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京中翰林27
第99章 京中翰林27
顧兆與梁子致守了老師一整夜。
老師一直睡不著,顧兆和師兄坐著先是無話,其實不用顧兆說什麽,費什麽口舌,道理老師和師兄都懂,容家這是陽謀,給你明擺著抬出來,算的就是人心。
父母對愛子的意難平和愧疚。
梁師兄對明源師兄的深厚情誼。
兩人一人能因為明源的死,辭官雲遊,常年不回故土,一人能荒廢青春毫無建樹在翰林院一窩就是十年之久,可見兩人對明源的情誼深厚。
容家真是好計謀。
顧兆在老師床邊坐了一夜,見師兄熬紅了眼,見老師神色憔悴,這麽多年過去了,過去種種都是容家人說的,老師和師兄肯定也調查過,可康親王或許當時就是一句話,就是欣賞明源師兄。
按照時下的價值觀,一位皇子,尤其是第一個封了爵位的皇子,給一個子嗣不豐的哥兒許諾側妃之位,這還是高看了對方的。
明源的死怪誰?
其實歸根究底,還是明源師兄無法施展才能,有個容納之地,性情鬱鬱不得誌。當年梁師兄中探花十八歲,明源有個十七,才學厚年輕鋒芒畢露,多是一身傲骨,世界非黑即白的決絕。
梁師兄中了探花,明源師兄不由思極自己,從殿試到了年末這段時間,肯定是思慮多憂愁多,不得抱負,前路如何?
能如何。
十八、九的哥兒,留給明源的選擇就是嫁人。
二皇子提及的納側妃,不是二皇子,之後也會有別的‘長輩’提,過年時宴席多,打探關心詢問兩句明源婚事,哥兒總歸是要結婚,被困後宅一方天地之中的。
老師和師兄肯定也明白,不過是道理一方麵,親情要是能按道理明辨,而不是偏愛嗬護,那就不是親人了。
顧兆心中長長歎氣,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跟著老師師兄告別,先回去了一趟。到了家,進了裏院,便看到爹正和福寶在院子裏頭吃飯。
“相公回來了?”黎周周上前,見相公滿麵憔悴,不由擔心,“怎麽了?”
顧兆怕嚇著福寶,語氣輕鬆說:“肚子餓沒吃飯。”
“爹爹次!”福寶舉著豆包包給爹。
顧兆是彎腰就著福寶手裏豆包,咬了一大口,眼底柔和說:“福寶的豆包就是甜,爹爹先去裏頭換衣裳,出來一起吃。”拉著周周的手進了裏屋,一邊交代情況。
“昨個在師兄那兒,說來話長,關於老師一位愛子的事情。”
黎周周遞了衣裳給相公,顧兆一邊換上,一邊簡單說了厲害關係,“……容家挑撥的,老師師兄都知道,可心裏過不去這道坎,我也不知道怎麽勸,咱家有福寶,若是——”
他說都不願意拿福寶打比方,晦氣,不幹。
“怎麽今天在外頭吃起早飯了?”顧兆換了話題。
黎周周聽完明源的事,心裏是沉甸甸的,看似是明源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他家福寶身上,蹙著眉,說:“你一晚沒回來,福寶早上想著你,我看天氣好也不冷,哄他在院子裏吃早飯,你一回來就能看到了。”
“他想我這個爹,周周想不想我?”顧兆嘴裏輕笑故意鬧周周。
黎周周憂愁的目光與相公對上,顧兆也不玩笑了,伸手撫平了周周緊蹙的眉頭,輕聲說:“咱家福寶不會的,別擔心,有我有你還有爹,一家人都陪著他,好好教他。”
今個休沐,顧兆不用當值上班,他換好了短打,洗了手臉精神了些,出去跟福寶吃了早飯,玩了一會。福寶是‘好久’沒見爹爹了,吃飯時就粘著爹爹旁邊,給爹爹遞豆包吃。
爹爹說福寶的豆包甜。
顧兆是一連吃了倆,嫌太甜膩味沒胃口,可一低頭看福寶賣萌乖巧關心他的模樣,隻好忍痛再吃一個,“好了爹吃三個夠了。”
黎大在一旁笑嗬嗬的,看出來兆兒和周周有話要說,哄著福寶去後頭看羊崽了,“咱們去問問羊兄弟吃了沒吃。”
“好。”福寶乖乖點頭跟爺爺去看羊弟弟。
黎周周看福寶和爹走遠了,聽不見了,這才問:“相公是想送福寶去梁府嗎?”
