將軍說一聲?以先生的才能隻做一個西窗先生多少有點屈才了,我們將軍身邊正缺先生這樣的人才!”
趙長璟溫笑,“多謝好意,我暫時並沒有這個心思,若之後有再請梁護衛幫忙。”
他言語客氣,梁大明雖然可惜,卻也沒有多言,反而拍起自己的胸脯保證道:“先生何時有興趣了,盡管來找我,我梁大明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替先生安排一份差事卻是沒問題的。”
趙長璟與人點了點頭,依舊是很客氣的語氣,“多謝。”
知曉實情的崖時並不想說話,眼見梁大明一臉高興的模樣,他撇過頭,等他回頭知道這位主的身份,怕是得嚇死,他懶得多言,索性靠著樹幹抱劍闔目。
……
寺廟今日人的確不少。
都是來求姻緣的,有結伴同行的年輕姑娘,也有母女,或是帶著丫鬟的年輕女子,倒是很少有顧姣這樣一個人來的。
即便戴著帷帽也能感覺到旁人望過來的視線,顧姣被她們看得有些局促,心裏不禁感慨道,還好戴了帷帽,她們不認識她也看不到她。
排了好長一會隊才輪到顧姣,她從門口小沙彌的手裏拿過香,又同人道了謝,這才走進大殿。
顧姣覺得自己和九霄哥哥親事不順利,肯定是她過往祈福的時候不夠認真,所以這次她格外嚴肅認真,她一路緘默著走到蒲團前跪下,閉著眼睛認認真真和佛祖說道:“佛祖在上,今信女祈願,望四叔能夠心願成真,可以早日和他的心上人長相廝守。”
說到“長相廝守”的時候,顧姣心裏隱隱有些說不出的窒悶,但一想到自己是在為四叔祈福,要認真,她忙又斂了心緒,又怕自己這樣不夠誠心,她閉著眼睛說了好幾遍,說到最後,她怕佛祖都要煩她了,才停下。
祈福完。
她認認真真朝佛祖拜了三拜,又捐了一大筆銀子才離開。
出門的時候,她又碰到先前那個粉衣女子了,她們也剛在別的大殿祈福完,看到顧姣,那粉衣女子率先笑著和她打了招呼,“你也祈福完了啊?”
顧姣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麽自來熟的姑娘,她以前在京城除了阿錦和蓉蓉她們,幾乎沒什麽朋友,在書院上學的時候,每次有人和她聊天,都會被趙緋如和白又晴破壞,她們一個陰陽怪氣,一個溫聲細語,每次都能把圍在她身邊的人趕走,久而久之,她也已經習慣不和陌生人來往了。
所以這會麵對陌生人的善意,她不免有些拘謹,她兩隻手無意識地捏著裙子,點點頭,想了想也問了句,“你們也好了嗎?”
“是啊,”粉衣女子笑道,“今天喜緣寺還有送巧果,拜織女,你要不要和我們一道去?”怕顧姣不放心,她指了一處地方,“喏,就在那邊。”
顧姣看過去,果然瞧見那邊有不少人。
她以前還沒跟那麽多人一起拜過織女呢,心裏不免有些心動,但一想四叔還在外麵等她,她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我家人還在外頭等我,就不去了。”
粉衣女子啊了一聲,想起來,笑盈盈道:“剛剛那位藍衣公子是你的夫君吧?”
顧姣瞪大眼睛,忙擺手,“不,不是,他不是我夫君。”
粉衣女子眨眨眼,歪頭想了想,“那是未婚夫?”
