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府縣生活1

  第41章 府縣生活1

    從定了主意到真的離開村子,差不多一周時間。


    田地抽簽分了出去。在村長和村中幾位輩分高的叔公、叔伯前立了字據,田還是黎家的田,隻是借著大夥租,等六月旱田收成下來後,也是比照水田同樣的章程來,隻需每戶中田的人家,不吝地裏中的什麽,每年十一月農忙時,準備好兩鬥糧食就成。


    兩鬥四十斤。


    村裏有花生、黃米、麥子、稻米,二十畝田地,加起來一共八百斤。黎家一家三口,除了顧兆食量普通一些,黎大和黎周周兩人飯量好,差不多一年主糧能吃這個數。


    外加上顧兆是廩生,入官學後,每年有四兩銀子,每月三鬥米糧。


    秀才取二十名,劃分三等,一等廩生,二等增生,三等附生。顧兆是康景五十年春的秀才,成績為第三,自然在一等廩生範圍內。二三等是沒有銀子的,除非前頭廩生考進舉人,二等增補到一等名額中。


    這都是有定數的。


    所以顧兆才說一家人全搬到府縣生活,開支不算特別大。吃的上就省了,四兩銀子供家裏日常鹽、油、醋、醬,衣料、炭火等開支,省省應該是夠的。


    當然紙筆書籍是另外開支。


    總體來說,在府縣日常是沒什麽大問題。一家人在一起,省一些也比兩地分居的好,反正顧兆是離不開老婆的。


    他不想異地戀。


    顧兆如今是在黎家冊子上,中了秀才,可以免五十畝糧稅。他家就二十畝田,剩下三十畝,顧兆說看爹想給誰掛著。


    李桂花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到這個免糧稅的消息,拿了東西跑了過來,還是那一套老話,顧兆雖然入了黎家門,但也是顧家孩子你從小是我帶大的巴拉巴拉。


    “要免糧稅,顧家的田就要歸到黎家,我爹的籍冊上,按照大曆的田律來說,那顧家的田就是黎家的了,娘你這麽相信周周和爹,我是沒想到,太感動了。”顧兆高興,一副‘好啊好啊立刻辦手續’的快樂模樣。


    李桂花:……笑容凝固了。


    她家的田就成了黎大家的田了?

    那當然不成了。她連顧兆都信不過,嫁了人就是潑出去的水,胳膊肘朝著黎家拐,現在巴不得她掛到黎家冊子上,準時沒按什麽好心。


    後來李桂花掛田主意就作罷了。


    剩下的三十畝田,給村長家掛了十畝,十畝給了當年借黎大銀子買旱田的叔公一家,剩下的給了黎二一家。


    村裏人意外,黎大竟然還給了他兄弟黎二,以為是鬧分了,見此不由紛紛說黎大還是心軟,念著血脈情的。黎二自己聽了,都沒忍住眼眶發紅,當著黎大麵叫了聲大哥,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說以前都是他瞎了狗眼的。


    至於是不是真念手足之情,當然不全是了。黎大壓根沒往給黎二這層想,還是顧兆提了一下。


    給村長、叔公好說。古代農村家家戶戶根源深,村中村長、族長的執法權大多時候比縣令還要實用,畢竟村裏幾輩人能出一個去府縣敲鼓告狀,這都算是奇聞了。


    他們家一走,農籍還在村中,當然是要和村長輩分高的叔公交好。至於給黎二一家十畝,是為了黎家名聲考慮。也是為了他自己。


    古代讀書人名聲重要,尤其他還是個上門婿,說實話,在讀書人中上門婿身份視為不恥的。當然顧兆沒覺得。


    再加上黎家和三房生了仇結了怨,三房上頭還有父母在,康景帝推崇孝道,如今他讀書科舉,要是再往升一升,三房攛掇黎老頭老太來鬧,起碼村裏人能作證。


    不是黎大不孝父母,不睦手足,黎大對著黎二可是念著手足之情的。


    二十畝田,分了十戶人家白占著便宜,自然是念著說著黎家的好話了。更別提還有肥料一法子,顧書郎免費教,村中家家戶戶收成好了,這都是可見的天大的便宜。


    村中人情、名聲就是一門學問,不虧的。


    村中這些事宜是黎大和顧兆處理的,黎周周在家收拾東西,像是衣物、鋪蓋、鍋碗,相公的筆墨紙硯書籍,還有烤火用的兩個爐子等等。


    一回當然是拉不完的。


    因為爹還在村裏住兩個多月,因此鍋碗等吃飯的家夥隻帶走了一部分,還給爹留了一份。鋪蓋也同樣。


    騾車裝的多,一家三口便靠走路過去,一路上累了,換一人上去坐回歇會,東西沉,騾子自然比空車時走的慢,要是順利了兩天就到,別卡著關城門就成,不然就得在外頭露宿兩晚了。


