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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大結局下

  相比王先生的緊張她情緒鎮定,她說,“沒事,王明軒可能比預產期要早一點,孩子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要出生了。”


  王明軒握著他妻子的手怔了怔,刹那間,冷汗順著額頭向下淌,臉色不知道比即將生產的小棠蒼白了多少倍。


  “我們去醫院,現在,馬上。”嗓音驟然沙啞。


  隱忍著疼痛,她攥著他衣袖的手指幾乎驚鸞,可感覺到他抱著她明顯有些輕顫,她看著他,努力平靜地說道,“別擔心,王明軒,我沒事的。”


  他沒說話,抱著她下樓讓家裏的警衛員開車,將他們送到了醫院。


  ——


  市中心醫院,婦產科。


  由於小棠的身體緣故並不適合剖腹產,如果手術剖腹產,她的腎髒和心髒很難承受這樣的手術壓力,風險性會急速升高。


  通過剖腹產手術,孩子雖然可以平安出生,可孩子的母親多半是凶多吉少,別無他法,小棠隻能采取順產的方式生下這兩個孩子。


  三十五周孩子出生,比預期早產的預產期要更早。


  小棠身體特殊,產婦危險性大,親人必須陪同,即將生產之前,換好了隔離抗菌衣,王明軒握著他妻子的手,緊緊地。陪著他妻子進入了產房。


  王明軒和阿棠剛剛進去,在機場到宜莊路上聽到早產消息聞訊趕來的方女士匆匆上來,隻能和簡赫還有女兒傑西卡焦急地守在外麵等待。方女士生產的時候已經是高齡產婦,生傑西卡的痛苦她一直都記得,她一個健康的孕婦都要忍受那麽多的疼痛折磨。


  阿棠身體並不好,又有了孩子她一直很擔心,雖然由於在溫哥華的工作沒有辦法照顧她,兩個人倒是一直有書信郵件的往來,隔月也會偶爾長途視頻,阿棠孕期,宜莊的營養師也是方女士聘請來的。產房的走廊外,方女士走來走去,緊張不已,更因為完全聽不到痛呼,順產室外安靜地反而顯得詭異地可怖。


  宮縮開始頻繁,撕裂地鎮痛越來越厲害,經驗頗深的順產醫生看著這麽纖瘦的孕媽媽也有些擔憂。


  “放鬆,放輕鬆,別緊張,呼吸——”醫生的話猶在耳畔。


  小棠攥緊拳頭,支架嵌入掌心仿佛要將掌心刺破一般,臉色蒼白地強撐著努力讓自己熬過一波又一波極度地疼痛。


  王明軒握著她的左手,從陪著她進產房的一開始,臉色就蒼白地不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睛眨都不眨,他隻是看著她,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左手。


  年輕的護.士在一旁幫她擦汗,可,看著完全沒有痛叫,甚至到現在還沒有發出一絲呻.吟的孕媽媽不得不佩服她的同時,又完全驚異於小棠隱忍力度大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年輕的孕媽媽分娩大都恐懼擔憂,甚至又在產床上出現情緒銘感失控,慘叫,嘶吼等各種數不清的現象,尤其是最初宮縮頻繁開始,大多數孕媽媽都難以忍受。


  而現在躺在產床上的蘇小姐,倒是不論疼到什麽程度,隻緊緊地咬住了下唇,偶爾痛到發出幾聲悶哼。


  都說世上最高級別的疼痛是母親分娩時候的疼痛,此時小棠隱忍力如此強,不是不痛,她痛的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了,可理智在感性的疼痛前極力克製住,她知道王明軒在,怕他聽到她的呼痛更加擔憂,自責,難受。


  因此,不能痛喊出聲,他會怕。


  往日裏柔軟米分潤的指甲,現在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死死攥著,疼到指甲劈裂指尖流出鮮血,她都依舊是隱忍的悶哼,疼痛越來越劇烈,時間也越來越久,這一切對孩子和產婦都不是什麽好的現象和兆頭。


  熬過一陣後,幾個小時過去了,雙生子,一個孩子都沒有生出來,脫力了一般躺在產床上稍作片刻休息,隱忍真,小棠抬眼去看握著她手的王明軒,見他嘴唇幹涸的蒼白嚇人,完全沒有了一絲的血色。


