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風雨今朝十五
人在危機時刻的反應有兩種,一種就是震驚之後的快速的冷靜然後思索迎敵之策,即使身處劣勢也要保證自己有一個清醒的頭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可以將跟隨自己之人完整的帶回,另一種就是震驚之後的慌亂,被襲擊者打得措手不及,完全忘記了自己作為一個領導者應該沉穩的去麵對每一場戰役,去沉著的應對,而是和身邊的士兵一般,心中充滿著惶恐與懷疑,而身邊不斷噴濺的鮮血會更加的刺激的這種人心中的疑竇會被不斷地放大放大……
岱森達日冷哼一聲“三思?你們是想讓我死了之後,在三思嗎?”
岱森達日的將領們皆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之情,他們不明白為何素來沉穩的族長會突然變得有些癲狂,也許是失血過多讓他的神智有些不清,也許是眼前的敗像讓族長一時難以承受,可是無論怎樣,這個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的騙局卻是深深的將岱森達日騙了進去。
“族長,您不相信倉木?”倉木有些受傷,他不明白為何上官改之簡簡單單的一句栽贓嫁禍就可以輕易挑起岱森達日的疑心。
他們是曾經歃血為盟的兄弟,是在若水關那樣危難時刻都不曾放棄過的戰友,可是今日竟然隻是敵人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信你?”岱森達日的話剛剛一出口,倉木的眼中就迸發出巨大的喜悅,原來族長剛剛說的都不是真的。
可是還未等的倉木的笑蔓延到嘴角,岱森達日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笑生生凝固。
“我憑什麽信你!”
岱森達日的臉色已經蒼白的不成人形了,可是他卻還是硬撐著站立在那裏,看著跟隨他南征北戰的戰友們一個個的為了保護他撤退而不斷倒下,他的眼眸變得通紅。
“啊……”
一聲慘叫聲戛然而止,倉木呆愣的盯著自己腰腹間那個深可見骨的刀傷,嘴角的鮮血大口大口的向外湧出,似乎是再也忍不住。
“族長……”
倉木的手虛虛的伸向岱森達日,輕聲呢喃。
‘咚’
一聲,他倒了下去。
‘哐當’,岱森達日扔掉了手中的彎刀,一個站立不穩直直倒了下去。
“族長!”
“族長!”
聽到倒地之聲時,身旁之人似乎才從倉木被殺中回過神來,看著呼吸微弱的岱森達日,倒地氣絕身亡的倉木,眾人眼中眸光變幻不斷,最終卻隻能輕歎一聲,有人將岱森達日背起,而不一會,岱森達日這邊的死士又死傷了幾百。
“撤!”有人高喊。
漫天的箭雨終於暫時停了下來,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那些手持長槍,步伐整齊劃一的步兵。
“快!”有人在指揮著這支殘軍向著千城城外撤退。
隻要出了千城城門,他們相信,上官改之就再也那他們沒辦法了。可是現在的關鍵是他們是否還有出去的機會。上官改之在城門處埋伏了五千人,勢必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將軍,我們要怎麽辦?”王摯站在上官改之的身旁,微微的弓著腰恭敬的訊問。
“告訴他們,隻要將岱森達日交出來,本將軍可以放他們一馬。”上官改之輕飄飄的說道。
王摯沒有想到上官改之竟然會放過這群叛軍,可是皇帝已經有了明確的命令要把這支叛軍一網打盡,勢必是要十六族在二十年之內不敢再生叛逆之心啊。
“將軍,這……恐怕不妥吧。”王摯有些不讚同的出口。
上官改之的視線轉到了王摯那略微有些不讚同的臉色上,不由得輕笑一聲“怎麽,王大人以為本將軍真的會違抗皇命放過他們?”
“嗬。”上官改之冷笑著看向不遠處那個不斷地廝殺著的戰場,眼底血色一閃而過。
“莫非……”王摯欲言又止。
“王大人明白就好,去做吧。”上官改之似是不耐的揮了揮手。
“下官這就去,這就去。”王摯哈腰點頭的向後退去。
此時,千城城門處。
“對麵的人們聽著,我是千城的守城王摯,現在隻要你們將岱森達日交出來,我們將軍就願意放你們西歸,隻要你們答應以後決不再侵擾淩國邊境。”
王摯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朝著城門處喊道。
布赤手中的刀漸漸地慢了下來,而對麵淩國的軍隊似乎也是受到了命令,隻是手執長槍充滿戒備的盯著他們,卻不再進一步攻擊。
“將軍?”布赤身旁的一個小兵疑惑的看向將軍。
布赤冷笑一聲,對著那邊也是高聲答道“你們淩國之人素來狡詐,我們又怎麽能信你!此刻不戰是死,站也是死,那便站吧。”
語罷,手中的大刀凶悍一甩,便準備衝進正中廝殺,就在此時,對麵忽然響起了一道清冷的聲音。
“布赤將軍?”
