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小姐, 我們進去吧。”


    弄琴眼見馬車離去,便不再多看,隻跟身邊的顧姣說道。


    顧姣點了點頭, 她跟著弄琴往回走, 可她的神色看著卻還有些茫然,弄琴以為她是因為趙九霄的事,心裏越發惱恨起他, 卻不知顧姣這會滿腦子想的都是四叔剛剛說的話, 以及……四叔居然給她擦眼淚了?

    她神色怔怔,一步步跟著弄琴往裏走。


    府裏尚且不知道外頭發生的那些事,看到顧姣回來也隻是和從前似的笑著和人打了個招呼。


    眼見顧姣沒出聲也隻是覺得奇怪, 並未多想。


    弄琴倒是想問問顧姣這件事打算怎麽辦,但看著她一臉怔忡的模樣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隻能把人先送回房間,然後去找蕭宛, 與她說了今晚的事。


    ……


    而另一邊。


    曹書已經把趙九霄先一步送回到了國公府。


    到家才發覺今日是真的出大事了,門前站著的小廝一個個急得額頭冒汗, 他到的時候正聽到他們說道“怎麽辦, 寶福樓沒人,書院也沒人”, 知道他們是在說世子, 他索性把馬車停在門口出了聲,“我把世子帶回來了, 過來搭把手。”


    原先急得不行的一群人聽到他的聲音立刻扭頭看了過來。


    “曹護衛!”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一群人一窩蜂地趕了過來, 有人上前掀起車簾, 眼見他們找了一晚上的世子就在裏麵昏睡著, 紛紛鬆了口氣。


    “總算找回來了。”


    其中一個叫福祿的小廝一麵喊人把趙九霄小心扶了下來,一麵和曹書說,“您怎麽這個時間回來了?四爺呢?”


    “四爺還有事。”曹書沒說趙長璟的去處,目送趙九霄被人扶了進去便問福祿,“府裏出什麽事了?好端端的,世子怎麽會跑出去喝酒?”


    “說來話長。”


    福祿歎了口氣,而後長話短說,“城中最近因為韃靼的事在征兵,表少爺那邊大概是提前做好了安排,不給世子通過,世子就想著自己跑去其他州府征兵,路引和路線圖都已經做好了……這事正好在今晚被大夫人發現了。”


    曹書聽得長眉一剔,差點一句“好家夥”脫口而出,勉強按捺住,壓聲道:“這不得鬧個天翻地覆?”


    “可不是?”福祿歎道,“母子倆當場就吵了起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牽扯到了顧小姐,夫人大發雷霆,然後世子就直接跑出去了……夫人被氣暈過去,這會老夫人、國公爺都還在夫人那,還不知道看到世子這幅醉醺醺的模樣會怎麽做。”


    曹書搖了搖頭,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福祿還得去做事,和曹書說了幾句就離開了,曹書在原地思忖了下是回府還是去找四爺,兩廂權衡,還是打算先回府看看,未想一進去就看到了二小姐的身影,還沒走近就聽她怒氣衝衝說道:“都怪顧姣,我就說她是個禍害精,哥哥因為她被大伯母責罰多少次了!”


    “祖母和大伯母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非要她嫁進來!”


    身邊丫鬟小心勸著,“您可別說了,要讓老夫人聽到,又該責罰您了。”


    “責罰責罰,到底誰才是她的孫女!我看他們都被顧姣那個害人精下了蠱!”


    聲音一點點遠去,曹書站在暗處一點點皺了眉,以前不知道,如今一看,顧小姐要是嫁進來還真是一點都不好,丈夫不愛自己埋怨自己,小姑子也討厭自己,就算有老夫人和大夫人疼著,隻怕在這後宅內院也過得不容易。


    想到那個笑容甜美的少女,曹書第一次由衷地不想讓她嫁給世子。


    可不嫁給世子,她又能嫁給誰呢?這世道對女子總是不公,她和誠國公府定了十年的親,若分開,隻怕城中必定風言風語不斷,顧家和崔家的實力倒是能讓她餘生無憂,但放眼整個京城,要再找出一個未婚還品性身世都不錯的也不容易,如果……


    “在想什麽?”


    曹書站在暗中,聽到這個聲音,差點嚇得跳起來,一回頭看到趙長璟的身影,他拍著胸口說,“您這走路怎麽也沒個聲音啊,嚇死我了。”


    趙長璟瞥他,“你在想什麽虧心事?”