  額際的汗水滴落,她望著他,虛弱道,“別怕,別怕,我不覺得疼,一點都不。”沙啞地不像話的嗓音,直到嚐到嘴裏的血腥味道,她才意識到嘴唇已經被她咬地滿是傷口,順著嘴角流下的鮮血,滴滴殷紅,他用消毒巾帕幫她擦拭,感覺到明顯他在顫抖,她說,“王明軒,我不痛,沒有騙你我真的一點都不覺得疼。”


  汗水夾雜著血水一起從她的唇角流淌下來,王明軒仿佛失了聲,緘默了半晌,喉嚨嘶啞在她耳邊勸慰哄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疼痛還在繼續,愈演愈烈,小棠握緊王明軒的手,說道,“如果繼續兩個小時,孩子沒有出生的話,就剖腹吧,那樣孩子會平安。”


  這句話虛弱無力地說完,耗盡了小棠所有的氣力。


  “不行。”


  他恍然了一下,出口拒絕,她卻再沒有力氣說話。頻繁的宮縮又開始,她跟隨著順產醫師的節奏,開始進入下一波更加難熬幾近撕裂的疼痛。


  又兩個小時候,孩子依舊沒有出聲,以即便沒有聲嘶力竭地痛呼,也沒有痛叫,但是現在分娩過了這麽久的她,躺在產床上即便身材消瘦,可過人的意誌力和隱忍力,讓在座的醫生和護.士看得都要心疼。


  完全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她虛弱地睜開已經看了一眼身邊的王明軒,半晌後,用幾乎發不出的聲音說道,“王明軒,對不起,我沒有力氣了。”


  “別說話。”用帶著手套的手捂住她傷痕累累的唇,他說,“乖啊,別說話了,留著體力,別說,別說。”


  “嗯。”小棠閉了閉眼,驟然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指,“保孩子,我要安安然然平安。”


  王明軒一怔,什麽都沒說,眼瞳變得漆黑一片似乎看不到底。


  就這麽又僵持了半個小時,順產醫生沒有辦法,產婦過渡虛弱,身體又有積壓多處病痛,順產完全沒有辦法在繼續。


  產房門打開,迎來的不是孩子的啼哭和‘母子平安’,方女士看著醫生摘下口罩後,沉鬱的臉色便覺得自己一直擔憂的事情和不好的預感那麽濃烈深重。


  “醫生,怎麽樣了?”


  知道是蘇小姐的家屬,醫生說道,“產婦難產,現在亟需你們做決定是否采用剖腹產的方式?”


  方女士一驚,看到隨後出來的王明軒,消毒手套的指尖上滿是鮮血。


  “邵珩,阿棠她剖腹產是不是——”


  方涵還沒有問完,隻聽王明軒否決醫生,“不行。”


  “王先生,您妻子的狀況現在最好采用剖腹產,如今先保兩個孩子才是明智之舉。”


  “我隻要我妻子,我隻要她,隻要她。”眼前的男人神情憔悴,卻臉色冰冷到有種詭異的巨大壓迫感,讓人我我所適從。


  醫生辦公室。


  “李醫生,蘇小姐難產,她目前又不適合剖腹,怎麽辦?”產房的兩位順產醫生的一名在和家屬商議,另一位來了這裏。


  李薔皺眉,對於小棠的狀況她預計得到,也想過會出現這種現象,但是萬萬沒有像想到她會早產。


  撥給時汕的電話遲遲無人接聽,終於在焦急中,電話鈴聲響起來,“導師,情況我已經清楚了,即刻進行剖腹產手術,我馬上趕來。”像是飛機剛落地的機場,有巨大的飛機起飛的轟鳴聲,短短的一句話後通話切斷。


  李薔沒有辦法,蘇小棠狀況本就危險,現在如今,也隻能大膽做這樣的決定,如若失敗,至少尚且能保兩個嬰兒周全。


  剖腹產對現在的小棠來說,完全是要要她的命,王明軒執意不同意,李薔匆匆趕來,說道,“王先生,如果不剖,蘇小姐和兩個孩子都會有生命危險,請您在手術風險書上簽字。”


  “邵珩?”方女士看著沉默的他,嗓音近似祈求。


  ——王明軒,保孩子。


  他妻子說得話,還有她執著的眼神,妥協了,王明軒歎了一口氣,“——好,我簽——”三個字,幾乎花費了他全身的力氣。


  家屬簽字後,小棠由順產產房被推入剖腹產手術室,王明軒握著她的手,看著已經完全被折磨的憔悴不堪的妻子,俯下身親吻她的額頭,他說,“別怕,乖啊,我等你和孩子平安出來。”