布赤聞聲抬頭,就看到對麵不遠處有男子一襲月白色錦袍,長身玉立,似乎周圍的鮮血對他沒有一點影響。
“您現在一心赴死,可是您可曾為您手下這些年輕的士兵找想過,他們年紀輕輕就跟隨你們背井離鄉,現在明明回家的路就在眼前,可是你卻要硬生生的將他們帶上死路,布赤將軍,您於心何忍?”
男子一番曉之以情的話讓站在布赤身後的許多士兵都頓生傷感,他說的沒錯,誰會喜歡打仗,誰願意背井離鄉,可是沒有辦法,自己的族長野心太大,九州風起雲湧,各路豪傑都想分一杯羹,可是無辜慘死的卻是這些年紀輕輕的小兵,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這樣的榮譽並非誰都可以擁有,更多的卻是,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許多人的臉龐之上漸漸地浮現出些許傷感之色,也許是想起了自己家中年邁的老娘,也許是想起了新娶的姑娘,有些人甚至悄悄地抹起了眼淚,離家幾載,誰都知這一去歸期未至。
“你住嘴!”布赤一看這種情況就知道這個白衣人實在是蠱惑人心的高手,此時那些心智不定之人早已被他的一番話挑的起了投降的心思。剛剛岱森達日拚勁全力喚起的士氣與視死如歸的勇氣在白衣人那輕柔中充滿了遺憾的語氣中一點點的消解著。
“布赤大人生氣了?莫非我說的有什麽不對?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現在你們敗局已定,難道將軍就不想給這些年輕的生命一次機會嗎?”
上官改之徐徐道來,他的目光之中滿含著遺憾,似乎是在感慨他們竟然遇上了如此狠心的將領,明知敗局已定卻仍然想要他們去赴死。此刻,布赤身後的一些士兵開始動搖了,他們的眸光搖擺不定,心中似乎是在坐著拉鋸戰。
“將軍!求將軍放小大的一條生路,小的家中還有老母妻兒,小的若是死在這裏,他們要怎麽辦啊!”一個看起來剛剛弱冠的瘦小男子忽然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衝著布赤直直的跪下。
“拿起你的武器!”布赤麵無表情的說道。
那個小兵沒有動靜。
“拿起你的武器,我再說一次!”布赤的雙拳緊握,渾身充滿了殺伐之氣。
那個小兵依然沒有動作。
‘唰’的一聲,一道雪亮的光芒乍現,那個始終都不願意拿起武器的士兵就倒了下去,他的脖頸出一道血紅色的細線不斷的滲出縷縷鮮血。
“此人乃是敵軍派來蠱惑人心的細作現已被本將就地正法,現在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給我殺!”布赤的雙眼血紅,他被眼前的景象刺激的一顆心髒已經跳動的承受不了他的負荷。
士兵們左右環顧,難道剛剛那人真的是淩國派來的細作?不等的他們想通其中的關節,布赤就已經下達了最後的衝鋒的命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上官改之沒有想到這個布赤竟然是一個比岱森達日還果決的人,這樣一來這些人懼與他平日的威嚴,恐怕是沒有人在敢說什麽了,畢竟大家都不想丟掉性命,不是嗎?
“既然布赤將軍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上官改之陰沉著臉,一揮手,那些原本就瘦子長槍警惕著看著布赤這些人的士兵一瞬間便如同被人打開了開關一般,又衝了上去。
“活捉岱森達日者賞黃金千兩!”
忽然有人一聲高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句黃金千兩就讓這些早已殺紅了眼的士兵們更加的如同發了瘋一般的凶悍攻擊。
漸漸地,布赤這邊的人越來越少,可是城門處的淩國軍隊卻依舊如潮水般湧了上來,似乎殺都殺不完,此時,眾人的內心忽然湧現出濃濃的絕望,他們似乎已經看到了奈何橋邊盛開著的彼岸花,聞到了那黃泉中透露出的死亡和腐朽的味道。
手中的彎刀也已經卷了口,身上的全部力氣似乎也已經被用盡,沉重的連轉動的力氣都沒有。有些人的雙眼已經被那濃稠的鮮血糊住,辨不清視線,隻能憑著感覺不斷的揮舞。
“將軍,怎麽辦?”有士兵絕望的看向他們此刻的統領。
布赤抬眸看向遠處漸漸露出的魚肚白,嘴角勾出一抹疲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