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風雨今朝十八
“諾。”程校沒有想到這次上官改之竟然如此痛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提議，有些喜出望外，正準備說兩句好話之時，就見上官改之擺了擺手示意他和王摯出去。
“既如此，那下官就告退了。”
王摯眼見著上官改之麵色有些蒼白，心知他此時可能已經沒有什麽心情去談論政事，於是趕忙拉了程校一起退了出來。
整個大廳之中又恢複了安靜的狀態，上官改之依然維持著剛剛的坐姿，背挺得筆直，頭微微的揚起，端正的好像聖人眼前最恭敬的學生。
恍惚間不知有誰曾經這樣打趣過他。
“哎，你每天都做的如此板正，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說話的少年看起來似乎隻有十幾歲的樣子，年輕的眉眼在陽光下輕佻的上揚著，微微笑著時，那眼中就像是掬了春水，波光流轉間便是一片動人景色。
彼時的上官改之麵色嚴肅如老頭，他聽到年輕人的話之後微微轉頭，眉間滿是不讚同之色，他輕啟薄唇“梓熙，你如此閑不住，莫不是想念先生的教訓了？”
少年被上官改之一嚇唬便住了聲，衝著他身後使勁的舞了舞拳頭，氣衝衝的跑掉了。
看到少年一氣之下便轉身跑掉，上官改之的眸子之中難得的出現了一抹失望的神色，他……就這麽走了啊。
“嘿！”
上官改之忽然被人使勁的拍了一下，正想訓斥是誰這麽無聊，梓熙俊秀的小臉便占據了他的視線。
“哈哈，我剛剛看你一臉失落的表情，是不是不想我走啊？”他向後背著雙手，邁著得意洋洋的步伐繞到了上官改之的麵前，燦爛的笑意便直直撞進了上官改之心頭。
“怎麽，看到我來又不高興了？”梓熙皺著眉頭不解的看著一臉不耐的上官改之，明明之前他走了之後，上官改之就是很不高興啊，現在倒好，梓熙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還是留。
上官改之沒有說話，視線一直停留在梓熙的臉上，一動不動。
“算了，我，我走了，不打擾你了。”梓熙被上官改之的目光盯得心裏發虛，糯糯的說了一句就準備轉身。
“等一下。”身後之人忽然出聲，梓熙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上官改之便走到了他的身側，此時的上官改之已經是身形修長，容貌俊美的一個翩翩少年郎，他望梓熙跟前一站，頓時高下立現，比袁梓熙至少高了一個頭。
袁梓熙吞了吞口水，上官改之雖然年紀輕輕，可是向來老成持重，香山書院的夫子們素來也最喜歡他，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己擅自跑來打擾上官改之學習，那……
袁梓熙一想到這裏，便覺得自己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他略有些緊張的抬起頭，怯生生的眼珠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盯著走到他麵前的上官改之。
“你不是說要約我去玩嗎？現在怎麽不走了？”少年略微有些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袁梓熙心想“自己什麽時候說過要帶他去玩了？隻是剛剛看他一個人坐在這裏很寂寞，就像來陪陪他而已。”
“我……”袁梓熙的話還未說完，就看到上官改之俊眉慢慢地皺起。
“我們走吧。”好漢不吃眼前虧，袁梓熙雖然人小，可是他還是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若是自己再說一句不去的話，上官改之非常有可能揍自己。
“嗯。”
看到袁梓熙笑嘻嘻的小臉，上官改之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走吧。”
“啊……”袁梓熙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看著上官改之伸出的白皙修長的手掌，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有些別扭。
“怎麽？”上官改之眉梢一挑，語氣不耐的問道，真不知道這小子在磨蹭什麽。
“哦哦。”袁梓熙趕忙將自己的手放在上官改之的手中，緊緊的握住。
看到袁梓熙白嫩的小手放在自己手掌的時候，上官改之的心顫了一下，反過來將他緊緊的牽著，向山下走去。
“走，我帶你下山去轉轉。”上官改之心情大好。
“這樣可以嗎？”袁梓熙有些擔心夫子們的訓斥。
“擔心什麽，出了事我幫你擔著。”
山間小路上，一高一低兩個身影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仔細聽時卻還是能隱約捕捉到兩人的對話。