“不是,他……”顧姣手足無措,她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有人會誤會她和四叔的關係,正要和人闡述,就聽粉衣女子啊了一聲,了然笑道:“我知道了,他是你的情郎吧。”她湊過來,壓著嗓音和顧姣說道,說完不等顧姣回答,又笑著說,“你的情郎還挺好的,我未婚夫就不怎麽肯陪我逛街,每次讓他出來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所以我剛才特地向佛祖祈願,希望我的未婚夫以後能多陪我一些。”她說起自己未婚夫的時候,臉上滿是甜蜜的笑容。
她身邊幾個女孩嗔她,“丁子宥還不夠好?你還想怎麽好?不過你那位情郎真的挺不錯,”那人說著看向顧姣,“剛才我們出去接人看到有幾個姑娘給你情郎送花送帕子,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們左一句情郎,右一句情郎,顧姣想辯解都沒法子插嘴,臉都急紅了。
終於等她們說完,她能解釋了,那邊又有人喊她們了,“慧娘,青青,你們做什麽呢?還不過來,要拜織女娘娘了。”
“來了!”
幾人應了一聲,又跟顧姣打了招呼,便結伴往那邊過去了。
還未解釋成功的顧姣眼睜睜看著她們離開,她頗有些鬱悶地在原地站了一會才往外走,嘴裏還小聲咕噥道:“他是我四叔啊……”
什麽情郎啊?她有些鬱悶。
原本以為四叔他們在茶寮那坐著,沒想到走出寺廟就看到了他們的身影。
四叔站在一株玉蘭樹下。
看到她出來,他立刻抬腳朝她走了過來。
今天是上弦月,月亮雖然不夠圓,卻很亮,四叔踩著月色朝她走來,滿街燈火在他身後,他身形清雋挺拔,衣擺無風而動,即使戴著帷帽也無法遮掩他的風姿,顧姣不由又想到剛剛那幾位女孩子說的那些稱呼,她原先隻覺得解釋不清心中鬱悶,但這會看著四叔越走越近,心髒莫名跳得有些快。
她不清楚這會心跳是因為什麽,隻是忽然有些慶幸,幸好四叔剛剛不在,要不然真是……她們誤會她也就算了,四叔有心上人,若讓他知道別人這樣想他們,會不會以後就不跟她這麽好了?
想到這個可能,處於七月酷暑夜裏的顧姣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怎麽了?”隔著薄紗,顧姣的神情並不能看得很清晰,但趙長璟還是能夠感覺出來她有些不大對,他朝她身後的寺廟看了一眼,長眉緊擰,問她,“在裏麵遇到什麽事了嗎?”
顧姣沒聽到,她仰著頭,目光呆滯地看著四叔。
腦中全是那個念頭。
“顧姣?”
直到聽到這一聲呼喚,她才回過神,濃睫撲朔幾下,她顫聲問,“怎,怎麽了?”
趙長璟目光無奈,“是我問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
透過薄紗看到四叔緊擰的長眉,顧姣的心情忽然變得很複雜,她很高興四叔能有喜歡的人,甚至期盼著四叔能和心上人在一起,要不然她不會特地進去祈福許願,甚至還捐了上千兩香油錢,為得就是希望上蒼能夠聽到她的呼喚,保佑四叔所求如願。
可隻要一想到四叔以後會對別人這樣好,甚至比對她更好,她又有些說不出的難過……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對。
四叔對她好,是四叔人好,她怎麽能有這麽重的私欲?
她不敢讓四叔知道她卑劣的心思,忙扭頭避開了四叔專注的目光。“真沒事,我,就是有些累了。”
她撒了個慌。
她知道自己不擅長撒謊,所以根本不敢和四叔對視,說完便垂下眼。
趙長璟想她今天逛了這麽久,也的確該累了,低頭靜靜看了她一會沒看出有什麽不對,說,“那走吧。”
顧姣點點頭。
這會街上已經沒多少人了,她沒再牽著趙長璟的袖子,兩人並肩往前走著,走到一處地方,她忽然瞧見不遠處的一株杏樹下有一對年輕男女。
時下風氣開放,未婚男女出來遊玩也是常有的事。
她並未多看,正想收回目光卻見那年輕姑娘拿出一隻荷包,紅著臉羞答答地遞給了那個男子,緊跟著那男子便抱住了那個年輕姑娘。
看到這一幕,顧姣忽然想起今日自己也給了四叔一隻荷包,若是其他日子也就罷了,可今天是七夕……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和四叔解釋一番,眼睛卻在這個時候被人瞞住了。四叔溫熱的掌心透過那一層薄紗覆在她的眼睛上,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還有些不習慣,她眼睫顫了幾顫,嘴裏訥訥問道:“怎麽了?”