“在猶豫。”顧兆拉著周周手,他什麽心思不瞞周周,周周也能看出來,說:“老師和師兄現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勸不住,沒用。可就怕送福寶過去,兩人想起明源師兄,更往牛角尖裏鑽了。”
“什麽都不做吧,我心裏不安。”
黎周周便說:“那便先去,相公帶著福寶留幾日看看情況。”
因為梁府沒女眷,也沒哥兒,黎周周是不方便借宿,再者情況特殊,又不是擺宴席待客小住兩日,黎周周不去,“讓藍媽媽跟著。”
“那我把孟見雲帶上。”顧兆說。
三兩下說好了,黎周周便進屋去給父子倆收拾行李,顧兆吃了個飯,去梁府的話又要換袍子,等準備齊了,叫了福寶,說:“福寶想不想去師爺爺和師伯伯家裏玩?”
“魚燈!”福寶眼睛咻的亮了,一高興嘴快了就禿嚕:“是燈燈伯伯嗎?”
顧兆摸摸福寶軟軟的頭發,蹲下來說:“是,伯伯和師爺爺身體有些不好,咱們過去兩日照看兩日,你要是想阿爹和爺爺了,爹爹再送福寶回來。可以嗎?”
“阿爹和爺爺不去?”福寶大眼睛懵了。
黎周周哄著說:“阿爹和爺爺在咱家給福寶收拾禮物。”
“森莫禮物呀?!”福寶注意力又偏了。
黎周周說保密驚喜的,“等福福回來了就能看到,福福去不去?”
福寶小腦袋思考了下,又是想要禮物,魚燈伯伯身體還不好病了,他和爹爹要去看的,伯伯可送了他漂亮的小魚燈的。
“那就去吧。”
顧兆說:“你想家了,咱們就回來。”
福寶是徹底高興了,他去一下下,想阿爹和爺爺了就回來啦。
用了個早飯,顧兆揣著福寶上了騾車又去了梁府,趕車是孟見雲,旁邊坐著藍媽媽,方六在家看家。
到了梁府,顧兆再次感歎幸好他過來了,還帶著福寶,就當沒看到老師和師兄穿戴整齊打算出門,抱了福寶放下來,說:“家裏周周和我爹要給福寶準備禮物,這是個驚喜,我們父子倆先在師兄府中借宿一兩日。”
福寶乖巧可愛又可憐巴巴。
“伯伯~”
“四爺爺~”
孫沐與梁子致如何不知道顧兆的意思,兩人是沉默了下,孫沐看到福寶模樣,不由心軟了下,說:“罷了。”在等幾日,不急。
“吃飯吧?到了午飯點了,我和福寶還餓著呢?師兄這兒做了什麽好吃的?”顧兆笑眯眯揣著兒子往進走,一邊不要臉說:“我和福寶倆人不占地兒,就和老師師兄住一起了。”
梁府堂屋正院敞快,顧兆是堵死了住堂屋守著的主意。
梁子致猶豫了一二,可看到趴在顧師弟肩頭的小福寶,才春天,夜裏有時候寒冷,東西兩廂客房不長住人,小孩子到了陌生地方別染了風寒,便嘴上跟管家說:“我旁邊的書房騰開了。”
管家應聲去幹活,順便把顧大人帶來的倆下人給安頓好了。
另一頭。
康親王府裏。
“這老匹夫。”康親王罵了句。
底下幕僚坐著,殷切說:“王爺,滁州孫家還是不容小覷——”
“還用你說。”康親王睨了眼幕僚。
幕僚訕訕閉嘴,康親王沉思了下,問道:“我和孫家向來沒有瓜葛牽扯,他辭官這麽久了,突然跑到我的地盤講學——”一手瞧著桌麵,發出篤篤聲,而後抬眼問屬下,“查到了沒?孫沐之前見過誰?”
下屬回報:“回王爺,孫沐梁澤五日前去了京郊外溫泉莊子,當時容家老夫人也在。”
“容家?”康親王停下了手指敲擊桌子的動作,整個屋裏一靜,過了一二,才笑了聲,“老五老六,是誰呢?”