  “——好——”


  她虛弱,嗓音近似無力。


  剖腹產手術,家屬不能進入。


  穿著抗菌隔絕衣的王先生和方女士一眾留在外麵,隨著手術室門緩緩關上,一扇門,將夫妻兩個人隔絕在室內室外,不遠的距離,煎熬折磨卻會讓人崩潰。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方涵交際地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裏來來回回走著,這個女強人大抵這輩子都沒有幾次這樣的忐忑不安過。


  王明軒站著,久站,麵無表情,似乎進入手術室的人也帶走樂他的心。


  室內室外,不遠的距離,煎熬折磨會讓人崩潰。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方涵焦急地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裏來來回回走著,這個女強人大抵這輩子都沒有幾次這樣的忐忑不安過。


  王明軒站著,久站,麵無表情,似乎進入手術室的人也帶走了他的心。


  方涵過來,看著他說道,“阿棠會沒事的,邵珩——”


  “邵珩——”


  ……


  叫了他很多聲他都沒有回應一次,隔著手術室那扇門,裏麵的人的生命維持似乎也是他的支撐,如若阿棠出事,邵珩會——


  方涵不敢再想下去,兩年前的那場車禍,即便生死未仆遭受那麽多的折磨,他都那麽堅持著要找到阿棠,方涵明白,王明軒和他們的母親一樣,都有別樣的執念,現在她唯獨能夠祈禱的就是阿棠沒事,不然一損俱損,後果不堪設想。


  王明軒在等阿棠,自從他的妻子被送入手術室,何止方女士的呼喚聲,什麽他是都聽不到了,耳鳴一般,全都是產房裏,妻子猶在耳畔痛苦隱忍的呻.吟聲,阿棠怕疼,以往他妻子性格別扭,強撐著再疼都不會做聲,顯露聲色,可自從有了安安和然然,孕期的阿棠像個孩子,對於痛覺很銘感,深夜小腿的浮腫,腰際的酸疼都能讓她輕而易舉的掉下眼淚來,然而今天,就剛才,嘴唇咬地滿是傷痕,指甲劈裂鮮血直淌,她勸他,總說,“不疼,不疼。”


  是他不好,如果不是因為他,她又何苦受這樣折磨要這兩個孩子害她至此。


  手上的抗菌消毒手套還沒有脫下來,上麵沾染的是血,都是血,鮮紅的,紅到刺眼,那是他妻子阿棠的血。冷汗濕透背脊,多少年過去,王明軒從未有過這樣的恐懼,就像當初少年在清晨觸及到母親冰冷的屍體一樣,那樣的恐懼,一旦失去,就是永永遠遠。讓他開始害怕手術室門的打開。


  剖腹產手術的這幾個小時無疑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煎熬,耳畔幾近聽不到聲響,腦海裏一幕幕全都是她疼痛地,嘴唇,牙齦,被極致壓抑的疼痛而咬出的傷口,虛弱的臉,蒼白無力的手指,她怎麽能受得住這些?


  到底是後悔了,這樣的煎熬如墜地獄一般,全世界都陷入了茫然的黑暗。


  直到這長久的煎熬後,突然聽到手術室內傳出嬰兒的啼哭聲,讓王明軒渾身震驚,緊接著過了幾分鍾又再次聽到了另一個孩子的啼哭聲,手術整整幾個小時,他站著一動不動,現在猛然轉身,向前衝去,人還沒有到手術門口,手術室的門已經打開,起初的順產醫生帶著兩個年輕的護.士一人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看到門外的家屬,齊齊恭喜道,“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子是哥哥。”方涵看著孩子淺笑,更出生的孩子幼嫩可愛,傑西卡看得內心都要融化了,所有人都在看孩子,此時,王明軒卻一把推開擋住他去路的護.士,護士一驚沒站穩,險些摔了剛出生的孩子,“邵珩——”方女士受了驚,“小心。”


  方涵這一抬頭,她才看到匆匆向手術室走去的王明軒瞥了一眼那兩個孩子,冷然盯了一眼,竟然像是看到魔魅一樣。


  再向前走,李醫生出來,摘下口罩對他,搖頭,“她很不好,能撐多久,完全要看造化。去看看她吧,趁現在意識清醒。再晚,隻怕——”