“沒事。”
趙長璟說著移開了手。
手心有些癢,是她睫毛劃過帶來的癢意,他虛握成拳背到身後,語氣如常與人說道:“走吧。”
顧姣眨眨眼,沒事幹嘛捂住她的眼睛啊?她不明所以,看了眼四叔也沒感覺出有什麽不對的,往前看,那對年輕男女已經不在那株杏樹下了,倒是正朝他們走來,兩人牽著手,年輕姑娘低著頭臉很紅,而她身邊容貌英俊的男子看著很是高興,走起路來意氣風發……擦肩而過的時候,顧姣眼尖,感覺到那姑娘的嘴唇有點紅,還有點腫。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她雖然自己沒這方麵的經曆,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忽然就福至心靈般明白四叔為什麽要捂住她的眼睛了。
顧姣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
她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倒是忘記剛才要跟四叔解釋的事了。
直到走到河邊,看四叔停下步子,她才反應過來,愣愣看著麵前的烏篷船,她眨眨眼,有些驚訝,“四叔,我們不回酒樓嗎?”
趙長璟輕輕嗯了一聲。
他先上了船,而後朝顧姣伸手,“帶你去個地方。”
不清楚四叔要帶她去哪,但顧姣對他顯然沒有一絲防備,她沒有多問,甚至沒有猶豫就把手遞給了四叔。
……
而此時去往東勝衛的官道上。
大軍出發已有五日的時間,他們日夜兼程,終於到大同府了,趕了幾天的路,就算人不累,馬也吃不消了,這會大軍就地紮營休整。
趙九霄並沒有進營帳歇息。
今天並非輪到他守夜,但他不覺得疲憊,索性就在營帳外頭坐著,月亮很亮,他手裏握著一個黃色帶紅色穗子的平安符,沒有參與進身邊幾個衛士的聊天。
進軍營已有幾日時間。
頭一天到西山大營報告的時候,傅洺傅大將軍就找過他了,傅家和趙家往前數兩代是姻親,即使這些年也常有往來,要按輩分,趙九霄得喊他一聲叔。
可見麵第一天,傅將軍就和他說,他說得很直接,意思也很分明,進了軍營就把以前的身份拋掉,無論之前是什麽身份,在軍營就隻按軍功說話,他沒意見。
他不怕吃苦,也從沒想著講特殊,這陣子他跟新兵一起吃喝一起睡覺,即便最開始不習慣,但也都忍了下來。
隻是偶爾的時候,他會想念在京城的生活。
並不是懷念京城的錦衣玉食,他隻是有些想念祖母和他爹娘,還有……顧姣。
說來也奇怪,他以前從未想過顧姣,甚至想起她就覺得煩,可自從和她分開之後,他就時常想起她,不知道她到哪了,不知道她的心情怎麽樣了,她還難過嗎?她會不會偶爾也會想起他……
趙九霄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他要去戰場,他要去打仗,他要把那些踐踏他們大夏的賊子全都趕出大夏!
但他……的確很想她。
“說起來,今天是七夕吧。”
“是啊,原本還跟我家婆娘說好,今年七夕帶她去逛逛的,唉,這一打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你還有婆娘,我連個婆娘都沒有,本來已經和村裏裏正家的女兒說好親事了,可這一走,這親事怕是也得黃。”
趙九霄聽著那些話,扭頭,“你們剛才說,今天是什麽日子?”
“哎?”
有人突然聽到他的聲音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一個留著絡腮胡的衛士甚至驚訝道:“小兄弟,原來你不是啞巴啊?”這幾日他們跟趙九霄同吃同住,沒聽他說過一句話,他們一度以為他是啞巴。
趙九霄皺眉。
他沒多說,隻重複問了一句,“今天是七夕?”
