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京中翰林14

  第86章 京中翰林14

    顧兆不是故意抖機靈的,就順口下來了,說完很快正經說:“我一吼那拐子抱著孩子跑,我就知道不對了,這種情況下,相信各位大人要是遇見了也要上前製止詢問的。”


    趙大人當即點頭,隻是心裏想為何不是他遇見。


    姓顧的運氣也太好了。


    八皇子誇讚,顧兆謙虛應是,這樣一來一回幾句,八皇子便笑了說不打擾各位大人修書了,等忙完活了,再請各位大人喝一杯。


    屋裏幾位大人當即作揖應是道謝。


    八皇子便走了。


    一走,屋裏靜悄悄了片刻,才恢複以往,各幹各的活。不過趙大人是略有些撚酸的性格,下午時又不經意提起來這事,說:“唉,我年年去看花燈,今年略有些風寒不適沒出門。”


    田大人好笑,“趙大人家中富貴,即便出來看花燈,住的地方都不是林家小少爺走丟的地方。”


    “我顧師弟住的地方寧靜致遠,我瞧很不錯,適合修身養性。”梁子致書放桌上開口了。


    趙大人與田大人皆是一愣。


    顧兆拜師了?

    “不才,十五那日赴宴,幸得老師,如今梁大人成了顧兆的師兄。”顧兆知道梁師兄維護他麵子。


    其實趙大人話酸幾分,田大人說的也是實情,他家確實住的偏和窮了些,顧兆不放在心上,不過梁師兄出口說話維護他,那他定要與師兄站在一邊。


    工作職場就是這樣,一些小細節你不當回事了,但時間久了,很容易給你貼上標簽然後固化。比如顧兆住的遠,家裏窮,可他之前提過還要回家帶孩子,家中沒奶媽、丫鬟,過的尋常簡單,這傳來傳去被放大了,可能就是你家窮酸沒規矩。


    這個時代,窮很容易和沒規矩沒底蘊掛上的。


    後來顧兆聽師兄提點他,心裏承情,也說得實話:“這日子過的處處讓外人看著好看,到處約束。”


    “你我皆在規矩中,誰能不低頭。”梁子致沉默許久來了這一句。


    顧兆覺得師兄神色不對,不過想了想還是沒問,雖說他們如今是同門師兄弟,可還是交情淺,不好深聊了。


    且說這會,顧兆說完拜師與梁子致是師兄弟後,別說趙大人了,就是田大人也肚子裏忍不住的冒酸水,這顧兆到底是什麽運氣,竟然拜得鶴仙人為師。


    翰林清貴,讀書人也帶著傲骨的。


    趙大人雖然時不時說幾句酸話,但都是當著顧兆麵上說,絕不做背後詆毀、捅刀子的小人行徑。田大人淡泊錢財,骨子裏十分追崇鶴仙人的一生。


    年少成名,轟動京中,聖上偏重屢次誇讚,入內閣,淡泊名利請辭,而後入國子監教書育人,最後閑雲野鶴四處講學,寫下了一篇篇流傳開來的詩詞。


    這才是讀書人楷模。


    田大人羨慕壞了。


    京中林府。


    婆子丫鬟穿了月亮門,直接到了內院,靜悄悄的站在門廊外等通傳,大丫鬟回報了,兩人這才進去,規規矩矩進了屋,低頭跪地行禮,等上頭叫起了,兩人起來並排站著。


    “回夫人的話,謝禮都送到了黎家。”


    長泰公主沒開口,旁邊大嬤嬤問:“黎家人如何說的?”


    婆子回:“黎家人感激,原是推辭說不要,太過貴重了,小的一通勸阻沒有帶回來,就放黎家院中了。”


    “顧夫人說回帖等顧大人回來再定奪。”


    大嬤嬤見公主神色,便擺擺手讓下去。


    兩人規矩行了禮,弓著腰低著頭退到門口才轉身從側麵離開。


    屋裏靜悄悄的,燃著熏香,嫋嫋升空,長泰公主自從接兒子回來後,這幾日夜晚睡不安寧,昨夜更是一夜沒睡好,如今頭疼,一隻手扶著額,大嬤嬤見了,說:“公主,卸了妝飾鬆快鬆快吧?”