又說:“繼續看著梁府,有什麽動靜回報,要是孫沐那個老匹夫還敢做什麽講學,直接抓了——”
“王爺萬萬不可,這孫沐背後有滁州支持,又得天下讀書人的心,很是有名望,抓了孫沐,對王爺名聲有礙,再者其徒弟梁澤,背後還有兩浙的鹽運使伯父——”幕僚急忙勸說。
康親王不耐煩打斷:“不過是一個不成器的分支,梁瑞圓滑不可能為了一個侄子跟我作對,再說孫沐那老匹夫,滁州孫家又怎麽樣,如今朝堂上有什麽孫家能抬得上麵的人嗎?關他幾天餓幾頓而已。”
原來不是殺了啊。幕僚擦擦汗,賠笑,他還以為康親王要殺了孫大家。
二皇子看出幕僚的害怕,心中譏笑,這人怕他暴虐,又慕名利,不過不急,等他坐上那個位置,想怎麽來便怎麽來。
“再仔細查了,梁府守住了。”康親王發話。
傍晚就有人來回話,梁家孫沐與梁澤一天並沒出門,不過有人上門拜訪,就是孫沐收的徒弟,原五十六年的探花顧兆……
“王爺,顧兆前幾日遞了折子到吏部,梁澤疏通了關係,想送顧兆去忠州,趙大人如今在忠州當知州,正想調回來。”
康親王本來是不在意一個芝麻小官,不過從六品而已也沒什麽實權,梁澤倒是想得好,借他的手筆把顧兆送到忠州去,“他和他老師剛罵了本王,現在還想打什麽好算盤。”
“王爺不如借這一步招安孫沐與梁澤,聽王爺話裏意思,與滁州孫家沒有瓜葛淵源,借這一步順了兩人意,對外表示出王爺大度不計前嫌——”
康親王才不願意,“他們師徒二人罵本王是痛快,本王可不是好相與的慈善人。”
幕僚訕訕,總覺得王爺話裏有話。
“查明白孫沐那老匹夫為何突然攀扯起本王來了?”
下屬回話:“容家莊子那邊人回話,容家老夫人見過孫沐與梁澤,期間說起來一樁舊事,王爺、王爺曾經……”
“少吞吞吐吐的,說。”
“王爺曾經求娶過孫沐之子,孫明源哥兒為側郡王妃,後來孫明源跳湖自殺了。”下屬一口氣說完了。
康親王早都不記得這號人物,硬是想了半天,才略有個模糊記憶,不由罵道:“本王抬舉孫家,孫家不識好歹,多少年前的舊事,一個哥兒自殺也想按在本王頭上,簡直是亂吠的老狗一條。”
屋裏頓時噤若寒蟬,沒人敢回話應聲。
許久,康親王才不耐煩說:“讓趙穆回來,把姓顧的按到忠州去,本王今日退了這一步,他日孫家師徒還不知好歹,本王定親自扒了他們一層皮。”
“是。”
下屬去辦了。
顧兆和福寶在梁師兄宅子裏待了兩日,福寶來時聽了爹爹話,知道四爺爺和伯伯身體不好,便跟前跟後悉心照顧。
“伯伯要次飯飯,肚肚不餓。”
“福福給四爺爺端水。”
福寶是天生就會賣萌,其實也不是故意裝的,可能是跟他爹一般,天生打通了賣萌裝可憐的任督二脈,尤其福寶年紀還小,比他爹更有優勢。
顧兆賣慘隻能賣給他家周周,周周都看明白了,可心軟疼他愛他,自然願意一迭聲的寵著他,幹什麽都成。
麵對福寶的關心,孫沐與梁子致都是沒法冷臉嚴肅臉說硬話,這兩日雖然飲食上比不得往日正常,但也多多少少吃了睡了。
隻是時不時還在想。
“……子清,若是是你當如何?”梁子致問。他和老師如困獸。
顧兆思考了下,“聽師兄說完明源師兄的事,我想過,我家就有福寶,將心比心,我不願打什麽比方,但以後,我還會給福寶識字啟蒙,讓他認識這個世界多看看書。”
“人不識字不識規則時,思考的就是吃喝過日子,簡簡單單的,滿足身體需求就好了,或許也有憂愁,地裏莊稼、同村的屋蓋的比他家氣派敞快,怎麽賺錢娶媳婦生孩子。”
“讀書明智,清醒活著卻無能改變,是痛苦掙紮。”
顧兆話一轉:“我以前沒考上舉人前,一家的期許便是考上舉人當個小官,我爹連買院子的錢都攢好了,過過自家小日子。後來進了京,在翰林當個小官,看到那麽多我從未見過的書,知道自己多渺小,便想在翰林中也不虛度光陰,多看看書,做點自己能做的事,修了書。”
“當日我卷入八皇子紛爭,其實心裏是怕,怕累及家裏人。那之後我就想不出頭不出挑,大家摸魚偷閑我也幹,不顯得自己多能,混在其中,安穩過日子。”