    “我能想什麽?”不過這句顯然說得並沒有多少底氣,曹書說完甚至都不敢往趙長璟那邊看,果然背後不能說人話,這不,差點就把他嚇死了。怕趙長璟再問,他連忙和人說起正事,“對了,剛才屬下派人去打探過了,世子旁邊的廂房果然就有人,您猜是誰?”


    趙長璟並不想猜,淡淡看了他一眼。


    曹書:“……”


    這個無趣的老男人還是算了吧,顧小姐跟了他不得悶死?

    他說,“是白家那位小姐。”


    趙長璟記性好,想了下便記起來了,“緋如那個朋友?”


    “對,以前還真看不出來。”曹書說著嘖了一聲,又問趙長璟,“您打算怎麽處置?”


    “白方遊教女無方,明日禦史台該參道折子了。”


    “嗯,以什麽名義?”總不至於拿今晚這事吧?

    接到他家主子望過來似乎看傻子的目光,曹書的心梗了一下,倒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我知道了。”白方遊在朝多年,怎麽可能幹幹淨淨一點錯處都沒有,隨便拿個理由把人參了就是。


    趙長璟不再多說,問清楚趙九霄在哪後,他徑直朝趙九霄的房間走去。


    到那的時候,母親也在,也難為她一個平日這個點早就睡了的老太太這會又是照顧昏迷的兒媳又是照顧醉酒不醒的孫子。


    趙長璟過去的時候,鄧老夫人正坐在床邊捏著疲憊的眉心,聽到身邊春萼說話,她扭頭朝身後看去,看到趙長璟的身影時,她那張緊繃疲憊的臉上總算扯開一抹笑,“來了。”


    “嗯。”


    趙長璟看了一眼依舊酣睡不醒的趙九霄,沒說話,隻扶著老人往外邊坐。


    春萼上了兩盞茶,一盞是給趙長璟的六安瓜片,一盞是給鄧老夫人的參茶,老人家今日受了不少刺激,得養養神,不然夜裏隻怕不好入睡。


    “我聽春萼說,九霄是曹書帶回來的,你在哪碰著的?”


    “清風樓。”趙長璟手握茶盞,並未隱瞞,“兒子剛回來就在清風樓前看到顧家那丫頭了。”


    鄧老夫人一怔,“玥玥?”她尚且不知道外頭發生的那些事,可心跳卻逐漸變得有些快,撲通撲通,撲通撲通,她過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在那做什麽?九霄喊她過去的,他們都說了什麽?”


    “是有人做了局。”


    趙長璟把自己所了解到的以及調查到的一五一十和老人說了清楚,說完看著對麵老人凝重的臉,他把茶盞擱回到桌子上,淡聲,“這次九霄錯得實在離譜。”


    “我應允顧家人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是該給交代。”鄧老夫人也沒喝茶,手放在桌上,沉著聲,“玥玥好好一孩子,不能被九霄這般糟踐了去。”她雖然年邁卻並不昏聵,道了一聲後問趙長璟,“你心裏有什麽主意?”


    “我來時問過那丫頭。”趙長璟看著老人說,“那丫頭的意思是既然這樁親事束縛住了九霄,讓他這麽不開心,不如解除婚約。”


    “這……”鄧老夫人臉色微變,“何至於此?”


    “我看九霄也並非不想娶她,隻是年少輕狂,又和他娘吵了一架便把過錯全都怪到了玥玥頭上,等他醒來就好了。”她是看著兩個孩子長大的,也是打心裏喜歡玥玥那個丫頭,自然不舍得兩人分開。


    “您覺得這事會這麽輕易結束?”趙長璟問她。


    鄧老夫人愣了下,“不然呢?”


    “九霄從小就想去戰場,這些年私下不知道研究了多少,從前沒機會也就罷了,如今大好機會擺在他的麵前,您覺得他會怎麽想?”


    看著老人沉默的臉,趙長璟淡淡說道:“現在擺在他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條,如他所願讓他去戰場,但結果不定,歸期不定,您覺得我們該怎麽和顧家交待一個原本該跟顧姣成親的人卻去了戰場?另一條,那就是逼著九霄不讓他去,讓他如期把人娶回來,先不論九霄那性子肯不肯,便是肯,這件事也會成為他心裏的刺,他會覺得自己去不成是因為顧姣,您說日後他們夫妻相處,他又會怎麽對那丫頭?”