    家裏那塊善耕人家的匾額沒帶,就掛在黎家正屋堂屋裏。


    就算黎家以後一家人都去了府縣,長久不在村裏,有些外來的宵小怕沒那個膽子敢闖府尊贈牌子的人家。


    什麽都算好了,打點好了,這天天沒亮,黎家一家人便趕著騾車出門了。前一天,村裏送的都送過了,杏哥兒抱著元元過來的,兩眼哭的發紅,說周周去府縣是好事,以後就是府縣人了。


    黎周周便說隻是陪相公讀書,籍冊還沒更變,還是西坪村的人。


    “不一樣,我總覺得你這一走以後就和我不一樣了。”杏哥兒說不上來,但心底確實這麽想的。


    從小到大,他樣樣壓著黎周周一頭,同是哥兒,隻差了半歲,還是堂兄弟,村裏人隻說他好,哪哪都好,到了後來,黎周周連跟他比都沒得比。


    這樣環境下,杏哥兒當然是傲氣的了。可如今他覺得比不過黎周周了,以後怕是他連和黎周周提一起的資格都沒有了。杏哥兒心裏自然是悶了些時間,還和王石頭鬧了一回。


    王石頭說你是不是嫌我是莊稼漢沒啥本事。


    杏哥兒看男人嘴上說話橫跟他吵,眼裏卻是難過,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他和黎周周比不得,男人也不該同別人比。


    便抱著王石頭哭,說他心裏就是酸黎周周,沒瞧不起王石頭。自家男人對他好,對他知心,杏哥兒還是知道的,他沒懷元元時,婆母不喜歡他,老是說他,也是男人護著他的。


    他懷孕時想吃什麽,大冷天的,也是石頭給他想著法子找到的。


    這麽一說開,夫夫倆的感情倒是更好了。當然杏哥兒心底還是酸,不過知道自己日子重要,酸也沒多大用處。


    走了兩天,路上順當,終於在府縣城門關之前到了。


    還是租的上次來時,離城門近的客棧,先租了兩晚。


    店裏小二一眼認出黎家三人,因為這位哥兒不同,生的高大,比他還高半頭,不像是哥兒。倒是這位哥兒的相公,白白瘦瘦的模樣俊秀,是個讀書人,他還沒見過這樣好看的。


    如今看三人拉著騾車裝著家夥什便多問了一句,得知書生考上了秀才,不由嘴甜笑嗬嗬道喜:“給顧相公道喜了。”


    秀才尊稱一聲相公,舉人是老爺。


    小二這麽叫沒錯,不過顧兆聽著怪怪的,岔開了話,“勞駕,你是本地人嗎?我如今考上了學,不日進官學,一家人想在府縣安頓下來,知道哪裏租院子,牙行又是在哪?”


    “小的家住府縣外的村子,在這客棧做了店小二也有五六載了,來來回回的販夫走卒見得多,您是問對人了。”店小二也熱情,他是伺候人跑堂的,見多了人,很少見有書生尤其是秀才能這麽笑臉跟他們說話的。


    “咱們府縣也好分,城門朝南開,這邊販夫走卒多,衙門在東邊,您要進的官學在北邊,西邊的話住的人多,做生意的也多……”


    “牙行離這裏不遠就有一家,不過小的不建議去哪裏,那家牙人多是跑生意去衙門做登記跑腿的,您要是想選住的屋院,還是去西邊找。”


    小二說完了,送了熱水就退下了。


    黎家三人洗漱洗漱,早早睡,第二天一人留在客棧看東西,兩人出去租屋院找牙人。最終決定黎周周留下來看東西,黎大趕著騾車帶顧兆去。


    顧兆如今是秀才身份,初來乍到陌生地方還是能用上一用。不然有的牙人瞧你是外鄉來的,又是老的又是哥兒,雖說黎大身材高大看著一把力氣也不老,但在府縣之中,還能動手不成?