“是啊。”
有人見他臉色難看,不由問道,“怎麽了,今天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嗎?”
趙九霄沒回答,就在幾人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句幾乎稱得上是囈語一般的聲音,“是她的生日。”
“她?”
有人愣了愣,反應過來,笑著問趙九霄,“你喜歡的人?”
趙九霄長睫微顫,他抬起茫然的雙目,“喜歡?”
“對啊,”原先問話的人笑道,“你這平安符就是她給的吧,我見你整日拿著。”那人年紀稍大,也是他們中間唯一一個有妻子的,這會看著俊朗少年怔然的麵貌,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但回想這少年整日一副不好惹的模樣,還是把手收了回去,隻寬慰道,“沒事,咱們打韃靼多少次了,這次估計也用不了幾個月,等打完仗,你就能回去找她了。”
趙九霄滿腦子還是他說的那句“喜歡”。
他喜歡顧姣?
他怎麽會喜歡顧姣呢?他不是最煩她了嗎?
“什麽是喜歡?”他忽然問。
“啊?”大漢一愣,看著少年怔忡茫然的眼睛倒是反應過來了,懂了,這小子估計才情竇初開不知情為何物,“喜歡啊……”他講不出那些文縐縐的話,想了半天才說,“我追我婆娘那會,見不著的時候就會想她,就算才分開,也會想著下一次見麵,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見到她才好。她高興的時候我比她還高興,她難過的時候我恨不得替她難受。”他說著說著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被身邊幾個年輕衛士打趣了幾句,臉都紅了。
“去去去。”他轉頭看趙九霄,見他還是一副怔然的模樣,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能說,“小兄弟,喜歡有很多種,我的不一定適用你,但我看你整日拿著這平安符,這姑娘肯定對你很重要。”
趙九霄依舊沒說話。
大漢摸不清他的脾性,正想繼續和身邊幾個衛士說話,就聽趙九霄啞著嗓音開口了,“我以為她對我不重要,可我和她分開之後才發現她對我很重要,她和我的夢想一樣重要。”
“可我……”
他忽然用力攥住手裏的平安符,聲音沙啞,“把她弄丟了。”
“弄丟了?”大漢一愣,一時有些沒明白過來,倒是一個年輕衛士聽懂了趙九霄的意思,安慰道,“怕什麽,我見你這平安符還挺新的,估計是臨走前那位姑娘給你的吧?”
趙九霄點了點頭。
“那不就好了,她能特地給你去求平安符,顯然心中有你,等你打完仗掙了功名回去,再好好哄哄人小姑娘,肯定能把她追回來!”
這句話就像一道清泉一般注入趙九霄的腦中,讓他原本茫然頹靡的思緒都變得清明了許多。
對啊。
等打完仗回去,他去找顧姣好好聊聊不就行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永遠是最關心他的那個人,他知道他這次是惹她難過了,也知道自己這樣很不負責任,但他會改的。
以後他再也不會惹她難過,讓她傷心了。
趙九霄自和顧姣分開之後就一直緊繃著的臉終於在這一刻重新綻開了笑容,他衝幾人鄭重道了謝。
“哎,這有什麽好謝的?”
“就是就是。”
“等以後你和那位姑娘成了,可記得給我們吃喜糖啊。”
……
那幾個衛士早些時候看趙九霄一副不理人的模樣,私下還都議論過他,但這會見少年麵帶笑容,一掃從前陰霾,倒很有幾分疏闊爽朗的模樣,也就不再計較之前的事,拉著人說道起來。
夜裏晚風拂過,頭頂樹梢發出沙沙聲響。
趙九霄在說笑聲中仰起頭,他握著手裏的平安符,看著頭頂的月亮,他的眼裏已經沒了從前的迷茫,看著那柔和的月色,他的聲音都變得溫和了不少,“顧姣,等我回來。”
作者有話說:
九霄啊,你沒希望了哈,乖,別東想西想了,等著喊四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