    “不了,大白天的不像話。”長泰公主拒了,問大嬤嬤,“康安如何了?”


    大嬤嬤早已問好了小主子的飲食,這會回話:“小少爺用了一碗粳米,兩筷子香炒玉蘭片,一勺鬆仁果子,兩勺牛乳蒸羊羔……”


    羊羔是葷腥,康安少爺年歲尚小,沒敢給多用。


    “晌午用了飯,歇息了片刻,玩了會便伺候躺下了。”


    這裏大嬤嬤說的玩,不是林康安自己玩,而是府裏的丫鬟拿著撥浪鼓各式玩具在林康安麵前逗弄玩,哄林康安能多看幾眼,要是林康安覺得有趣,能有個笑臉,屋裏伺候的就高興了。


    “康安回來說話了沒?”長泰公主突然問。


    花燈那晚後半夜,她和相公接了兒子回來後,康安不吭不響的,可抱著他們夫妻二人不鬆手,到了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長泰公主見了,自然心疼,這幾日,日日要問兒子起居,一聽晌午吃飯、陪玩、睡覺都和以往並無差別。


    大嬤嬤搖頭,嘴上說:“小少爺乖巧,和老爺一般喜靜。”


    長泰公主與駙馬夫妻感情和睦,公主敬重駙馬,哪怕是在公主府,合府上下也是稱林昊為老爺,隻是大嬤嬤做公主教養嬤嬤久了,是看著伺候公主長大嫁人的,一直都喚公主。


    如今見公主這般問話,大嬤嬤就知道公主想什麽了,說:“小少爺走失了,被黎家救了去,小少爺心裏怕是害怕,才張口說了話,或是看黎家那位小哥兒還小,哥哥弟弟的能玩到一處,不由下次顧夫人帶著哥兒一同前來,可以試一試。”


    長泰公主點點頭,頭還是疼,卻也歇息不下,不由說:“我去佛堂跪一會念念經。”


    “奴婢扶您。”大嬤嬤也沒勸。


    長泰公主是由元後照顧長大的,那時候元後就愛禮佛,公主小小的人也跟著靜心凝神口中說一些佛經,元後見了便將公主送還大皇子妃照顧,小小年紀不能暮氣沉沉。


    如今公主不常禮佛,隻有心神慌亂不定的時候,再有就是逢凶化吉得了佛祖保佑的時候,小少爺能平平安安回來,是該謝謝佛祖的。


    公主府後院如此,旁邊連著的林府前院男人們也在說此事。


    林太師問過小孫子無事,主要說的是黎家顧兆。顧兆的生平早早放桌上了,在京中的關係也是簡簡單單的,要麽寒門嚴家,要麽商賈鄭家,且都是才來京中,在京中毫無根基的人家。


    “……這麽說那就是意外了?”


    林昊:“康安走失不像,可黎家顧兆救下來了倒是意外。我問過了當時的金吾衛隊長,亥時三刻顧兆抱著康安過去報信,那拐子口中交代的和顧兆說的如出一轍能對的上,還沒用刑就交代了,這拐子在……”


    林太師聽著也蹊蹺,康安四歲稚齡,在平安大街走丟的,如何出現在十幾裏外呢?

    一通談論,也是沒什麽結果。林太師說:“不管如何,顧兆救了康安,與林家有恩這是真的。”


    “兒子曉得。”


    “黎家在京中沒有根基,顧兆隻身沒什麽牽掛,咱們林家能幫便幫,要是顧兆心大了,想鑽營什麽,那便遠了淡了。”林太師說道。


    人情還也是看怎麽還,林家一門忠君之臣,自然不會敗壞名聲。林太師想,如今顧兆救了康安還好,若是其他關係複雜的救了……


    下午顧兆從翰林院下班回來,一進門見周周和爹都是愁眉不展的,他家周周還好,隻是略有幾分拿捏不定見他回來了,幾步上前接他。


    “怎麽了?”