    “這……”鄧老夫人白了臉,卻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也許時間長了就好了,而且九霄的品性,你我都是知道的,他再如何也不至於真的欺負玥玥。”


    “他已經欺負了。”


    趙長璟沉聲,“寶福樓,清風樓,光我看到的就有兩次,母親,這世上許多事都可以用‘萬一’去概括,因為萬一,便有無限可能,便可以繼續期待。可唯獨親事不能,如果他從此怪上了那丫頭,您讓那丫頭日後在國公府怎麽自處?不得丈夫寵愛,即便有您和大嫂的庇護又如何?”


    這一次,鄧老夫人遲遲沒有說話,暖橘色的燈火照映著她蒼白的臉,不知過去多久,她才啞著嗓音說道:“怎麽會這樣……”她像是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歲,就連永遠挺直的肩背都有些垮了。


    趙長璟看她這般,也不忍歎聲,他扶著老人的肩膀,“我先送您回去。”


    鄧老夫人搖了搖頭,仍啞著聲,“你一路奔波,先去睡吧。”她喊來春萼,讓她扶住自己,要走的時候,她看著趙長璟,“這事,我會和你大嫂說的。”


    “你大嫂……”她歎了口氣,“這次怕是得難受一場。”


    她搖著頭離開。


    趙長璟送她到門口,看著老人遠去的身影,他卻沒有如老人所願回去歇息,而是折身回到屋裏。


    路上,春萼和鄧老夫人說著話,“真要取消婚約?”她先前雖然在外麵伺候,但兩人說話並未避著人,她自然也都聽到了。


    “老四說得對,這世上什麽事都可以用萬一去心懷希冀,唯獨親事不能。”


    “玥玥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對我而言,她和九霄和緋如沒什麽差別,你說要是緋如以後嫁得不好,受欺負了,我該多心疼?玥玥也是一樣的。而且……人心總是偏頗的,日後九霄和玥玥爭吵,我心裏肯定會偏著九霄一些。長久以往,玥玥在府裏隻怕也難做。”


    春萼雖然還沒嫁人,但也知道這世道,女子若嫁得不對,那就真是毀了一生,她輕輕歎了口氣,想到先前四爺說的做局又忍不住皺眉,“這次白小姐實在做得太過分了些。”


    雖說這事是世子錯了。


    可如果不是她故意設了這個局,世子和顧小姐遠不至於鬧到如此地步。


    鄧老夫人聽她說起白又晴也冷了臉,“我從前還真是小看她了。”


    她雖然沒說怎麽處置白又晴,但春萼卻清楚,經此一事,無論是老夫人還是大夫人,都不可能輕易放過那位白小姐,不,還得加上顧家那幾位。


    這位白小姐以後在京城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了。


    趙九霄醒來的時候隻覺得頭痛欲裂。


    他手指按著額頭,濃眉緊擰,睜眼看到屋中的布置,認清是自己的房間後,他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他記得自己是在清風樓和阿琅喝酒,怎麽就回來了?是阿琅把他送回來的?他坐了起來,手指按著還在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啞著嗓音吩咐,“來人,給我倒杯茶。”


    他剛醒來,喉嚨有些啞,也很幹。


    外麵燈火憧憧,卻無人走動,趙九霄皺眉,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床邊倒是有人遞了一盞溫水過來。


    陡然看到自己床邊坐了個人,趙九霄心口猛地一跳,他原本微闔的眼睜大,直到看清坐在床邊的人是誰,他才鬆了口氣,“四叔。”他喊人,陰霾了一整晚的心情都因為見到他變得高興了許多,“您怎麽回來了?是特地回來給我慶祝生辰的嗎?”


    趙長璟一手握著公文,一手握著茶盞,見他麵上掛著的笑容也隻是淡淡說道:“喝吧。”等趙九霄把茶盞接過去喝了兩口,他才開口,“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嗎?”


    趙九霄一聽這個,心裏便又是一跳。


    指腹按在青瓷茶盞上,他低著頭,半晌才說,“您都知道了?”鬧了一晚上,他這會的情緒也沒先前那麽激烈了,“我娘她……怎麽樣了?”


    他到底還是有些擔心的。


    趙長璟未答,反問,“就記得這個?”