    這些牙人做中間人最會看人下菜了,誆騙個外鄉人,租賃契書就能下坑騙你,告到府衙也不怕。


    就跟現代大學生畢業租房差不多,很容易被黑心中介給騙了。


    如今倒不會騙你銀錢不給你房子,但嘴上應承說的好,可能給你介紹的房子有麻煩,像是主家人事情多,或者鄰裏不成,再或者房屋背運等等。


    一大早,用了早飯,一家人一人一個大包子喝著熱水,墊吧墊吧不餓就成。黎周周送爹和相公出門,說:“我就在客棧不出去。”


    兩人這才放心,趕緊走,早早辦完事早早回。


    客棧老板瞧著有意思,心想這哥兒模樣不成,難不成還有人不開眼會占這個哥兒便宜不成?這對父子擔憂的也太多了。


    到了西邊顧兆找了本地人打聽,很快找到牙行,簡單客氣說了下要求,對方一聽顧兆是秀才,還是要入官學讀書的,再說話時就老實了幾分,也不敢亂來。


    “您想離這官學近,那院子是有的,不貴價貴。”


    “多少?”顧兆問。


    “一年租金二十兩銀子。”牙人開口,又忙說:“不敢誆騙您的。”


    顧兆沒露聲色,問還有其他院子沒,能不能瞧瞧?我爹趕了騾車過來,咱們能親自上門去看看嗎?


    牙人自然應承好,還說您有騾車正好了,往日裏看屋院都是用兩條腿的,一家在東邊一家在西邊,咱們府縣大,就是光瞧屋院都要三四天,沒準還碰不上心儀的。


    上了騾車便去看院子。


    官學在北,占地還挺大,鬧中取靜,叫清平書院。然後便是胡同住宅區了,叫清平巷,這邊根據牙人說住的都是讀書人,有各地鄉紳老爺買的院子供家裏孩子讀書的。


    不用想了,租不起。


    如果清平書院為正中心,清平巷便是一環,輻射開來,最遠走路十五分鍾就能到官學。他們是在二環找,去了牙人說的二十兩銀子的巷子。


    “不是我誇,這座院子風水好,前頭住在這兒的有兩位中了舉人,鄰裏鄰居都是和睦人,您在瞧瞧這院子,一進門先是五福照壁……”


    牙人誇也不是空口白牙的誇,院子確實好,可能修葺過,門窗的漆都是八成新,還帶了一些簡單的家具,像是桌子凳子之類的。環境也是幽靜,大白天的,箱子裏聽不見什麽吵鬧聲。


    “有沒有比這再偏遠一些的?我喜歡家裏熱鬧些的。”顧兆說。


    倒也不是喜歡熱鬧,主要是這兒貴。


    牙人聞弦知雅意,樂嗬嗬說:“有,您要是瞧中了這邊地段就成,還有一處,是遠了些,走路去書院怕是要二刻多……”


    那就是半小時左右。


    就是西坪村到東坪村距離。


    “不過您是讀書,奔著大老爺去的,還是這處安靜適合些,那處要糟嚷許多。”牙人嘴上說,見秀才不為所動,便鎖了院門上了騾車,他算是瞧出來了,這定院子還是秀才定。


    趕車到底是快,還沒到巷子口,大街上先是高聲叫嚷聲。


    “您瞧,這邊挨著街麵,前頭是鋪子,後頭是院子,您是來讀書的又不是做生意,這邊租的院子多是做小本買賣的,白日裏吵雜,不是清靜。”


    顧兆倒是覺得不錯,有些市井煙火氣,生活也方便,他家周周上街買個醋鹽都方便——當然經驗告訴他這邊便宜。


    前頭是門麵鋪子,騾車繞到後巷,吵雜聲一下子安靜了許多。巷子裏還有一顆石榴樹,這些住戶的孩童便圍著樹玩,蹦蹦跳跳的熱鬧,瞧見趕騾車的生麵孔便避讓站在旁邊瞧著。


    “到了。”牙人指著一戶漆掉的斑駁的木門說,掏著鑰匙開門,一邊指著巷子尾說:“您二位瞧著,巷尾有一口井,吃水洗衣打水都是在那兒買,不過咱們這屋子不用,這屋院有口水井,不用花錢買水了。”