    黎周周滿麵為難,“早上林家送了禮過來。”


    顧兆猜想到了,林家那種顯貴門第不想欠人情,送禮在預料之中,可看爹和周周如此為難,“送了很多?在哪裏我瞧瞧。”


    何止是多,簡直是多又名貴!


    之前過年收了一塊趙大人的墨錠,顧兆後來查了銀子雖然略貴不符合他平日的消費習慣,但是他家能還回去,可現在林家送的文房四寶,對不起,顧兆就算不認識光看做工都是好東西。


    送後院的那就更花樣多名貴了,顧兆竟然看到了象牙雕刻的妝奩,一套,象牙!!!大人用的首飾還好,不算多,幾支玉簪,都是款式簡單大方的,適合哥兒用。


    最多的是送小孩的,做工精巧的長命鎖、金鐲子,玉做的玲瓏環,拿起來叮叮當當的,顧兆看了想說這就不怕孩子聽見響動覺得好玩故意弄的更大聲,然後碎了。


    還有一套銀碗銀勺子,兒童版。


    各種的蜀錦布匹,皮草料子。這就一大箱。


    林家統共送了三箱,一箱他用的書本字畫筆墨硯,一箱家裏周周用的,布料皮草玉簪玉佩,另一箱就是小孩專用了。


    “相公我和爹攔了,沒攔住——”黎周周發愁急了。


    顧兆說:“我知道,林府過來送禮的下人都是人精子,像咱家怎麽推辭人家絕對是想好了,真要送了,往院子裏一扔,高高興興客客氣氣說些吉祥話跑人就成,難不成你和爹還要抬著箱子在後頭追嗎?”


    “那這些等咱們去林府送回去?”黎周周把邀貼拿過來了。


    顧兆沒看帖子,而是想想說:“我回頭問問老師怎麽處置。要是我的想法,就不送回林家,這些對咱們家來說十分名貴,可對林家來說,花一些小錢,了結清了咱家的人情,人家心裏肯定舒坦安定了,咱們不要,林家才要難受。”


    黎周周:“我是怕收了對相公名聲不好。”


    “咱家撿了林家小公子,已經是得了很多人嫉妒眼紅了,就是我不收,也會說我挾恩等以後要個大的,收了自然也會有人說我說咱家窮酸眼皮子淺。”


    “我去問問老師好了。”


    黎家得了這些禮,一家三口個個是歎氣一臉愁容,唯獨福寶沒受影響,見爹爹回來了,咿咿呀呀的打招呼說話,顧兆一看兒子,剛臉上的愁思一下沒了,高高興興說:“不想了不想了,任由說去,福寶來爹爹抱一個。”


    第二天顧兆拿了林家的帖子,還有謄抄了禮單——是的,大戶人家送禮還附上禮單,因為太多,下人交接時其實該唱禮。顧兆聽梁師兄說完,回來問周周,得知林家東西一放,仆從說了些感激的話溜得匆忙,沒有提這些。


    “林家厚道,沒想你們還禮,除了你們自家知道的禮單,外頭沒人曉得。”梁子致說。這林家做事周全,給他顧師弟臉麵了。


    他將禮單看完,估了下價,黎家是還不起了。


    “約有個三千兩左右,不算太多,林家是指定沒想你回禮。”


    顧兆:……他家房子六百八十兩。


    “不然我還是拉回去。”


    “你之前想留下?”梁子致好奇問。其實他也是建議顧師弟留著。


    顧兆便說了心裏想的,他家和林家差距太大了,“我也沒想過攀附抱林家大腿,幹脆收了,人情兩清,人家繼續顯貴,我家過我家的日子,各自舒坦。”


    就好比普通老百姓有一天救了省首富孫子,人家為了還人情給你錢、房、車,你收下了這人情了結,沒收下難不成還想和首富稱兄道弟擠入人家那個圈子裏?


