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已無能為力
少女突如其來的話帶著濃濃殺氣襲向守衛士兵,他不禁一呆,眼睛就注意到了她失神無光的右眸,更是一驚!
可是鍾藍僅僅嗤笑一聲,便撇開守衛,往裡走去。
「啊!勇者光度你終於回來啦!菲菲等了你好久了!」
迎面直撲來一個滿臉委屈的女孩,菲菲嘟著嘴巴就指責道:「你的小夥伴死回城了,現在精神狀況很不對勁呢!我好擔心你出意外呀!」
「我沒事。」鍾藍停下腳步,「告訴我引導者在哪裡。」
菲菲撅嘴,一臉不開心。「勇者光度你難道就沒什麼和我說的嗎?你可是我引導的第一個人哎!菲菲可擔心你了!」
「……」鍾藍無聲地瞥了她一眼,稍稍拉開距離。
不得不停止聒噪的菲菲這才發現鍾藍身上全是血跡,乃至小小的臉都被血糊上了一層,不免驚訝地捂住嘴巴:「勇者光度,你看上去好慘!你……你這是從吸血鬼手下逃生了嗎?好厲害!」
無話可說的鐘藍只有保持沉默,她徑自繞開菲菲,一手扯緊身後男人的衣角,就往貧民區走去。也許是他們的組合太過奇怪,也許是她的樣子看著太過驚悚,一路上她倒感知到不少玩家的目光打量過來。
而自己就像待價而沽的商品,被放在屠宰場上評判著價值。
如此想著,她毫不猶豫,扭頭就沖著周圍的玩家猙獰一笑,配上血跡影響果然深刻,「刷」得一瞬間大家的頭便扭了回去。
「啊,媽媽,那是姐姐!」
徘徊在帳篷邊的乾瘦小男孩一看見鍾藍過來,竟然就一下子辨別出她的容貌,忙拉著帳篷中女人的手,不停搖晃道:「媽媽!我就說姐姐一定會回來的!姐姐回來啦!」
帳篷里的女人重重咳嗽幾聲,才露出一張枯黃暗沉的臉來,女人無神的雙眼已經看不到一點對生活的希望,她順著兒子的手看向鍾藍這邊,瞳孔一下子縮緊。
「孩子他爹……」
「哎?媽媽你說什麼?」阿遠疑惑地扭頭。
女人拚命咳嗽著,努力掙脫了阿遠拉住她的手,踉踉蹌蹌地就從帳篷里鑽出來。
「孩子他爹!」
鍾藍自覺讓開,任由女人撲向男人,已經瘦弱不堪的女人連走上這幾步都已經吃力到不行,好不容易抱住了男人,眼淚鼻涕就要下來,聲聲帶著眼淚:「孩子他爹!你總算是回來了!我們娘倆!我們娘倆就快活不下去了!」
可是男人費力地從自我的世界里拔出頭來,貌似困惑地打量了一眼女人,痴傻地笑出聲,指著她就「哈哈」道:「你是誰呀?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啊,你別過來!啊!你別過來!」
女人一愣,完全沒想到男人會是這樣一個反應。
她慢慢鬆開手,臉上的皺紋就像一下子擠在一塊。
後退了幾步,慢慢道:「孩子他爹?你……你這是怎麼了?」
男人見突然出現的就抱著自己哭泣的不明生物終於放開自己,樂呵呵地就鑽回腦袋,繼續咬著手指,吃吃地發出奇怪的笑聲。
「媽媽,你在喊什麼?」阿遠好奇地扯了扯女人的衣角,「爸爸不是出去有事了嗎?你怎麼叫這個瘋子啊?」
「瘋子?」女人吶吶重複道,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她就散亂著頭髮再次看向男人,這次終於注意到他的不正常行為,她張開口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媽媽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呀?」阿遠不依不饒地問道。
女人臉上的皺紋幾乎全部擠在一起,口舌訥訥地張著卻不知說些什麼,眼神是愈發的慘淡,她突然轉頭看了看鐘藍好像是要求證什麼,但是得到的只有她沒有波動的表情。
彷彿再凄慘的表情也不能使她有所動容。
而這彷彿又是另一種肯定,女人一下子癱軟下來,被病魔折磨得不堪入目的面孔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還好阿遠眼疾手快,忙接住倒下的女人。
「怎麼會這樣……」女人咬緊下唇,眼眶裡的淚水已經蠢蠢欲動。
然而,糾結了又難過,疼痛了又無奈,她憐愛地看了眼抱著自己一臉擔憂的阿遠,已經凄慘到無可比擬的神色忽然燃起了一絲光芒。
「阿遠,沒什麼。」女人稍稍笑了下,安撫道,「媽媽和姐姐有話談,你先回去好嗎?」
提起姐姐阿遠才開心地一蹦起來,忙道:「好的!姐姐沒事就好了!我的球已經找到啦!」
「找到了?」鍾藍突然出聲。
「對呀!」阿遠撓撓腦袋,憨厚道,「原來沒掉,後來我在媽媽床底找到了!」
這樣啊。鍾藍瞥過神神叨叨的男人。那麼這就是……既定的結局?
女人一臉慈愛地等待阿遠回到帳篷后,整張臉就像維持不住一樣,猛地垮下。她捂住臉就抽泣出聲,過分瘦弱的肩膀不停顫抖著,好像還在忍耐著什麼。
鍾藍沒有出聲打擾的意思,只是靜立在一邊等待著女人情緒的穩定。
畢竟是真正經歷過生活苦楚的人,她只是忍耐著、又忍耐著,忍著哭完內心的絕望后,她才慢慢抬起臉,這時候嘴角已經噙了一抹溫柔的微笑。
「我從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女人微笑。
她輕輕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就專註著看著不遠處痴傻著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
「原本想著,就算是在末世,只要一家三口還在一起,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哪怕後來遭遇了太多的磨難,只要我的孩子還平平安安地長大,丈夫每晚還能回來,我呢,就算纏綿病榻,只要還能活著陪伴他們,就覺得已經很足夠很足夠了。」
「可是,真的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剩下的話不用多說,鍾藍就已經明白了,這樣的例子她在末世見過了太多,乃至她自己也是經歷過失去至親的痛苦,但是她心裡也清楚地明白,她是有機會救男人的。
甚至可以讓他平平安安地回來,而毫髮無損。
但是,她只是帶回來一個軀殼。
靈魂丟掉了,為什麼呢?因為她覺得,沒有救的必要。
可是一個男人,一個家庭頂樑柱的崩潰代表著什麼,她再也清楚不過,但她只是默默看著。眼裡沒有一絲濕潤。
「這樣子的丈夫是不能被孩子知道的……」女人痴痴地看著男人的方向,「但是我也絕不能拋下他,我們曾經彼此發過誓,即使是在再困苦煎熬的時候也絕不能鬆開彼此的手……」
「但是……但是……」
但是我已無能無力。
鍾藍清楚地明白她話里的意思,甚至她說話的時候喉嚨的一點顫抖,她也能輕易地捕捉到。
——儘管深愛著,但是為了更重要的,脆弱的我,已經無能為力去……愛你,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