    趙九霄一愣,“那還有什麽?”他語氣訥訥,滿麵困惑不解。


    趙長璟看了他一眼,喊了聲,“曹書。”


    “哎!”


    曹書打簾進來,看到趙九霄醒來,打了聲招呼,“世子醒了。”


    趙九霄和他點了頭,看著四叔淡漠的麵孔,他心裏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事被他忽略了,可他絞盡腦汁也實在想不起來,忍不住問,“四叔,我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大概是因為四叔不同以往的麵容,讓趙九霄說起這番話時都變得小心了許多。


    趙長璟未答,隻繼續看著手裏的公文。


    趙九霄見他這般,不由變得更為緊張起來,見四叔這邊問不到,他隻能扭頭問曹書,“曹護衛,到底發生了什麽?”


    曹書倒是開口了,“您都不記得了?”


    趙九霄說,“我就記得我和阿娘吵了一架,然後跑去清風樓和阿琅喝酒。”


    “那您還記得自己和葉二公子說了什麽嗎?”


    “說了什麽?”趙九霄愣了愣,他正想說些什麽,腦中卻忽然浮現出一些片段。


    “你說我是怎麽想的?我還能怎麽想?”


    “我根本不喜歡她,我根本不想娶她!”


    “都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因為阿娘喜歡她,如果不是因為我要跟她成親,我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為什麽,為什麽每個人都要這樣逼我,我隻是想去戰場,我隻是想去打仗,為什麽他們都要阻止我……如果我沒有婚約就好了。”


    ……


    心猛地一滯。


    趙九霄臉色變得煞白,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這樣指責顧姣,以前雖然他也和阿琅說過不想娶妻的話,但他從來沒有這樣去指責過,心裏有些亂糟糟的,他放在錦被上的雙手緊握,餘光倒是在瞥見四叔的時候,心神一震,他忍不住問,“我和阿琅的話,四叔怎麽會知道?”


    阿琅絕對不可能和四叔說這樣的話。


    難不成……


    曹書說,“是顧小姐聽到了。”


    趙九霄猛地抬頭,“你說什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震驚,他這會耳邊全是嗡嗡嗡的嘈雜聲,可這些聲音竟然還壓不過他的心跳聲,心髒像是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他目光呆呆地看著曹書,啞著嗓音又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麽……”可還不等曹書重複,他又看向趙長璟,“四叔,是真的嗎?顧姣她……都聽到了?”


    “是。”


    趙長璟這次開口了,他合上公文問趙九霄,“你打算怎麽解決?”


    趙九霄呆坐在床上,他的心髒還在胸口砰砰跳動,震耳聒噪,“我沒想到她會聽到……”


    趙長璟皺眉。


    還未說話又聽趙九霄說,“我現在就去跟她道歉。”


    趙九霄說著急匆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他去找自己的鞋子想穿什麽,但也不知道怎麽了,手跟脫力一般,穿了幾次才穿上。他的衣裳並沒有脫掉,還是先前那一身,等穿完鞋子就急匆匆往外邊趕,都忘了和趙長璟說一聲。


    “這……”曹書看著趙九霄離開,忍不住扭頭問坐在燈火下的紫衣男人,“您不攔下?”


    “我為何要攔?”


    趙長璟淡聲,“他原本就欠她一聲道歉。”


    他說著拿起公文,打算回房。


    曹書忍不住小聲道:“那要是顧小姐又原諒他了怎麽辦?”


    趙長璟腳步一頓,外頭燈火照在他的身上,夜裏風大,廊下燈籠搖晃,落在他身上的光也變得半明半暗,“那也是她的選擇,我尊重她一切的選擇。”


    他說完抬腳往外走去。


    *

    趙九霄一路疾馳朝甜水巷趕去,晚風吹散了他所有的醉意,也讓他在清醒時愈發後悔,他沒想到自己會在半醉半醒間說那樣的話,更沒想到顧姣會聽到……


    他今天是惱,惱母親從不在意自己說過的話,惱他們總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束縛他綁著他。


    其實顧姣是最不該被他惱的。


    她什麽都沒做。


    可那個時候,他哪裏還想得到那麽多?氣上心頭時,說起話來自然也就不管不顧了,看著不遠處掛著的燈籠和熟悉的石獅子,趙九霄莫名變得有些緊張和退縮起來,手無意識地握緊韁繩,直到風疾不滿地嘶叫一聲,他才回過神。


    安撫式地拍了拍風疾,趙九霄看著遠處的顧府,薄唇輕抿一下,他從來都不是怕承認錯誤的人。


    有錯就認。


    隻是想到前不久才承諾顧姣以後會好好對她,如今卻……他濃眉緊擰了一下,還是抿著唇過去了。


    門前小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這個點看到趙九霄,難免驚訝,“世子怎麽這個時間過來了?”