    格格不入的。


    至於不收下,言語客氣,了結人情。


    在古代,尤其是林府這般有底蘊的人家,誰救了你家孩子,你沒實際行動報答,而是口頭道謝,會被同世家笑話的。


    “留下吧。”梁子致聽完點頭,“林家不會當回事的。”


    “嗯。”


    顧兆當天回去,說了收下不必送回去了。黎大和黎周周便收起了忐忑,隻是這三箱的東西,黎家人沒動。


    “福寶那箱拆開,福寶能用的就用上吧。”顧兆檢查過書本字畫,都是觀賞性收藏性比較大的,他就不擺出來了,平日裏看書他喜歡翻書摘抄,翰林院的藏書夠他看的了。


    於是福寶多了許多玩具,其中就有他爹說的奢侈叮叮當當的玉玲瓏。福寶就愛玩這個,因為玉觸手是溫潤的,並不是很冰,搖起來叮當作響,聲音清脆悅耳,福寶就愛玩。


    黎大看的心驚肉跳的,這東西可貴了。


    “爹,福寶就在他自己床上坐著玩一會,我都看著呢。”黎周周說。


    顧兆說:“對,玩的時候福寶身邊要有人,要是碎了別嗑著福寶。”


    夫夫倆說的就不是一回事。黎周周是看出爹心疼物件,覺得貴重,怕福寶失手打碎了,寬爹的心,說自己看著不會讓福寶使勁嗑砸的。


    顧兆不是說奢侈了不在意價錢,而是已經留下來了,不管這東西再貴,那就是他家福寶的玩具,不能傷害了福寶。


    後來黎大見福寶玩的開心,習慣了,也沒最初的心驚肉跳了。


    顧兆寫了拜帖,時間定在第二次休沐時。


    林府設宴。


    這日天氣晴朗,日頭也好,雖然有些早晚還有些冷,畢竟春寒料峭的,清明沒過,這天氣便是如此,一陣子好一陣子壞。


    黎家一家出動。


    黎周周給福寶換上了新衣,就是他也穿上了袍子,還有些不習慣。顧兆在車廂裏抱著福寶,說:“周周可算知道我穿袍子麻煩事了,以後不能光我麻煩,你得陪我一起才成。”


    “知道了。”黎周周那些拘束便沒了。


    他知道相公變著花樣的寬他的心。穿袍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穿裋褐也不會比人低一頭——在相公心裏,這些都是外物。


    林家設宴照是前後宴,前頭顧兆和黎大與林家男人吃席交際,後院黎周周帶著藍媽媽抱著福寶去了後頭,跟林家後宅人打交道。


    顧兆怕周周緊張,上次休沐時,特意找了大哥一家來做客,問問大嫂啥規矩——好歹鄭家有個尚書這門遠親。


    黎周周都記下了,進了林家,先去拜訪林老太太,也不必跪。


    顧兆是做官的,別管官的大小,反正是除了帝後,其他的尤其是同為做官的一概不跪,跪了傳出去就等著言官彈劾吧。


    咋滴你還接受官員下跪,是心大了想篡位不成?當然這個重了些。


    差不多這個意思。


    夫郎和女眷一般,行萬福禮就成。


    唐柔當時講時,不敢漏了一些規矩,怕黎夫郎去林家失了規矩被人嘲笑,因此講的很細,說她當日去範家,先見了誰,如何行禮,如何說話如何奉承。


    這些是唐柔和黎周周還有藍媽媽張媽媽在一處說的。


    說要帶個人過去。當初張媽媽沒去,唐柔知道讓輕視小瞧了。


    唐柔給黎周周教了行禮見禮,說的多了,不知不覺說了嫡姐那些話,“……我當日是想相公還未站穩腳,跟著嫡姐關係好了,以後可能有個幫襯,受了一些氣。”


    結果被鄭輝無意中聽了最後這些話。


    當時在黎家,鄭輝裝作沒聽到,回去後自然和唐柔交心,敞開了聊,本來鄭輝是有氣的,他即便是清閑衙門,但也不會做攀附遠親靠著裙帶關係往上爬的小人,可到了家一看柔娘溫聲細語的替他寬衣倒茶,便氣沒了。


    柔娘也是為了他著想的。


    夫妻倆說開了,解了心結。


    唐柔驚呼:“那我跟黎夫郎說的,他別像我一般一時糊塗了。”