    顧兆聽懂話裏意思,別瞧屋子門破斑駁,可有水井一會報了價別說貴,貴有貴的道理。


    院子倒是挺大的。因為前頭是門麵鋪子,他們進來的門那就是後院門,所以推門進來一眼看的格局其實不怎麽漂亮,一側角是茅廁,旁邊是茅草搭的棚子,前任屋主可能是堆放雜物用的,如今亂糟糟的橫著幾根木頭,風吹雨淋的也快糟了。


    不過顧兆覺得挺好,能安頓家裏騾子位置。


    臨街的屋按理說是正屋位置,大四間,所以院子格局才敞快不小。牙人介紹說能改動,上一任屋主兩間做買賣,另外兩間是睡的屋,如今可以砌磚封死了那做買賣的鋪子,等於大四間正屋睡覺地兒。


    靠一側牆是兩間,一間灶屋,一間放柴房放雜物的。然後就沒了。空著那邊角落是一口井,院子地上都是雜草,十分荒蕪。這屋子瞧著不咋地,確實是破,瓦片要修葺,不然漏水。


    顧兆站在屋裏,抬頭瞧上頭,絲絲光泄露下來。


    牙人訕訕笑兩聲,說你瞧著水井好,吃水方便……


    開始誇井了。


    “多少銀子一年?”顧兆含笑不語問。


    牙人張口要十四兩一年。顧兆問十四兩是連著修葺屋頂、砌磚封鋪、采買家具的錢嗎?牙人:……


    然後牙人改了口說看您是秀才相公份上,給您一個優惠,您瞧第一年算是十二兩銀子,算是給您換瓦片砌磚錢,第二年是十三兩一年咋樣?

    “爹,您瞧咋樣?”顧兆沒接牙人話,問爹。


    黎大說實話沒瞧上,村裏自家蓋的青磚瓦房,他用的料那叫個好,結結實實的,院子大的敞快,屋子也亮堂地方寬,哪裏像現在就這樣一個破院子這麽多錢?


    還十三兩銀子,這哪值十三兩?


    黎大臉色沉著不說話,顯然是沒瞧上。顧兆便遺憾說是貴了些,還破了些,不行再瞅瞅吧。


    牙人忙攔著,咬牙說:“第一年十兩,第二年十一兩,不能再少了,您瞧瞧地段,咱們這兒靠著大街買賣方便,您去官學也不是太遠,院子裏還有一口井……”


    然後就定了。


    自然有更好的,可是貴,像是前頭瞧二環的院子,正屋四間,兩排側屋統共四間,兩進的院子,後頭還有兩間屋子供下人住,還套著個小花園,一口價二十兩,不還價的。


    顧兆剛才就在心裏估摸,這府縣的房子一間二十兩左右,二環院子供十間套院子一年租二十兩,要是賣的話差不多二百兩。


    那邊不好租,要貴,牙人也不敢抬價太多。相對的,這屋子便宜,抬價一二兩的不顯眼。


    “多問一句,這買的話多少?”


    “您要是買,這院子也不多要您了,主家報了一百二十兩,我們做這行的抽個四兩銀子。”牙人知道秀才也不願買,真有錢了,怎麽可能租住這破院子。


    買與租,按照月租算差不多一百比一。不過這院子舊,所以便宜了許多。


    價錢談妥了,還要簽租賃屋契。主家就是府縣人,牙人見天色不早,約了下午來簽,他要先去跑一趟主家通知,下午主家帶著屋契,黎家這邊要帶著籍冊。


    這才妥。


    顧兆和爹便回了客棧,回去路上,顧兆問爹是不是不喜歡剛才的院子?


    “我是瞧著破,不過也知道你是心疼錢,苦日子也不是沒過過。”黎大是知道兆兒是個好心的,要是真為了享受,第一個瞧二十兩的院子就成了,為啥定那個破的。


    家裏多少底兆兒也是知曉的,二十兩院子也不是租不起。不過黎大私心是不喜歡,也覺得太貴了。


    顧兆坐在騾車上跟爹交心說:“其實我覺得還蠻好,走路不遠,爹以後要是在府縣找到營生,要是出府縣去周邊村子殺豬劁豬,您趕著騾車出也輕快,我走路上學不耽誤。”


    “咱們一家人,夠睡了,多出來的兩間鋪子,您和周周要是有什麽合計,想做個小生意也能成。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棚子咱們修一下,拴著騾子也有地方。井那邊多出的一塊,瞧著也不小,不管是中點菜還是拉個繩能晾衣裳,從村裏拉回來的稻子,舂米也能使得開。”


