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從顧府離開的趙九霄卻沒有回書院, 而是直接回了家。
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想必他娘也應該有所耳聞了,即便這會還不知道, 等外頭傳得廣了也總會知道的。他不是不能擔事的人, 錯了就是錯了,所以回到家,他就徑直去了他娘那邊。
比他想的還要嚴重。
他娘甚至都沒見他, 就讓他跪在院子裏反省, 最後還是朝雲覺得來來往往的丫鬟看著不好,替他說了話,他娘才發了話讓他去祠堂繼續跪著。
他也沒辯解什麽。
從他娘的院子出來, 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斜陽掛在天際, 六月的晚霞很美。
他卻無暇觀賞。
在青石板上跪了大半個時辰,趙九霄走起路來有些許不適, 雖然不至於一瘸一拐,但肯定有些怪異, 他又要麵子, 不肯讓人攙扶,就這麽一個人咬牙走著, 直到走到一條小路上, 迎麵看到要拐進一條小道的曹書,他腳步頓了頓, 喊了一聲, “曹護衛。”
曹書聽到聲音, 停步看了過來。
“世子爺。”打完招呼後, 他的目光落在趙九霄的腿上, 練武之人很容易察覺到他此時的異樣,“您這是……”話落,看了一眼他臉上的神情以及過來的方向,便也明白過來了,看來他們那位大夫人今日又發火了,也正常,便是他這個外人看著都覺得世子今日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不過他這個外人也沒資格多說什麽,便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問了一句,“都到吃晚膳的時間了,您這是去哪?”
趙九霄言簡意賅,“祠堂。”
這個時間去祠堂,儼然是去罰跪的,曹書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您……請便?”摸著鼻子頗為尷尬地說完,曹書便想先提出告辭了,隻是話還沒有出口便聽趙九霄問,“四叔他沒事吧?”
曹書聽他提起這個,說話倒是順暢了一些,“您還不知道他?咱們四爺何時把外麵那些人的評價放在心上?”想到今天那位葉二公子說的,他又添了一句,“您在書院也別因為四爺的事跟人起爭執,不過隻是一些無能狂吠之輩,便是說也說不到四爺麵前來,您跟他們生氣實在沒必要,浪費時間還浪費精力。”
趙九霄皺了皺眉,但想到四叔的脾性,又沉默。
就在曹書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又聽到他很輕的問了一句,“四叔他……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為什麽失望,曹書當然清楚,他也覺得奇怪,平時他們這位世子爺做什麽都挺有分寸的,但每次碰到那位顧小姐的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易怒易炸……要換作別人,他們那位爺是絕對不會管的,這世上這麽多人這麽多事,哪能什麽都管得過來?偏偏是那位顧小姐,想到四爺今日回來時特地叮囑的那句,曹書心裏就有些犯愁,這愁在看到趙九霄此時的臉色時,便更愁了。
剛被自己的親娘罰過,看著整個人還有些茫然,估計他這會要是真說一句失望,他們這位世子爺今天這這杆筋骨是直不起來了。
頭疼。
早知道就不走這條路了。
曹書心裏後悔不已,就在他猶豫著怎麽開口比較好的時候,突然有人喊他。
“曹護衛!”是門房的小廝,他手裏提著一個食盒,跑得氣喘籲籲,“還以為得去四爺那邊找您呢,正好,給您的東西,我就不特地過去一趟了。”
走過來才發現趙九霄也在,小廝忙跟人行了禮,“世子。”
趙九霄點了點頭,他心情不好,也懶得說話,甚至連看一眼的心情都沒有,把頭偏到旁邊,思緒放空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什麽東西?”曹書拿到手後就打開了食盒,看到上麵的酸梅湯,他愣了愣,幾乎是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這是誰送來的,他這還沒說話,那邊小廝就已經開口了,“顧家大小姐送來的,說是應允您的酸梅湯,底下一層是西瓜,顧大小姐說四爺胃口不好,吃這個可以開胃,”他說著還笑了起來,“特地用棉布包了冰塊,送東西過來的人說是讓您和四爺早些吃,這東西就得冷著吃才好吃。”
原本在出神的趙九霄聽到這話扭頭看來,他的神情有些迷茫,“你說誰送來的?”
小廝愣了愣,“顧家大小姐啊。”
說完倒是也反應過來了,對哦,以前顧大小姐都是給世子送東西,怎麽今天隻給四爺送了?看著世子那張臉,他心裏莫名有些緊張起來。
趙九霄看了一眼曹書手裏的東西,眉心擰得幾乎可以夾死蒼蠅,“就隻有這些嗎?”