    “不會,一是林家家風好,又欠了黎家的人情,不會像範府三夫人那般刻薄人。二是兆弟不是攀附權貴之人,他家夫郎懂的。”


    就如鄭輝所言,黎周周哪怕一身尋常布衣袍子,也得了林家的熱情款待,林府下人懂規矩,沒人敢學嘴編排客人。林家老太太見了福寶,當即笑的一臉慈愛,誇說福寶模樣漂亮,瞧著就健健康康伶俐相。


    見了林老太太,林老太太給福寶送了見麵禮,都是給小孩玩耍的。


    黎周周來時聽相公的,相公說林家有分寸不會給特別重的讓你為難,尤其都送了禮,見麵禮估摸也不是特別貴重,都可以拿,黎周周便道了謝,都交給了藍媽媽保管。之後去長泰公主院子。


    公主是主設宴,怕顧夫人無聊,還找了嫂嫂弟妹來作陪。


    林家子嗣還算興旺,跟著林康安一輩的都是進學的年紀,最大的已經十六七了,最小的還在吃奶,跟著林康安年歲差不多的沒有,都是大兩歲小一歲的樣子,今個全都叫來了,一起玩。


    見麵行禮寒暄。


    長泰公主還請了說書人來解悶,因為顧夫人是夫郎,便設在了露天的戲台那兒,不過說書人離的近了些,一起聽書聊天吃席熱熱鬧鬧的。


    小孩子都在一旁偏廳玩耍。


    福寶也去了。有藍媽媽看著。


    沒一會大嬤嬤過來了,長泰公主便扶著大嬤嬤起身,讓顧夫人別客氣,她去去就回。


    黎周周起身相送,坐下如常聽書吃菜,隻是心裏操心福寶,也不知道福寶吃喝了沒?藍媽媽在偏廳看著,偏廳與他這兒離得近,靜心能聽見福寶笑聲,那就是沒鬧沒哭。


    大嬤嬤扶著公主繞了出去,其實是去了挨著偏廳的裏屋。


    小孩子玩耍的偏廳還點著火盆,不過放在角落,怕少爺主子們打翻燙傷,所以屋裏很暖和,林家的幾位小少爺身邊都跟著兩個媽媽兩個丫鬟,算上福寶,一共就五個孩子,結果照顧伺候的快二十人了。


    公主隔著窗看見,“那毯子是康安屋裏的?”她沒記錯。


    皇爺爺六十大壽時,番邦進貢的,皇爺爺賜了她一塊,她轉手就放兒子屋裏,冬日天寒拿出來能用上,康安走路有時候忘了穿鞋,踏在上頭就不冷了。


    “是小少爺讓媽媽拿過來的。”大嬤嬤笑的樂嗬說。


    長泰公主怔了下,“康安說的?”


    “是啊,顧大人家的福寶小,站不住太久,一直是身邊照顧的媽媽抱著,小少爺定定看了黎家媽媽許久,看的黎家藍媽媽差點腿軟跪下去,小少爺才收了氣勢,跟伺候的說把毯子搬來。”大嬤嬤笑的高興,小少爺年紀小小就有氣勢,是流著尊貴血脈的。


    公主神色也柔和了,大嬤嬤見狀便繼續輕聲說:“毯子搬過來了,幾位少爺都不曉得該怎麽辦,問小少爺,小少爺說上來玩,大家夥才知道了,現在都坐在上麵玩玩具。”


    其實林府其他幾位少年年歲長點的都不愛玩玩具,是陪著康安弟弟一起玩,玩著玩著情況就變了,客人福寶坐在毯子上玩玩具,有時候丟開了,康安弟弟就拿了塞福寶手裏頭,福寶揮胳膊咯咯笑,康安弟弟也笑,就是笑的沒聲。


    “公主我瞧著,小少爺喜歡和福寶玩。”


    “我問過顧夫人,當日康安回黎家,也是乖巧不言語,遲遲不肯睡。”長泰公主說起來心裏替兒難受。


    大嬤嬤知道這是受了驚,換了地方小少爺才睡不著的。


    “後來和福寶挨著便睡著了。”公主思量了下,“康安受了驚,那會怕著,身邊有個福寶,比他年歲小,又不會傷害他,才能安睡。”