    趙九霄說,“我來找顧姣。”


    “這……”


    小廝有些猶豫,這也太晚了,但想了想他家小姐對趙世子的感情,還是點了點頭,“您請稍等,小的先去稟報一聲。”他說完和趙九霄告了個禮便往裏頭走。


    沒有直接去跟顧姣說,而是按著規矩先去找了蕭宛。


    未想二小姐和二夫人也在那。


    說來也是巧,今晚顧錦來給顧言送東西,正好碰上弄琴來跟蕭宛稟告今晚發生的事,她自幼就是個炮仗脾氣,一聽這話,自是鬧了起來,蕭宛好說歹說才把人勸住,沒讓她殺到誠國公府去。


    緊跟著顧錦的母親蔣冬珠去找顧錦沒找到,一打聽知道顧錦來了蕭宛這,頓時不高興起來。她跟蕭宛閨中就認識,因為自小被她娘拎著和蕭宛比較,蔣冬珠自然不喜蕭宛,原本以為成親後就能避開和人比較了,沒想到蕭宛竟然也嫁到了顧家,原本的死對頭成了妯娌,還壓了她一頭,蔣冬珠有好幾年都慪得吃不下飯,她氣衝衝過來,原本是想帶自己的女兒回去,沒想到也聽到了這樁事。


    小廝去通稟的時候,蔣冬珠正沒好氣啐道:“什麽東西,真當我們顧家沒人了?居然敢在外頭這樣落我們家的臉麵!”


    顧錦也開了腔,“大伯母就不該攔我,就該讓我去國公府好好揍她一頓!”


    蔣冬珠一聽這話,矛頭又對準了她,“你又皮癢了是吧?我讓你學規矩學禮儀,你都學到哪裏去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跟我說這個?”


    眼見母女倆又要吵起來,蕭宛頭疼得按了按眉心,正想說話,便見青黛進來了,看她臉色不好的樣子,蕭宛蹙眉問,“怎麽了?”


    “世子來了。”


    “他還敢來!”顧錦一聽這話就立刻拍桌起來,她力氣大,當即就把桌子拍出了一條裂縫。


    蔣冬珠被嚇了一跳,她一時都不知道該拍自己的心口還是該訓斥自己的女兒沒一點做姑娘家的樣子,等想開口的時候,顧錦已經出去了。


    還是蕭宛先回過神,忙道:“快去攔著些二小姐。”


    原本想訓斥女兒的蔣冬珠一聽這話又立刻把矛頭對準蕭宛,“攔什麽攔,人都鬧到家門口了,你還想著息事寧人!”她說著哼一聲,徑直起身跟著出去。


    看著一前一後離開的母女倆,蕭宛有些無奈,卻也沒有滯留,而是跟著兩人往外走。


    出去的時候。


    兩人已經打起來了,顧錦一手鞭子舞得十分利落,但趙九霄武功高,死死握著鞭子也沒落下風。


    趙九霄不想跟顧錦打架,這會隻是握著鞭子,冷聲說,“顧錦,我今天沒時間和你打架,你把顧姣喊出來,我有話要和她說。”


    “你做了那樣的混賬事,還敢見她!呸,做你的春秋大夢!”眼見鞭子打不到他,顧錦索性衝身後小廝發話,“過去,把他給我抓住!”


    可那些小廝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哪裏敢?餘光一瞥蕭宛的身影,他們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忙喊道:“夫人!”


    蕭宛嗯一聲,看著外頭的情形,輕輕一擰眉,“阿錦,回來。”


    這次蔣冬珠也沒跟她反著來,隻是看了蕭宛一眼後便衝著顧錦喊道:“你還不回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還在,要你出什麽頭?”