  四周環繞的都是兩個嬰兒的啼哭聲,似乎聽不到李醫生之後說得話他全都聽不到了,那一刹那,猛地痛極攻心,讓他險些站不穩。“王總!”簡赫一驚,伸手去扶,卻被他一把推開。看都不看剛出生的兩個嬰兒,他快步向手術室內走去。


  可憐剛出生的兩個嬰兒,被兩個護.士抱在懷裏哄了又哄,第一次有這樣生了孩子父親看都不願看孩子的,方涵見兩個孩子哭得厲害,走過去抱了最小的女兒,二十多歲的傑西卡則抱著男嬰心情複雜的哄著他。


  站在一旁的醫生說道,“時間太久了,拖得太久,不要說大人這兩個孩子都會出問題,可終究蘇小姐這樣的身體不能承受剖腹這樣的手術,能撐著手術完,孩子出生已經非常的了不得。”


  方涵抱著懷裏的女嬰,這樣漂亮的眼睛,多像孩子的母親,隻希望阿棠能撐過這一劫,闖過這鬼門關。


  有這樣好的兩個可愛嬰兒,她怎麽能就這麽拋開他們離開?

  ……


  手術室內,幾位專家慌張的就目前小棠的狀況召開緊急會議,這兒隻有幾位高級護理的護.士在照看,長發散亂,烏黑的長發更顯得白癡燈光下的人蒼白的臉沒有血色,帶著呼吸麵罩強撐著在虛弱吸氧的人,隻有呼吸機發出的‘嘀——嘀——“聲才能證明她這一刻還是活著的。


  閉著雙眼,長長的眼睫上掛得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安靜,寂靜,這樣的環境讓王明軒更為擔憂,俯下身握著她在之前生產過程中抓的滿是血痕的掌心,他嗓音沙啞道,“阿棠,別怕,別怕,我來陪你了。”


  仿佛是在極度的虛弱中聽到了自己熟悉的聲音,這樣冰冷的滿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小棠最怕在這兒,小時候怕,現在還怕,可他來了,有他陪著,她就不怕了。


  廢力地睜開眼睛,冰冷的如同血液完全凝凍一般的手指感覺到他的溫度,她迷茫地睜眼,看著他想要對他笑,卻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氧氣麵罩下,她廢力地呼吸著,視線迷茫地模糊,她知道是他,卻再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伸手,廢力地抬高,想要輕觸他的臉頰,卻終究因為失力手臂重重地摔下。


  王明軒握著他妻子的手,將臉貼在她的掌心裏,幹裂的嘴唇顫抖著,發不出聲音來,他一遍一遍說得是,“別離開我,別離開——”


  此時,小棠即便虛弱的睜眼,卻在視線裏隻有他模糊的輪廓,在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容貌,手指一顫卻感覺到從指間流淌到掌心地溫熱液體,濕熱的,灼燙人心,燙的她的心都疼了。


  “阿棠,阿棠——”


  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可心裏記得,永遠都記得,聽著他這樣叫著她的名字,她隻感覺到強烈的不舍,不想,她不想就這麽留他一個人。


  可這樣的安靜相處時間不到一會兒,心髒頻率顯示器裏急速地變換,護.士按下傳喚器,李醫生帶著一眾醫生匆匆入內。


  手術台上,小棠虛弱地已經再也睜不開眼睛,被他握在手裏的手無力地下墜,卻被王明軒緊緊地握住,“阿棠,睜開眼,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好不好?咳——咳咳——”嘶啞的嗓音,急火攻心,讓他完全不受控製的嗆咳。


  “阿棠,別睡,別睡好不好?”他在祈求她。


  “病人心率狀態不佳,快,摘掉氧氣麵罩,注射強行針。”


  一劑強心針注射下去,讓原本臉色蒼白的人,像是急速受到莫大的痛苦和刺激,緊緊地皺著眉頭。


  阿棠最怕打針,看她如此痛苦的受罪,王明軒似乎比她疼得更厲害。


  隔了五分鍾,又接著注射了一劑強心針下去,李醫生蹙眉,所有在座的醫生雖然都為醫學翹楚,可麵對這樣的情況也完全手足無措,隻能做些急救措施,看病人的最終造化。


  隱忍著痛苦,和五髒在注射藥液後近似驚鸞的痛苦,小棠握著王明軒手指用力地發白,她迷迷糊糊的說,“王明軒,我不要在醫院,我不要死在這樣冰冷的手術台上。”