    這般一來,可不是見了福寶就高興嗎。


    大嬤嬤想來也是這般,大人心思都刁鑽複雜,小孩子懂什麽,高高興興的,你瞧顧大人家的福寶可不管什麽身份不身份的,玩的樂嗬就成。


    不過顧大人家的哥兒確實模樣漂亮,太稀罕的漂亮。


    可惜是個哥兒。


    這一日是賓主盡歡,黎周周抱著福寶臨走前,長泰公主還塞了一箱子玩具衣裳,說都是康安小時候做的,今個見了福寶拾掇一些全送福寶了,別嫌棄就成。


    黎周周一聽是康安小時候的舊物,便想那不貴重,收了就收了。等回去打開箱子一看,裏頭各式小衣服襖子鬥篷鞋子玩具香囊,應有盡有,全是新新的,壓根就沒穿過動過。


    藍媽媽說:“有些連下水都沒有過。”


    可見簪纓世家的高門顯貴,身上穿的衣裳,是穿不盡,穿不過來的。哪怕每日變著花樣四換,也穿不過來,一年年又做新的,舊的便放著。


    見了一回真正豪門,不過和黎家也沒幹係。


    顧兆想這次吃完席結了人情,以後就不走動了,讓林家沒負擔,兩家各走各的路。黎周周聽相公這麽說,心裏踏實自在了。


    林家人雖然熱情寬厚,可黎周周和幾位林夫人沒什麽話說,相處得端著規矩,不如和小樹一起玩聊天自在。


    另一邊,寧平府縣。


    過年時杏哥兒在蘇家挑人,別看蘇家窮的蓋不起屋,有的更是一雙棉鞋幾個孩子來回倒著穿,小的鑽炕上不下去,幹活的大的就穿棉鞋外出。這樣窮的光景下,生孩子可特別行,娃娃都是一籮筐的。


    還是男孩多,女孩少,還有兩個哥兒。


    杏哥兒挑人時,見到這倆哥兒難免就想到自己和周周,一問年歲,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三歲,都有些小,也害怕人,躲在最角落裏不顯露出來,前頭一排男的,大的二十七八,木楞的跟個木頭一般,不會叫人,問年歲自己都答不出來,嘴裏嘀嘀咕咕的說不出話。


    挑來挑去真的沒幾個伶俐相,都是畏畏縮縮一臉的木氣。


    杏哥兒都愣了,還是王石頭小聲說:“挑個年紀小的,現在還能來及教,再挑身體高大能搬動重物的。”


    對啊。杏哥兒反應過來了,他和石頭做鹵煮買賣,一天的洗刷、搬來搬去,這些要費力,對外招呼客人則是要笑臉相迎會來事,人機靈。


    年紀小的還能教,像那話都說不利索的就不成了。


    正好那倆哥兒一個是蘇大家的,一個是老三家的,一家一個全都挑了,輪到了身子高大健碩的——蘇家男人高是高,但都瘦,缺糧少肉的。


    “你們三兄弟商量,看那倆家男娃娃出倆。”杏哥兒說。


    說要帶走哥兒時,蘇家三兄弟沒人吱聲,帶走就帶走,可要帶走男娃娃了一個個都不怎麽情願有些害怕,畢竟男丁在地裏能幹活,尤其是長開長大的,養了這麽多年,終於能下地當個全乎人用了,怎麽就要帶走了?

    因此推三阻四,最後送了倆十四五半大小子。


    處於麻杆瘦,飯量還大,整日是吃不飽肚子。


    杏哥兒看上那幾個十八九還算壯的,可蘇家人防備說什麽都不給,便隻能定了這四個小的,最後沒好氣說:“怕個屁,到時候用不上,給你們送回來。”


    約定了初六讓四人去西坪村王家。


    帶著人要早早走了。


    先不說杏哥兒王石頭第二天回去又是一身跳蚤,杏哥兒可惡心壞了,大冬天的燒水洗澡麻煩,說:“屋都蓋的敞快了,怎麽就不講究些。”