    “秀才考上了已經是喜事,爹我說心裏話,對著考舉人心裏沒底,我讀書花銷大,就想著能省就省。”


    黎大剛還嫌院子,如今聽顧兆說,腦子想著怎麽修補,院子確實不錯。


    “是不錯,地方雖說沒咱們村裏敞快,但也成。”


    村裏院子要曬糧食,自然寬敞。府縣當然不同。


    兩人說說話,從租的院子到客棧趕騾車差不多用了一小時,都過了晌午吃飯時間。黎周周見爹和相公回來,才安了心。


    一家人在客棧點了麵吃。


    顧兆說了院子情況,黎周周也沒覺得不好,相反對未來生活很期待,已經規劃好了,“能中菜就成,咱們吃菜也不用買了。”


    “有井好,不用花錢買水了。”


    “還有棚子能拴騾子,這好啊。”


    “相公去學堂也近,真好。”


    黎大聽著自家周周說的,瞧了眼顧兆,小兩口倒是想一塊去了,也沒覺得日子苦,這就成了。啥苦日子不是過過來了。


    匆匆吃了麵,將行李裝上騾車,一家人走過去。


    幸好約得時間晚。臨走前,顧兆給了小二兩文錢算是答謝。錢不多,一個肉包子的錢,小二拿著心裏高興,忙前忙後給喂騾子、搬行李也不覺得折騰。


    屋主得知是位秀才租他家院子也高興,以後秀才要是得了大造化那他屋院也是沾了好運,要是考不中也不礙著他家屋子什麽事。


    於是互相看過對方的屋契、籍冊,確認後寫了租賃契約,交了銀錢。


    黎家交了三年的錢。過來路上顧兆和周周商量,本說交兩年,周周給相公算,說今年已經過了一大半了,要是去學堂學習還是慢慢來不急,多一年也不怕啥。


    在村裏等府縣音信時,黎周周知道相公也憂心。要是兩年,他怕相公擔子重,說完了又說萬一第三年漲價呢?還是三年好。


    顧兆哪能看不出周周寬他心,讓他別急。


    三年租屋,第一年十兩,剩下兩年每年十一兩,總共三十二兩銀子。給牙人半貫,五百文錢,屋主也是一樣給了牙人五百文。


    之後就是安頓。


    屋主見黎家一租就是三年的銀錢,自然高興,熱情說哪裏買磚瓦,哪裏買家具,哪裏打床便宜。屋裏沒家具,也不舍得花錢住客棧了,這幾日打地鋪先湊合著。


    請什麽泥瓦工,黎大不樂意花那個錢,村裏蓋屋他都是自己上的。


    黎周周說他也會。


    於是顧兆便幹些打掃活計,給院子除雜草,擦洗擦洗,院子有井確實方便。


    黎周周幹活麻利,又細致,在村裏時就把家裏打理的妥當,到了這院子,熟悉後便安排,說:“隔壁挨著的鋪子咱們就不砌了,先留著一間。剩下的三間還是跟村裏一樣,中間充堂屋使,平日裏吃飯休息……”


    屋頂壞的瓦揭了,黎大換上新的瓦,混著黃泥麥秸稈抹平上好,嚴絲合縫的不漏光不漏雨。院子裏的棚子拆了重新裝,用的料好,弄的比以前大了一圈,用剩下的瓦片給蓋個頂。


    茅廁頂都用換下來的碎瓦片撿著能用的給換了。


    家裏窗戶要重新糊上,黎周周做的細致活,門窗重新漆了一遍。


    原本慌舊的院子一下子亮堂起來,家具進了屋,別的不說,桌子凳子床是要有,還有衣櫥,相公用的書桌。


    等全部安頓好,已經是五天後了。


    黎周周燜了幹飯,做了葷菜,還蒸了一蒸屜肉包子——這個給爹明日帶著回村路上吃。


    這幾日都辛苦,吃了葷腥補補。


    “我明個兒就回去,地裏莊稼還不知道咋樣。”黎大吃過一碗,沒那麽餓了,說著話:“家裏後院的畜生該料理的周周之前都料理了,地裏莊稼你們也別擔憂,黎二不是畜生總要搭把手的。”