小廝聽他這樣問,猶豫了半天才小聲答道:“……拿,拿到的是隻有這些。”說完一瞥世子那張臉,他怕得立刻垂下頭,聲音也變得結巴起來,“也可能給您的還在後麵,小的去外麵看看?”
趙九霄沉默半天才說,“不用了。”
離開顧府已經快一個時辰了,她若是要給他送,早送來了,這個點沒有就是沒有,明明以前她給他送東西的時候,他煩得不行,可如今她不給他送了,他心裏又有些空落落的。
“或許……顧小姐以為您去書院了?”曹書看著他難看失落的神情,寬慰了一句,那句“要不您派人去書院問問”,他不敢說,這要是送了還好,沒送,他們這位世子爺豈不是要更加失望了?
趙九霄也沒提,他沉默地轉身離開,甚至忘記自己還在等曹書的答案。
往祠堂去的這一路,趙九霄心裏亂糟糟的,他自己也說不清在想什麽,隻知道心髒悶悶的很難受,他不習慣這種感受,手掌撐在胸口處用力按了按,想把這種不舒服的感覺緩衝過去。
“世子爺這是怎麽了?”小廝看著趙九霄離開的方向,小聲問曹書。
還能怎麽?
當然是難受了。
曹書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搖了搖頭,“沒事,你去忙你的吧。”等小廝走後,他拎著這沉甸甸的食盒,看著趙九霄離開的方向,歎氣,“這事鬧的。”
……
陳洵在院子裏削木劍,看到曹書回來,抬了下頭,目光落在他手裏的食盒,一頓,“什麽東西?”
曹書這會在想事情,思緒飄得有些遠,反應也有些遲鈍,“酸梅湯和西瓜。”
“西瓜?”
陳洵有些驚訝,“這還沒上市吧,哪來的?”
這次聽清了,曹書說,“還能哪來的?這種時候,除了宮裏也就開平衛那邊有。”
聽到開平衛,陳洵就知道和顧家有關了,有些驚訝,但他一向不是多言的人,也沒多問,隻是看著曹書的神情,奇怪道:“你怎麽了?”
“啊?”
“看著臉色挺難看的。”
曹書看不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心裏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嘴裏卻啊一聲,不大在意地說,“可能中暑了吧。”迎著陳洵看傻子的目光,他也沒多說,丟下一句“削你的劍吧”就繼續抬腳往屋中走去。
屋中。
趙長璟自回來後便換了一身便服,這會他坐在書案後頭批閱公文,聽到有人進來,頭也不抬,直到“啪嗒”一聲,一隻食盒放到他麵前,他批閱公文的動作一頓,卻依舊不曾抬眼,隻淡淡一句,“拿走。”
曹書看著他說,“顧小姐送來的。”
明顯能夠感覺到主子在聽到這話後,手上的動作又停了一瞬,緊跟著,傳來他的聲音,“……放著吧。”
卻是連是什麽都沒問。
心裏的懷疑更甚了,曹書回來的這一路一直想著今日午間發生的那些事,明明忙得不行卻陪人陪了一下午,又是買糖葫蘆又是陪吃飯,後來更是直接在人身邊睡著了……太多的不同尋常讓曹書心裏不得不懷疑。
主子真的是因為以前那些事才會對顧小姐這樣與眾不同嗎?
他低頭看著麵前還在處理公務的主子,應了一聲後也沒走,有一句沒一句扯著話,“世子去祠堂罰跪了,門房送東西過來的時候,他就在屬下身邊,顧小姐就給您送了吃的,沒給他送,看世子的樣子,還挺失落的。”
“不過這也是世子自己活該,人顧小姐多好的姑娘啊,被他這麽欺負,要讓顧將軍知道,估計得從開平衛直接殺過來。”
趙長璟仍舊沒抬頭,把手裏的公文批閱好放到一旁,又挑了一本才淡淡說道:“你何時這麽喜歡關心別人的事了?”
曹書:“……”
他哪裏是關心別人?他是怕他們叔侄為了女人反目!曹書無聲腹誹,但心裏的懷疑卻讓他不得不繼續硬著頭皮試探道:“其實——”
他低頭,仔細觀察著主子的神情,“顧小姐和世子不怎麽相配,您說是嗎?”