    “蘇二家條件一時好了,還沒適應緩過來,我來給你篦頭。”王石頭說。


    杏哥兒癢著,“你先給我撓撓背,左邊對在上麵一些。”


    到了初六,一大早的蘇家那四個娃娃就到了王家門口。杏哥兒一看時間還早,再看那四人穿的單薄,這山他們得走大半天,這四個娃娃都不知道啥時候動身的。


    一問,半夜就出發了。


    “怕、怕你們等急了。”其中一人說。


    蘇家人靠山翻山,走的多了就習慣,腿腳也好。


    王家看在黎家麵子上,好吃好喝管了蘇家四人一頓,主要是看著也可憐,這次帶這麽多人,牛車就沒咋放糧食,帶著鋪蓋卷走了。


    “過幾日開了春給你們送去。”王家婆母說。


    等到了府縣,幸好當初租的院子敞快有多餘房間,那床還是大伯睡得那張,打的大了些,這些半大的孩子都還小,橫著躺一排湊合睡下。


    杏哥兒和王石頭是一邊做生意,一邊教這四人怎麽幹活。


    起初是磕磕絆絆的,能把人氣死,都不開竅。杏哥兒就罵,還吃得多,可不得氣死他了。


    天天催著王石頭沒事就往府縣門口客棧跑。


    等了越有半個月,終於等來了商隊,杏哥兒知道後,看著四人,給塞了些他和王石頭不要的舊衣裳,做了一些餅子饅頭讓帶路上吃,末了說:“去京裏路上艱難苦一些也別怕,再苦也比不過你們在村裏吃不飽穿不暖餓肚子幹一家人活的日子,去了京裏,周周要是能用上你們,那你們就有了大造化了。”


    杏哥兒也說不上來大道理,可他覺得要不是周周給了他這條路,就他窩在村中王家,日子是指定越來越受氣窩火,哪裏像現在腰板挺直了。


    他教了半個月,四人說話是知道住哪裏了,寧平府縣寧鬆鎮西坪村。


    走時候,杏哥兒還給其中算伶俐的一百文錢,又把東西兩村顧家、趙夫子家、他爹那兒寫的信都讓帶著。


    等人一走,院子空蕩蕩的,杏哥兒還是有些不舍,“希望一路平平安安的吧。”


    “舍不得了?之前在的時候整天罵,那幾個都怕你。”王石頭打趣。


    杏哥兒飛了男人一眼,“什麽舍不得,再留下去,咱家管不住四張嘴了,也不知道這人多不多,我當時也不知道咋想的,咱們做生意兩個人就夠了,周周那兒還有大伯,這又送去四個可別多了……”


    送都送了。


    從寧平府縣到京裏,商隊拉著南邊的貨走的慢,不過也是走在大路管道旁,一路上平平安安的,因為走的慢,人也不受累,起碼蘇家那四個半大的孩子能跟上腳力。


    商隊掌事的瞧就知道是山裏的,那山路崎嶇都能走了,這平地還不是簡單?


    不用問就知道蘇家這四個孩子上京幹什麽,不由感歎:“黎家人還是寬厚念著情沒忘了窮親戚。”這是給窮親戚賞一碗飯啊。


    三月聖上萬壽節,八皇子起頭修書任務圓滿結束。


    宮裏擺宴,除了皇親國戚外,朝中四品以上官員攜家屬可參加。其中有道口諭,是聖上特意準了翰林院一甲三人。


    嚴謹信、杜若琪、顧兆進宮赴宴。


    這就是特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聖上點這三人,怕是還是為了顧兆顧探花,當日顧兆救了長泰公主的兒子,聖上怕是記住了。


    顧兆參宴那是破格,自然沒有攜帶家屬赴宴的名額了。


    黎周周一聽先是鬆口氣,說:“相公你去吧。”


    “嗯。”顧兆覺得周周不去宮裏還好,不然以他的官位,周周注定是要做冷板凳受委屈的。


    顧兆前腳一走,京城大門沒多久緩緩開了,商隊人帶著貨陸陸續續進來了。


    掌事的:先送這四個去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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