“這是你說的，夫子將來要是罵我，我就說是你硬拖著我下山的。”
袁梓熙的聲音回蕩在山間，而後就聽到上官改之咬牙切齒的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光陰流轉，八年前的時光似乎還近在眼前，可是卻早已物是人非。
“上官改之，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你已經決意要回你那淩國，我們就此作罷！”昔日那個眉目如畫的小孩如今也已是翩翩少年，可是此時他卻是滿麵寒霜，眸間滿是厭惡之色。
“梓熙，十六族曾經為禍九州多年，有多少百姓曾經被他們傷害，現在又談何共處？”上官改之的眉頭同樣緊皺著，他不明白為何一向溫潤的梓熙一說到十六族的事情就會如此的激動，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淡定。
此時的香山書院正是楓葉火紅的季節，後山上大片大片的楓樹林遠遠望去就如同天邊最豔麗的彩霞。
上官改之和袁梓熙對麵站著，一人麵色難掩悲傷，另一人雖沉靜如水，可是眸子中卻也透露出難過之色。
“你已經決定了是嗎？”上官改之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他是上官家的長子長孫，自有他的驕傲。
“是。”袁梓熙同樣冷靜，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舍之意，“改之，你多保重。”
語畢，男子就決絕轉身，飛揚的袍角滑起滿地的紅色楓葉，像是在同上官改之做著最後的告別。
“站住！”
上官改之忽然出聲，袁梓熙的腳步頓了一頓，慢慢轉身，疑惑的看向他。
“岱森達日，查克汗族的王子殿下。”上官改之一步一步的上前，犀利的眼神緊緊的注視著他，那雙昔日裏曾經溢滿了愛意的雙眸如今隻剩下了寒冷與絕望。
袁梓熙藏在袖袍中的雙手有些顫抖，他一言不發的任這人走進，心卻在他那比寒冰還冷的眸光之中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原來……真的是要分道揚鑣了啊。
“我說的對嗎？”上官改之依然麵色沉靜如水，隻是那明明應該是質問的語氣，可是入耳卻隻留下顫抖的難以自持。
“對。”袁梓熙，不，應該是岱森達日，查克汗族的王子殿下，他笑著仰起頭，看向這個比自己略高的男子，滿眼都是無所畏懼的樣子。
也許很多人在遭到所愛之人欺騙，背叛的時候都會想問一句‘為什麽？’可是上官改之卻沒有，他隻是看著袁梓熙，眸光越過了萬千河山，流浪過無數的宇宙星辰，終於落到了他的臉上“很好。”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像是一支凶猛的羽箭穿胸而過，讓那原本麵無表情的袁梓熙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很久之前，每次袁梓熙撒了謊，或者做錯了事不肯承認，上官改之就是這樣冷淡的看著他，似是想說些什麽，卻又在下一秒止於了唇齒，到最後隻是說一句“很好。”
“上官，你我之間本就是一場錯誤的緣分，你有你的家族，我也有我的使命，你能放棄你的家族，我亦不會背叛我的使命，所以……”
袁梓熙欲言又止，上官改之卻自發的接了下去“所以你覺得我們要分道揚鑣，你繼續去做你的王子，是嗎？”
袁梓熙的瞳孔緊鎖了一下，而後卻又慢慢歸於平靜，輕揚的頭顱慢慢垂下“是。”
“嗬。”一聲輕嗤聲出口，“你走吧。”
袁梓熙震驚的抬眸，上官改之輕嘲“怎麽，不願意走嗎？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不知道？需要我告訴你嗎？王子殿下？”
“上官……”
袁梓熙欲抬起的手又堪堪的放下，似乎自己真的沒有理由再去說什麽了，轉身。
‘咚。’是人體倒地時發出的聲音，袁梓熙的眼眸即將合上的時候，看到白色袍角慢慢行至眼前，輕柔的伏下身來，將他打橫抱起，動作溫柔的就像是在抱著自己最為珍愛之物。
男子低沉中帶著一絲魅惑的聲音在袁梓熙耳邊響起“梓熙，我這麽愛你，你怎麽能拋棄我呢。”溫熱的氣息噴在袁梓熙的脖頸出，讓他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卻聽得男人的胸腔震動了一下，似在輕笑，“梓熙你還是這麽敏感呢，好好睡一覺吧。”
男子說著修長的手指輕撫過袁梓熙的雙眼，沉沉道“睡吧。”
之後的一切，袁梓熙就再也不知道了。
一陣冷風吹過，床上之人瑟縮了一下，慢慢睜開了雙眼。
袁梓熙睜開眼時就看到金色床幔，床邊有金色的流蘇隨著風在輕輕地晃動，他試探性的動了一下，‘咦…為何連動都動不了？’猛然回頭，卻發現雙手居然被緊緊的覆在床上，被兩根金色的半指寬的綢緞綁著。
‘怎麽會這樣？’袁梓熙狠狠地扯了一下卻發現自己連動都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