“再之後就是雪災,我想去地方做實事。”
“師兄你看,我的想法也是一步步在變,沒什麽規劃好的就要原封不動的走完了,是人都會犯錯,也沒誰十全十美。教福寶讀書認識世界,是讓他有自己的選擇,若是無法對抗整個世界規則,那就從規則中找漏洞,盡量平衡下。”
為人父母的,顧兆當了爹,才體會到一二,想要福寶平安健康一生,可也不願見福寶庸庸碌碌懵懂無知,他想福寶開心平安還有自己的興趣愛好。
人活著,總不能隻為了溫飽。
溫飽有他和周周辦到了,在這個對哥兒苛刻的世界,便想福寶能多些自己的快樂,精神上是充實的。
“師兄,你可曾後悔過,未跟明源師兄表明心跡。”
梁子致恍惚,最後捂著臉,淚已沾濕,說:“是,我這輩子都後悔,怪我自己,若是我跟明源表明了心跡,若是我不想著進內閣一展抱負,他不樂意京中拘束,其實換個地方當個小官也自在,我可以陪著他,他做不了官,能講書,能開學院……”
可是太晚了。
年歲不同,抉擇不同,想的也不同。
當年鮮衣怒馬,全京城的人都在誇梁探花,梁子致當時心想,師弟高潔,不敢求娶,想著師弟的抱負他來圓,等他做了高官,再表明心跡。
“師兄,放下吧。不是讓你放下對明源師兄的懷念,而是莫要著了不安好心人的道,你和老師如今做了別人棋子,明源師兄在天有靈也不願看見,當年錯過了,今日別在走錯了。”
顧兆同梁師兄秉燭夜談了半宿,最後該說的說了,他也無能為力。
福寶在梁家待了兩日,小臉有些悶悶不樂,想阿爹和爺爺了,夜裏睡在爹爹懷裏,醒來迷茫揉著眼睛,顧兆輕輕拍了下,說:“別揉眼睛。”
“爹爹,我不想要驚喜了,我想阿爹和爺爺了。”
顧兆摸著兒子頭發,說:“咱們明日便回家,睡吧。”
“明日就能見阿爹啦~”
顧兆第二天曠了一早上班,先把福寶送回了家再去翰林院的,剛下了馬車,福寶便等不急了,在他爹懷裏撲棱胳膊,顧兆把人放下,就看福寶跟個小彈簧似得,噠噠噠的往裏頭跑,一邊跑一邊高興喊:“爹爹,爺爺~福福肥來啦~”
“……”顧兆跟在後頭不由臉上多了笑。
進了裏院,裏頭祖孫二人已經黏糊上了,他爹說:“誒呦我們福福是不是瘦了?”
這就真是戴了濾鏡了。
顧兆心想,福寶在梁師兄府裏,吃飯那都是啊嗚一碗,飯後還吃點心,睡前喝牛乳。梁師兄家裏的夥食還是很牛的。
“沒瘦沒瘦,福福想爺爺想胖嘟嘟啦。”
顧兆:……你還知道。
黎周周見相公回來迎了上去,笑說:“怎麽這副表情?”
“兆兒也想周周哥哥啦~”顧兆故意黏糊道。
坐在爺爺懷裏的福寶一聽爹爹這般說話,便知道爹爹笑話他,哼了哼,跟爺爺告狀,“爺爺,爹爹學我。”
“你爹就是個學人精,以前還學你阿爹。”黎大是見怪不怪了。
顧兆學人精也哼了哼,把下巴擱周周肩膀上,以前放著正好,如今腿要彎一彎,他胳膊環著周周的腰,說:“我抱一抱,一會還要去院裏。”
黎周周知道相公一肚子的事,便順了順相公的背。
“總會好起來的。”
是啊,該發生的會發生,五皇子拿老師當了棋子,他也奈何不了,人家該當皇帝還是會當。顧兆想,拿捏不住,那他們一家躲著走成了吧。
也不知道調任何時下來。
忠州離京裏近,打馬趕車差不多八天就到了,通信也方便。
他這會還想著,等坐車去翰林路上,不由想之前剛到時上班積極,每日看書打卡做筆記,如今這段時間真是小萌新混成了老油條,荒廢度日,這樣不好,在這麽下去人就要廢了。
結果到了院裏,剛坐下飲茶沒半盞時間,下人同傳,說施大人要見。顧兆便整理了官袍,跑去施大人辦公室去了。
調任下來了。
顧兆先是愣了下,這麽快?
他交上去折子到下來也不過十天吧?
不過也好,正不想待在京裏荒廢日子,現在算求仁得仁了,顧兆拿了調任函拆開一看,頓時:……
他仔細看了三遍。
“可是哪裏不對?”施明文問。
顧兆虛心求教:“施大人,昭州在何地?”