朱筆停在公文上,趙長璟慢慢抬起頭,左手上的公文被他放在書案上,隻有右手還握著一支朱筆,他沉默地凝望曹書的臉,神情淡淡。
漆黑深邃的鳳眸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即便是自幼陪著他長大的曹書被他這樣看著一時也有些吃不消,他的脊背僵硬,神情也變得有些緊繃起來,好在沒過多久,那雙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收回去了。
“把你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給我塞回去。”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重新拿起公文批閱起來。
曹書無端鬆了口氣,既為他收回去的目光,也為他的話。
主子這樣說,就是沒事了。
或許真是他想多了?主子對顧小姐的那一份不同可能真的隻是源於小時候的那份疼愛?心情放鬆了,曹書的動作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顧姣怕馬車顛簸,酸梅湯灑出來,便拿白玉做的小壇子裝著,西瓜也都一塊塊切好了,還貼心地讓人把籽都剔除了……曹書把酸梅湯倒出給了人一份,又拿出一部分西瓜,在趙長璟看過來的時候,他“哎”一聲,立刻抱著盤子說,“您可別這樣看屬下,實話和您說,這酸梅湯是顧小姐特意吩咐給屬下做的,屬下這還特地給您留了一份呢。”
一副明明是您占了便宜的模樣讓趙長璟頗為無語,眉心跳了跳,趙長璟揮手,連話都懶得說讓人出去。
曹書滿意了,抱著東西往外走,走到竹簾那邊,他停步,難得糾結地小聲說了一句,“那個,主子,屬下剛說的那些……您別介意,哎,其實但凡顧小姐換個身份,您要喜歡,屬下都直接幫您把人搶來了。”
趙長璟額角跳了跳,“滾。”
曹書哎一聲,“這就滾!”
簾子一掀一合,很快就沒了曹書的身影,趙長璟卻忽然有些批閱不下去了,他把手中公文放到桌上,看著被放到一旁還冒著寒氣的酸梅湯和西瓜,沉默半晌,抬手捏了捏眉心。
門外。
看到曹書出來時又是從前那副散漫的麵孔後,陳洵淡淡說了一句,“暑好了?”
被揭穿,曹書也不介意,啊一聲說了句“好了”便坐到了他身旁,他把手裏的酸梅湯和西瓜分給人一半,靠在廊柱吃西瓜的時候,他看著遠處晚霞金光,忽然問,“哎,陳洵,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未來主母會是什麽樣?”
陳洵難得頓了一下。
半天,搖了搖頭,“想不出。”
曹書揚起眉梢笑了下,“其實我今天……”話還沒說完又卡住了,迎著陳洵看過來的目光,他又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沒事,吃東西吧。”
陳洵看著他一臉無語,卻也沒有多說,喝了口酸梅湯便繼續低頭削他的劍。
其實他今天感覺到了。
和顧小姐在一起時的主子,是他從未見過的放鬆,他那句話不是開玩笑,但凡顧小姐換個身份,他就直接去搶人了。
他希望能有這樣一個人陪著主子。
可惜了。
曹書無聲歎了口氣。
*
顧姣並不知道他們主仆的對話,她跟顧錦一直聊到天黑才一起朝蕭宛的院子走去。二嬸還沒回來,二叔這陣子又在外頭辦公,整個二房隻有顧錦一個人,顧家雖然平日開火都是分開吃飯,但蕭宛早在半個時辰前就派人過來傳話了,讓她和顧姣一起過去吃。
兩人自然沒什麽意見。
過去的時候,顧言已經在了,小小的人坐在窗邊的小書桌後寫字,心思卻早已飄遠了,寫一會往外頭看一會,一聽到外麵丫鬟的請安聲,立刻嗖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蓮心在一旁磨墨,被他這番動作唬了一跳,要出聲的時候,人已經跑遠了。
她隻來得及“哎”了一聲,就看著人挑簾出去了,青黛正在布菜,看到這副場景也跟著笑了下,“隨他去吧,他們姐弟倆感情要好,要不是夫人有吩咐,估計剛剛就得去二小姐那找人了,能捱到現在還寫了半張大字已經不容易了。”
想到剛剛少爺寫一會停一會的場景,蓮心也跟著笑了起來,她搖了搖頭,“是不容易。”她也沒再說什麽,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了下,便瞧見她家少爺已經纏著一位在燈火下容貌頗顯昳麗的紅衣少女走進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紫衣少女。
她家少爺在外頭頗有些冷酷,看不上跟自己同齡的小蘿卜頭玩,平常有人來找他玩,他都一副不待見的樣子,這會卻小孩心性,纏著大小姐問這問那。
“阿姐,你今天去哪了呀?你讓人拿過來的糕點是哪買的呀?你什麽時候帶我出去玩呀?”一句接著一句,跟個小話癆似的。
顧姣還未說話,一旁的顧錦卻已經醋聲道:“我說顧小言,怎麽說我也是你姐,你要不要這麽厚此薄彼?”