    顧錦仍不肯退,最後還是蕭宛讓青黛幾個丫鬟把人“扶”了過來。


    “趙世子。”


    等顧錦被帶回來後,蕭宛上前和趙九霄打了個招呼。


    她神色依舊,但趙九霄卻莫名有些心慌,他和人行禮,“顧夫人。”打完招呼後,他也沒有抬頭,而是繼續低著頭說,“勞夫人替我喊一聲顧姣,我想和她……”


    說解釋不合適。


    他隻能幹啞著嗓音說,“我想和她說聲抱歉。”


    “你還有臉來說抱歉?”顧錦瞪眼,要不是被她娘強拉著,恨不得這會衝上去踹他兩腳。


    蕭宛語氣倒還算平和,她站在階上看著趙九霄問,“世子是不是以為這世間所有事都能用抱歉去解決?還是覺得無論你做錯什麽,玥玥都會原諒你?”


    趙九霄被說得臉色蒼白,他薄唇微張了好幾下才開口,“顧夫人,我……”


    蕭宛沒理會,直接打斷他的話,“我雖不是玥玥生母,但也容不得有人這樣糟踐我們顧府的小姐,既然世子這樣不願意娶玥玥,那這門親事就作罷吧。”


    “顧夫人,我……”


    趙九霄心裏一慌,他抬頭,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目光卻看到了顧姣,心裏一定,他忙喊道:“顧姣!”


    其餘人跟著轉過頭去,果然看到顧姣的身影。


    “你怎麽出來了?”


    蕭宛走過去,看著她小臉蒼白,手裏卻還握著一隻錦盒,不由蹙眉,“回去。”


    顧姣搖了搖頭,雖然柔弱,卻也堅定,“我有話要和他說。”


    “你和他說什麽?”顧錦卻沒蕭宛那樣的好脾氣,看到顧姣頓時就炸了起來,“顧姣姣,我警告你,你立刻給我回你的房間,你要是今天還敢原諒這個混蛋,我……”她一麵說,一麵紅了眼眶,“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顧姣看著她說,“阿錦,你和二嬸先回去,我待會來找你。”


    “好,好,好!我以後再管你的事,我就是傻子!”她說著也不讓人扶,徑直抬腳往府裏跑。


    “還不快去看著小姐!”蔣冬珠說著也跟著追了進去。


    唯有蕭宛和青黛還在,蕭宛看著顧姣還想說什麽,卻聽她說,“母親,您先進去,我自己的事就讓我自己來解決吧。”


    蕭宛愣住了。


    顧姣頭一次這樣喊蕭宛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不敢跟蕭宛對視,她隻能看著青黛說,“青黛姐姐,你先扶母親進去吧。”


    青黛顯然也愣住了,迎著顧姣的注視,她木訥地點了點頭。


    好歹把人都勸進去了,顧姣悄悄鬆了口氣,她能感覺到剛剛說話的時候一直有人在看她,也知道看她的那個人是誰,其實她還是有些不敢和他單獨相處,但——


    有些事總得解決的,拖到最後對誰都不好,她也不想再讓母親和阿錦她們替她擔心了。


    “九霄哥哥,”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看向趙九霄,“我們走走吧。”


    明明顧姣很平靜,不哭不鬧,可趙九霄看著這樣的她卻更加心慌了,看著顧姣轉身離開,他連忙跟了上去,等走進府裏,他看著走在他麵前的顧姣。


    記憶中好像還是第一次兩人在一起時,他看著她的背影,喉嚨幹幹的,“顧姣……”他啞著聲,想和她道歉,卻見顧姣忽然停下步子,他也連忙停下。


    “這是給你準備的生辰禮物,你打開看看。”


    昏暗燈火下,少女笑容如故。


    趙九霄張口欲言,但薄唇囁嚅幾下,又什麽都說不出,隻能從她手裏接過錦盒,打開看到裏麵放著的一把工藝精細的連弩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這是……”


    “我知道九霄哥哥喜歡這些東西,這是我特地托師父給你做的。”一般的連弩都很大,可這把連弩卻可以藏在袖子裏當做袖箭,顧姣笑著和人說,“你可以綁在手臂上,以後出去打獵也會方便很多。”


    “顧姣……”


    趙九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覺得眼睛滾燙。


    她總是知道他喜歡什麽。


    可他……


    他用力抓著手裏的錦盒,鼓起勇氣,想和她說話,卻聽顧姣先他一步開了口,“九霄哥哥,我們解除婚約吧。”


    作者有話說:


    九霄以後還會遇見很多人,可他再也無法擁有一個顧姣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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