施明文也一愣,不是去忠州嗎?怎麽跑到昭州去了?他也不清楚昭州在何處,開了後院的藏書閣,指著一排書架,“這是堪輿圖地方誌,你自己找。”
說完抬腳要走,又停住了,問:“昭州什麽位置?”
什麽什麽位置,他還不知道這昭州在哪——顧兆很快反應過來,施大人是問他的調任職位,便回:“同知。”
從五品的同知,等於說從京官到地方就升了一階,上頭還有一個管事領導知州正五品,他是副手。顧兆對這個位置到沒多少失落,他才跟梁師兄說完雞湯人生道理,不可能盡如人意,也不可能就事事按照你的規劃來。
總有變故的。
施明文是蹙眉,這下沒走了,回過頭翻看書架堪輿圖,這昭州若是如此重要富饒的地方,他怎會沒聽過?可要是一個偏一些的地方,以顧兆的經曆,還有梁子致的疏通,沒道理是個同知。
最後嚴謹信聽到消息也來翻找查閱了。
從離京都近的地方誌開始找,翻一本拿下來放一旁,這樣摞起來快到大腿高了,還沒找到這個昭州。顧兆一看,覺得不對,目光一掃往最末的角落去了,然後倒數第五本就找了。
“……”
費前頭那麽大的功夫。他是被發配到什麽邊角料了?
顧兆先說找到了,別讓二哥和施大人忙活了,他看施大人已經火要起來了,趕緊拿著地方誌過去,那昭州地方誌落著一層灰,顧兆擦拭過,先遞給火大的施大人看。
翰林院大曆的堪輿圖有,不過沒有細致描繪,國家地理現在很重要的,描繪太細致了,被盜走,那後果不堪設想。因此這堪輿圖就很簡筆畫,一圈一圈大概位置標注,山川河流路途要道通通沒有,需要配著地方誌查看。
而且堪輿圖隻標大城市,像是十三個布政司,在細小的州、府,隻有大一些、富饒的州有姓名。
顧兆將堪輿圖鋪開,一看施大人臉色越來越黑,就差罵人了,也不敢要昭州地方誌,還是施大人將書遞給了二哥,甩袖而去,步伐匆忙。
“在哪在哪?”顧兆趕緊去問二哥。
嚴謹信念道:“昭州,多山臨海,京都南下,穿過宛南州……千裏路,具體不知。”
顧兆:……一千多裏路,那就是五百多公裏,還真是天高皇帝遠了,丟到這旮旯拐角,別說五皇子登基後他看著煩,肯定是一輩子都看不到的。
嚴謹信肅著一張臉,說:“不能去,怎會如此?不是說好了——”
“也沒說好,就是一個疏通,如今沒用,我仔細瞧瞧到底在哪。”顧兆接了地方誌,與堪輿圖對比,拿了紙筆來畫草圖,大概位置記下了,沿海地帶,離海邊還有一段距離,應該都是昭州管轄範圍,那還挺大的。
氣候的話,應該是亞熱帶季風氣候,熱帶季風氣候。
夏長冬短,夏季氣候炎熱一些,冬日溫暖。
“這昭州一個州,底下五個府縣?”顧兆還以為看錯了,又數了一遍,還真是,這也太大了,現如今一個州,按繁華的忠州來說,底下三個府縣,一般都是三到四個,昭州就五個府縣,且地方跨度也大,還緊挨著南夷國。
顧兆:這也太大了。
“這府縣位置劃分一個快頂兩個了,按理說完全能在分一個州的。”
按照昭州的位置,劈一半另起一個州也夠了。
嚴謹信剛看完了,這會說:“窮遠,沒人去。我剛看了,上一任的知州是康景二十八年調任過去的。”
“……當昭州知州就三十一年了。”顧兆之前說過,一些官在地方一窩就是十來年很少動的,可沒見像這位三十一年之久。
朝廷忘了吧?
嚴謹信覺得不可,若是去了此地,這輩子怕是和兆弟見不到了,便蹙著眉頭想法子,可他除了老師求不了別人了,這調任函下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回去。
“吏部還挺人性化,知道路途遠,跟我說不急著赴任,年底到就成了,我想收拾收拾就動身,這麽走,起碼要兩月吧?”
嚴謹信不可置信,“兆弟你真要赴任?”
“是啊。”顧兆點頭,覺得甚好。皇帝都管不到的角落,鳥不拉屎的地方,他過去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哦,還有個上峰,也不知道上峰人好不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