顧錦說著還想伸手去捏他的臉。
看到她伸過來的手,顧言忙往顧姣身後躲,“阿姐救我!”
顧姣自是護著他,一麵把人護在身後,一麵和顧錦說,“阿錦,你別欺負阿言。”
“行啊,不欺負他,欺負你好了。”
顧錦挑了挑眉,直接把伸出去的手換了個方向,朝顧姣的臉探去。
“不許欺負阿姐!”顧言看顧姣被欺負,立刻又挺身站了出來。
三個人在這鬧得不可開交,直到蕭宛過來才消停下來,“怎麽玩成這樣?”看著氣喘籲籲的三個人,蕭宛又是好笑又是無奈,讓人去拿幾塊幹淨的帕子,等他們收拾完後才說,“好了,先吃飯,今天廚房做了玥玥喜歡的糖醋裏脊還有阿錦喜歡的辣子雞。”
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你們兩姐妹這口味還真是天差地別。”
“我這是正常的,甜辣都能吃,隻是更喜歡吃辣。”顧錦握著帕子擦著手,說完還朝顧姣那邊睇了一眼,“可就顧姣姣那種誓甜如命的口味,普天之下隻怕也難再找出第二個了。”
這要擱以前,顧姣的確是反駁不了。
不過現在,她哼一聲,十分驕傲,似乎找到了同胞一般,“瞎說,四叔就和我一樣。”
蕭宛愣道:“趙四爺?你今天和他一起去吃飯了?”她隻知道今日在寶福樓是四爺替玥玥解了圍,卻不知道他們後續去做了什麽。
“是啊,”顧姣笑著和他們說,“四叔帶我去了一家特別好吃的店,環境也特別特別好,等下回,我帶你們一起去。”
蕭宛見她說起那位四爺時笑容燦爛,一點都沒有從前的懼怕,不由驚奇,“玥玥現在不怕四爺了?”之前有一回她帶著玥玥去國公府做客,遠遠瞧見那位四爺,玥玥就立刻低了頭,一副怕被人看到的樣子。
問起她。
她就苦著小臉說,“我看到四叔就想起我被先生罰抄的日子。”
罰抄這事,蕭宛是知道的,玥玥書院教書法的那位先生特別喜歡那位趙四爺的墨寶,有時候懲戒他們便會讓他們抄寫那位四爺的文章。
玥玥手小,寫字又慢,偏偏又死心眼,別人都是隨便抄寫糊弄了事,就她一個人十分認真。每次在書院抄寫不完還要拿到家裏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寫,想到那副場景,蕭宛至今都有些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
“您在笑什麽?”顧姣有些疑惑。
蕭宛看著她笑道:“想起你以前抄書的日子了。”
她這話說完,除了年紀小不知道這事的顧言,其餘人都紛紛笑了起來,顧姣被她們笑得臉都紅了,又辯駁不出,倒是想起一事,她輕輕“啊”了一聲。
“怎麽了?”