  “胡說什麽!”握緊她的手指,他的手冰的也不比她暖多少,“有我在,我一直陪著你,不會有事的。”


  “王明軒,我冷,我好冷——”


  “我抱著你,不冷,不會冷了。”


  他抱緊她,幹裂的嘴唇嗆咳著,到最後完全咳出了血絲。


  手術室外。


  兩個嬰兒屬於早產,即便身體還算康健,護.士還是過來將孩子送入醫院內嬰兒室的保溫箱內。


  簡赫急匆匆的從專家會診室出來,方涵和傑西卡急忙上前,方涵問道,“怎麽樣了?”


  搖搖頭,簡赫無奈道,“醫生說太太這手術百害無一利,這麽生產讓她耗盡了所有精神氣力,如果今晚撐不到明天,怕是可能——”


  終覺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簡赫一個軍官上校出神的大男人說這話都急紅了眼眶。


  “邵珩,他知道了也,那…..”


  華港說到這兒,就見一臉慘白的人從手術室內走了出來。


  “邵珩。”方涵看著麵無表情,神情憔悴的人叫他一聲,怕他不說話又繼續問,“小棠現在怎麽樣?”


  “用了強心針,每五分鍾重新打一次。”


  方涵一驚,神情悲痛到沒想到已經到了用強心針這樣的東西的時候,強心針每支隻能維持十幾分鍾,阿棠這樣的情況估計會更短,這麽注射下去,阿棠會受不了折磨,痛苦而去的。


  知道方涵在想什麽,王明軒眼眸一片黑色的死寂暗沉,他說,“我知道這樣用藥吊著她,讓她難受飽受折磨,比死都痛苦,還有阿棠這麽怕打針,每注射一次她渾身都顫抖的一個激靈,她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就算這樣也不能讓她輕易就舒坦了,她若安心舒坦而去,我就剩一個人了。”


  方涵聽著他的話,感覺到臉頰上的潮濕,怔了怔,才意識到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麵。


  這麽一直僵持到淩晨,最怕的事情還是就這麽來了。


  強心針注射下去,卻已經再起不到刺激病人的作用,動用最後的電壓板,極力電擊,通了電流的電擊板壓在她身上。


  纖瘦的身體,難以承受地顫抖著。


  “阿棠——”他叫著她的名字,近似絕望。


  焦急的醫生,滿頭冷汗,電擊效果不明顯,換用著各種搶救措施,一旁的心電圖監護器也開始發出尖銳的鳴叫聲,可躺在病床上的阿棠,完全如同睡過去了一樣,漆黑的睫毛沒有絲毫顫動的痕跡,眼睛死死地閉著,像是不論如何都喚不醒的睡美人,臉色蒼白沒有血色。


  “薑醫生,要是她在就好了。”冷汗直淌,有醫生兀自感歎。


  李醫生見此,緊蹙眉頭,怕是時汕趕不過來,別無他法,咬牙道,“注射一擊強心針後,在加一針加強的倍數的腎上腺素。”


  “是。”


  藥液被尖細閃著寒光的枕頭吸入注射器中,一擊加倍強心針注射後,再注射腎上腺素,病人受了刺激似乎有了輕微的效果,但是一時有意識,怕是難以維持很久就會撐不住了。


  李醫生絕望,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子,怎麽能就這麽…..

  電擊後,再加兩記針劑下去,王明軒抱著微弱喘息的阿棠,嗓音沙啞卻執意固執地說道,“你怕打針,打針很疼,我知道你不願意,可你總不醒,我沒有辦法。阿棠。”


  “——睜眼看看我,你連看看我都不願了麽——”


  “……你要是醒過來,我再也不會讓你打針,再也不這麽折磨你,好不好,醒過來……”


  “——蘇小棠,你答應了我什麽,到現在你不能就這麽反悔——”


  “——你就這麽安心的離開,不經我的同意用命換了那兩個孩子,你不怕我把他們就那麽掐死——”


  “……不想看我,連你拚盡全力以命相換的孩子也不見了?……”


  字字誅心,聽得一旁的護.士全都掉了眼淚。


  傷心欲絕,悲痛直直逼入到心髒的深處,直到後來小棠雖然睜開眼,可她握著他的手卻在一點點失力。


  “王明軒,對不起,我怕是真的……”


