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婚訊
三日後。殿試開始,皇城禁嚴。
半月後。大榜召開。全城都知曉京都冒出黑馬一匹,直攬第一狀元——此人是,傅嬰也。
閨中少女又到了躁動的時候了。
而於凰已經半月不理傅嬰。
今日,帝訊傳來,公開要召新晉狀元郎入宮問話,這可是給足了這狀元面子。
然而這引起的京城風雲,還是在鍾藍慢悠悠吃著糕點的時候,跟趴在床上發獃的少女打趣的時候才提起。
「你可知你那心上人成了皇帝跟前的紅人?」
「……不知。」
「你可知你那心上人成了全城熾手可熱的狀元郎?」
「……不知。」
「你可知你那心上人現在正在殿前接受皇帝召見?」
「我怎知道!」於凰翻了個身,沖鍾藍狠狠瞪去。
「那也好。」鍾藍吞下一口糕點,微笑道,「你也定是不知皇帝意欲把公主嫁給這位狀元郎的吧!」
「不知不知——你說什麼?」於凰猛地從床上躍起,眨巴著眼睛就看著鍾藍,「皇帝要嫁公主給那呆書生?怎麼可能!」
鍾藍笑而不語。
這姑娘頓時急躁了,她托著下巴思索了會,才擠出幾個字:「那公主生得可好看?」
「不會不會,書生怎麼會這麼庸俗……」
「可是書生是要走仕途的……要是娶了公主官路就……」於凰狠狠咬住下唇,搖頭自語,「不會的!那獃子心裡想著的一直是小時候的小女孩,怎麼可能會突然變心!」
她沒說出來的是,要是會變心的話,她定要這書生喜歡上自己。
可是鍾藍嘴角一直噙著的笑意叫她心裡不安。
於凰來迴轉悠了幾圈,終於忍不住抱緊鍾藍的手臂,淚眼汪汪道:「你就告訴我怎麼回事吧!」
鍾藍不著痕迹地輕輕卸開於凰的手,淡淡道:「等那書生回來你便知道了。」
書生確實很快就回來了。
只是這時候的書生不再是以前的書生,回來時是衣冠楚楚,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襲紅袍錦衣,一副風姿綽綽的樣子,和往日溫和溫潤的模樣不同,這時的書生給人更多的還是高貴不可侵犯的姿態,冰涼著神情,在人群的擁護下緩緩回到客棧。
客棧里的人都沸騰了!
他們這可出了個大狀元!
而傅嬰微微涼著的神情叫人琢磨不透,於凰從樓上準備撲過來的腳步也停滯下來。敏銳如鳳凰,也感覺到了書生的一點點不一樣。
這樣微垂的眼神,好像看不盡天下人。
也好似,無人能入其眼底。
不知怎麼的,於凰就覺得一陣恐懼,她一直躲在樓上門後面,等到書生回了房間,等了好久好久,她才猶豫著下去敲開了書生的門。
「喂……」書生……
最後兩個字還沒出口,門便被打開,迎上的正是書生一成不變的含笑的眼。
於凰心下大定,她又恢復了樂呵呵的好像什麼都不在意的心態,直接從門口躥了進去,嚷道:「書生還算不錯嘛,竟叫你夠到一個狀元!」
然而竄到屋內,卻見桌面上擺著一張皇榜,下意識低頭欲看,卻被身後的傅嬰給捂住了眼睛。
他輕輕的聲音帶著些許熱氣就鑽進了耳朵。
猝不及防間,於凰只覺熱氣全冒到了頭頂。
然而書生說出的話,卻冷到了極點,於凰一下子就動彈不得。
「別看。」傅嬰輕聲道,「是婚約。」
「婚約?和誰的婚約?」於凰扭頭怒視傅嬰,忽然想起鍾藍一早跟她說起的皇帝欲把公主嫁給新晉狀元郎的鬼話,心下一驚,「你可是要娶這什麼勞子的公主?」
傅嬰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於凰的嘴巴頓時緊抿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要吞了傅嬰,但是從眼眶裡不斷竄出的眼淚卻表明這少女的心底情緒沒表面這麼平靜。她忍了半天,只覺得心也要碎了,可是哭著哭著面前的人也不哄自己,更沒有抬手哪怕摸一下自己的頭。
她嗚咽道:「為什麼要娶公主?你就算……就算不喜歡我,你不是喜歡著著那個小時候的女孩嗎?為什麼要去選擇公主呢?」
傅嬰沉默不語。
小鳳凰哭得更加起勁,眼淚幾乎糊住了視線,她哽咽道:「為什麼啊?為什麼啊!還是你真的想娶了公主然後好升官發財?我喜歡的人可不會這樣子的!我認識的書生可不會這樣子的!」
傅嬰任由她哭著,緩緩道:「你怎知我不會這樣?」
「我說你不會你就不會!」於凰狠狠地道,她猛然抬頭就用噙滿眼淚的雙眼怒視傅嬰,「你若真是這種人——我就,我就殺了你!」
書生目光一瞬間憂鬱了下。他突然曲起指骨為於凰抹去眼角的淚水,溫聲道:「莫哭。」
「……嗚嗚嗚嗚……」這短短二字直擊小鳳凰心頭最柔軟之處,她哽咽聲愈大,直接撲入傅嬰懷中,使勁叫嚷威脅著,「我不管!我不管!你絕不能娶那公主!決不許你!」
整整一夜,書生就輕拍著於凰的後背,任由她哭睡過去。
等第二天,鍾藍敲開他的房間,從他手中接過睡迷糊過去的於凰,傅嬰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恭喜了,狀元。」鍾藍面不改色道。
傅嬰狹長上翹的眼睛微微眯起,聲音清潤。「多謝了。」
鍾藍抱起於凰,轉身就走,沒有理會身後的男人怪異的眼神。
在夢裡的於凰也是疼痛伴隨著欣喜的。
她彷彿又回到了以前和師傅一起歡樂無憂的日子,她謹遵師傅的教誨,乖乖修習法術,而師傅則永遠一副表情,偶爾的讚許是她最大的動力。
師傅是愛她的,她知道。
師傅拼了命為她尋找鳳凰一族的其他血脈,並想盡辦法叫她修為進步。
因為師傅曾信誓旦旦地對她說過:「我要叫你成神。」
她那時不懂,只是懵懂地覺得那時的師傅無比真實。
可是夢中的幻影逐漸化為泡沫,面前浮現的卻是傅嬰含笑的模樣,當甜蜜變成利刃,這初戀的疼痛滋味叫她難以忍受,可是男人只是冷漠著,溫柔而冷漠著,不說一句話。
一下又一下的輕撫給了她希望和渴求,可是拒絕的態度是那麼明顯。
為什麼,為什麼公主可以,她不可以?
於凰疼得揪心,眼淚不停地往外冒,再痛,再痛,痛到極點。
她才突然發現——自己到底是多麼的喜歡上了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