顧錦止了笑聲問她。
顧姣說,“我想起為什麽覺得那字熟悉了。”她是在說“沈記”的門匾。
隻是顧錦幾人並不知曉這事,麵對身前幾張疑惑的臉,顧姣想了想,覺得這事也沒什麽好解釋的,便又擺了擺手,“吃飯吧吃飯吧,我都餓了。”
其餘人聽她這樣說倒是也沒多問。
晚膳已經準備好了,一群人往外間走,因為就他們四個人便都圍著圓桌坐著,三姐弟還是和以前一樣,你給我夾菜我給你夾菜,蕭宛目光含笑看著他們,正要低頭吃飯,忽然,一塊被剔了刺的魚肉落到了她麵前的菜碗。
蕭宛一怔,抬眸看去,便瞧見憧憧燈火下顧姣明媚的笑臉。
那個笑容明亮的晃人,一如從前,蕭宛看得有些失神,外頭的人都說她這個繼母當得好,把別人的孩子養得和自己的一樣,卻不知道這個孩子也曾是她的救贖。
在她被她爹娘逼著嫁進顧府的時候,這個孩子的笑容曾一度照亮過她灰暗的人生,她永遠都記得她笑著朝她跑來抓著她的裙角仰著笑臉喊她夫人的樣子。
思緒回籠。
她也夾了一塊糖醋裏脊放進她的碗裏,迎著顧姣的笑容,柔聲,“吃吧。”
顧姣笑著點點頭。
“阿娘,我也要!”顧言在一旁喊起來。
顧錦也跟著說,“哎呀,大伯母,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蕭宛一概笑著應好,給他們夾了他們喜歡的菜,燈火憧憧,顧府宅院滿是溫馨,而此時位於誠國公府的祠堂又是另一副模樣了……秦氏今日大發雷霆,連晚飯都沒讓人送,鄧老夫人雖然心疼孫子,但也不好幹涉自己兒媳做事,何況她也覺得自己孫子今日這事做得過分了。
於是,已經過了酉時,但趙九霄還沒用晚膳。
不過趙九霄也沒覺得餓,雖然中午那會他也沒吃什麽,但他這會心裏悶悶的,估計就算給他拿來飯菜,他也吃不下。
無人看管。
可趙九霄還是沉默地跪在蒲團上。
安靜的室內忽然傳來吱呀一聲,門在這個時候被人從外頭推開,趙緋如趁著夜色提著食盒走了進來,一看到趙九霄跪得挺直的脊背,她心疼之餘更是恨起了顧姣。
顧姣這個害人精,前幾天才害她罰跪,現在又害哥哥!
真是氣死她了!
“你來做什麽?”趙九霄聽到聲響回頭看了一眼,看到趙緋如,神情也沒什麽變化,目光落在她手裏的食盒倒是一頓,不過很快又收了回去,他繼續看著列祖列宗的牌位,語氣淡淡說道:“我不餓,你拿回去吧。”
可趙緋如怎麽會聽他的?
她覺得哥哥是被大伯母責罰落了臉麵心情不好。
“我給哥哥拿了好幾道你喜歡吃的菜。”她邊說邊朝人走去。
趙九霄看著她把食盒裏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眉心跳了跳,他覺得煩,但更懶得說話,索性也隨她去了,直到目光落在一碗焦糖色的酸梅湯,他忽然啞著嗓音呢喃了一句,“酸梅湯……”
“哥哥想先喝湯嗎?”
趙緋如忙把酸梅湯遞給他。
原本沒什麽胃口的趙九霄此時看著她手裏的酸梅湯竟然沒有拒絕,他拿過來喝了一口,又擰了眉。
“怎麽了?不好喝嗎?”
“酸。”
“酸?”趙緋如怔道,“不可能啊,我剛喝過,挺甜的。”
趙九霄沒說話,隻是看著手裏的酸梅湯沒了胃口,其實不酸,隻是沒顧姣做的甜,顧姣每次做的酸梅湯就很甜,她那個人嗜甜如命,每次都要加很多很多糖,他以前覺得那股子味道膩味,現在也不知怎得,竟忽然很想嚐一嚐她做的酸梅湯。
不禁又想起她給四叔準備的酸梅湯了。
趙九霄不同尋常的沉默讓趙緋如更加惱恨起顧姣,她覺得哥哥變成這樣都是因為顧姣那個害人精,她蹲在一旁咬著牙義憤填膺,“都怪顧姣,要不是她,哥哥怎麽會罰跪,等下次我看到她一定要好好找她清算這幾筆賬!”
她的,還有哥哥的……
她腦中已經開始想象要怎麽把這兩筆賬清算回來了,忽聽身邊趙九霄沉聲,“你敢去找她算賬試試看!”
趙九霄已回過神,把手裏的酸梅湯放回到地上,沉著一張臉怒視滿麵怔忡的趙緋如,“趙緋如,要讓我知道你欺負她,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說完也不管她是何反應,冷著一張臉扭過頭,“現在,拿著你的東西出去。”
趙緋如氣得臉都白了,“哥,我是想給你出氣!”
“不需要。”趙九霄頭也不回,神色淡漠。
趙緋如打小也是嬌生慣養,從小到大,從來就隻有她欺負別人的份,現在被趙九霄這樣訓斥,她的臉一會青一會白,最後紅了眼眶一跺腳,“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
她抹著眼淚站起身。
越想越氣還伸手推了趙九霄一下,而後也不管剩下的那堆東西就往外跑去。
突然被推了一下的趙九霄有些沒跪穩,身子往前晃了晃,他拿手撐了下地麵才重新跪穩,他皺了皺眉,也沒喊她,直接把東西收拾回食盒便扔到一旁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