    黎周周養了半年多的豬田氏花錢買了,黎周周養東西好,豬就是壯有肉,雞能下蛋,田氏聽聞黎家要去府縣消息就上門來問,說不白要給銀錢。


    如今後院空著,黎大也不用養豬養雞。十畝的麥子在地裏,按照黎家人在村裏如今的口碑,大家夥搭把手,也是輕輕鬆鬆的收完了。


    “等我糧食賣了,留上幾石,可能再過來就要到七月中了。”黎大怕周周擔心他遲遲不過來,都給說好。


    黎周周給爹盛了第二碗飯,應聲說好。


    從小到大,他和爹還沒分開過這麽久。


    “周周你長大了,成了家,有啥事和兆兒商量著來,多聽聽他的話。”黎大在租院子時就看出,顧兆這小子平日裏逗著周周玩裝的軟乎,在外頭其實是能頂著事的。


    顧兆停了手裏筷子,很認真跟爹保證:“爹,您放心回去,早早平安回來,府縣裏隻要有我在,不會讓周周吃虧的。”


    “我知道了爹。”黎周周應聲。


    黎大這才放了八分的心,等夜裏了,給周周留了三十兩銀子,說:“這錢你拿著,要告訴顧兆也成,不過別全給他了,不是爹防著他,隻是、隻是擔心你。”


    “我知道。”黎周周當然知道爹不是對相公有啥不滿,不然也不會說可以告訴相公,爹就是擔憂他。


    最後沒啥交代的,黎大這才回房。


    來府縣時,黎大手裏一共一百四十六兩銀子,一百兩是府尊給的,剩下的四十六兩賣的糧食、劁豬攢的錢,要不是連著兩樁喜事擺著酒席錢,會多個四兩。


    到了府縣租院子花了三十二兩,修補屋頂、砌磚牆、家具等等,還有米麵糧食花銷花了有六兩銀子。剛給了周周三十兩銀子,如今剩七十八兩。


    黎大自然不敢給身上帶這麽多錢上路,在自己屋裏打轉,最後找了一處,挪開床,撬開一塊磚,將布包著的銀子放了進去。


    他身上留個半貫就成了。


    中間隔了堂屋。


    黎周周回到自己和相公的屋,見相公正鋪床,說他來,顧兆頭也沒回說:“鋪好了,能睡了。你別擔心,爹力氣大身材壯,來回路上也太平,沒什麽匪人,不會有什麽事的。”


    夜路不安全,有些偏遠治安不好的地方,就有宵小匪人見你趕騾車會搶騾子、銀錢。不過一般也是挑人下手。


    寧平縣治安還可以,沒聽說有盜匪。


    “爹剛給了我三十兩銀子。”黎周周說。


    顧兆一回頭就瞧見他家傻周周攤開了掌心給他看銀子,頓時哭笑不得,心裏卻是暖的,爹給周周銀子他知道因為什麽,也不會鑽牛角尖想著爹是不是防備他。


    倒也不用這麽狹隘。


    父母疼愛子女總是赤忱直白。


    爹一走兩個多月,可不是擔憂著周周麽。再說他家周周這性格——


    顧兆捏捏老婆的臉,“你就真不怕我哄了你的銀子,以後什麽苦活累活都是你做,也不給你銀錢花,爹一走,我狠狠欺負你啊。”


    “相公才不會。”黎周周坐在床邊,看著相公眼神是亮的,“我又不是傻子,誰對我好我曉得。”


    從小見過惡意,自然知道誰待他真心。


    “那我要真是這般壞呢?”顧兆想到上輩子這個渣渣原身。


    黎周周仔細認真想了,“那我和爹先是緊要的,要是、要是相公真那麽壞,我就不告訴相公底子,銀錢留著一些防身,把自己日子過好就成。”


    “相公,你別說自己懷,我不想往那邊想,沒有要是。”


    顧兆便去鑽他家周周懷裏,撒嬌說:“好好不說了,沒有要是,我可是周周老婆的漂亮小相公,當然是聽著周周的話了。”


    黎周周便笑了起來,相公又拿話逗他。


    這三十兩銀子黎周周收了起來。夫夫倆躺在床上,因為睡慣了炕,周周不習慣睡床,可相公一貼過來,抱著他的腰,黎周周就踏實安心起來。


    “賣豬、雞還有之前攢的,我這兒還有個八兩銀子,我想著咱們先花著這個錢,三十兩不動了,萬一有什麽事再說。”


    “好,都聽周周的。”顧兆摸著老婆胸肌開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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