  握緊她的手指,他說,“別說話。乖啊,別說話。”阻止她將要說的說出來,他不敢也不想聽那句話的後半句。


  他想要的不是對不起,怎麽能夠言而無信,怎麽能夠就這麽留他一個人。


  嗓音虛弱,她每一個字都近似在吐露著遺言,“你,要好好的,還有,善待我們的孩子。”


  眼皮沉得沒有一絲力氣,模糊的視線,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像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看看他,可眼前的視線這麽黑,這麽暗,怎麽也看不到他。


  看著病床上的妻子,恐懼在內心一點點擴大,王明軒蒼白著臉,他說,“不要睡,阿棠聽話,不許睡。”


  也許是針劑的刺激,小棠在自己以為幾乎撐不過去的時候,忽然視線一晃而過的清明,她終於看清楚了他,看清楚了守在她身邊的王明軒。


  為什麽,他的眼神這麽悲痛憔悴,不該是這樣的,她的丈夫一直都是天之驕子一樣的存在,怎麽能狼狽至此,眼淚慢慢的掉下來,不想哭怕看不清楚他的臉,可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往下掉,這一次她大概是真的撐不過去了。他也看著她,卻早已經是淚流滿麵。


  眼皮如同灌了鉛一樣,再也睜不動,視線漸漸又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出,但是她能感覺到他是那樣溫柔地注視著她,從他的眼裏她能看到相守相伴,像是這樣的凝望能一直維持著直到天荒地老一般,她含淚也這麽看著他。


  ——要是能這樣一直守在他身邊,被他這麽看著該有多好。


  如此溫柔的目光,仿佛救贖一樣給她溫暖,營救她走出無間地獄的冰冷和黑暗,給了她一個普通女孩子該有的幸福家庭。可是啊,來不及,還來不及再好好看看他,陪陪他,這大抵是她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了。


  迷蒙間,她已經聽不到王明軒在對她說著什麽,身邊嘈雜聲一片,她卻隻能看到他的眼睛,從他暗沉的眼眸一直看到內心,如此熟悉,熟悉到可以觸及到很久以前依稀記憶的事情,像是突然就回到了16歲的那年夏天。


  她獨自一人在方家的後院放風箏,依照從小的習慣,放高了風箏,她將風箏線完全剪斷,看著風箏在視野中一點點被風吹遠,那日也不知道怎麽像是後悔了,16歲的少女竭盡全力追著斷了線的風箏開始奔跑,跑出了方家老宅,跑進了老宅旁的那一片竹林。


  黃昏,竹林深處,竹葉沙沙響,竹影繚亂宛若黑影一樣,分外嚇人,找不到風箏,又到這麽恐怖的地方,她委實覺得懊惱。強撐著隱忍恐懼,她向前走,直到完全失望的時候,轉身的一瞬看到了彩色的風箏,那枚風箏正落在一人的手上。英俊男子,那一刹那,竹影,人影,相得益彰間,氣質清俊優雅。


  “謝謝。”她道謝,看著麵前的人幾分熟識,便就這麽多看了幾眼。


  她抬頭看他,他也看她。


  這樣的眉眼,這樣的眼神,難怪,難怪覺得熟識,原來那時竹林斑駁叢中,他們早就相識。


  這樣,可真好。


  病床上的人再也支撐不下去,手臂無力地垂下,合上眼的那一瞬淚滴順著眼角留下,唇角確是上揚的。


  “阿棠——”淒厲的嘶吼,完全壓在嗓子裏,咳出的鮮血在雪白的床單上落下嫣紅的印記,血色花朵,朵朵淒厲。


  ——


  那年那天日頭偏西,黃昏。


  竹林叢中,謝過幫她撿回風箏的人,少女突然說道,“要不要一起放風箏?”


  這話唐突的很,那人卻淺笑道,“好啊。”


  方家後院,早地上跑著的兩人,直到風箏飛高,握在手裏,兩人並肩躺在早地上看著高飛的風箏。


  望著長長的風箏線,王明軒問,“不剪了?”


  少女詫異,卻別扭道,“我若剪了,又如何?”


  身邊的人淺笑,”不論飛多遠,幫你追回來就是。”


  少女一怔,隨即輕笑。


  漫天彩霞的傍晚,風箏飛得那麽高。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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