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村中閑話15
第15章 村中閑話15
晌午吃過飯,雪越下越大。
黎周周洗刷完鍋碗,前灶小火燉著骨頭湯,趕緊擦擦手去後院,他先把地裏的白菜起出來。這受凍的白菜不能立即放到暖和的地兒,不然菜葉子不好了。
一顆顆的白菜放到柴房,靠著牆角那頭,不能挨柴火,先晾幹。
等收完地裏的白菜,豬圈雞圈頂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黎周周拿著掃帚大概清掃了下,別塌了。
做完了再去柴房,撿著已經凍得菜葉子不怎麽好的白菜,這個用來醃酸菜,還要揉麵團發酵,忙前忙後的,酸菜剛積好,蓋上了壇子蓋,天麻麻黑了,黎周周開始做飯。
顧兆在屋裏看書,光線昏暗下去,就知道該做飯了。他伸了伸懶腰,搓了把手,本來還說不用白天燒炕,結果屋裏炕暖著,坐在書桌前一下午也冷。
第一次古代過冬天,不是說用意誌能抗過去的。很冷。
顧兆不敢托大,要是生病那就糟了。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看病就醫都麻煩和費錢,更別說這時候的醫療水平一場風寒能要性命。
一天看書、摘抄總結試著做題大概有五小時。早上傍晚光線不好的時候,顧兆就背誦、默讀昨天看過的內容。
真正進入學習狀態,滿打滿算也就這小半個月。當時在顧家的時候,顧兆抄書,沒幾行字,院子裏李桂花會指桑罵槐的喊,一會說水沒了,一會罵鐵蛋,一個個吃閑飯隻知道屋裏躲懶,半點忙都幫不上。
之後籌備婚禮,雖說顧兆是入贅,但也要準備嫁妝。這嫁妝準備起來,李桂花又是頗多借口,貴價要錢的能推脫就推脫,實在不能推脫的那就往最次的檔次來。
大伯娘、二伯娘來幫忙,家裏進進出出縫被子、做衣服的,李桂花燒個茶水,坐那兒嗑瓜子聊天,一說一下午。沒個安靜。
顧兆當時抄書,隻顧著抄內容,沒仔細看其意。
到了黎家,和周周過起日子,顧兆現代人的靈魂才真正有了歸處,踏實起來。
這就是他的家。
活動完坐了一下午的身體,顧兆抬腳往廚房去,外頭雪已經停了。進了灶屋,看到周周正在擀麵餅。
“今天吃餅子嗎?”
黎周周聽到相公聲,眼神亮了,手上繼續幹著活,說:“蒸的餅,一會就著酸菜吃。相公你趕緊坐灶膛前烤火,別冷著了。”
“好。”顧兆嘴上乖乖回話,“老婆,這個餅可以擀大點,對折,蒸好了後夾菜吃,這樣一隻手拿餅一隻手喝湯。”
不然拿餅拿筷子就菜,吃完了再喝湯,骨頭湯涼的快。
黎周周手上這個餅就按照相公說的,擀的薄了點,對折了下,沒壓實,往鋪著麻布的蒸屜上放。餅是月牙狀的,放著還省地方。
“相公,這辦法好。”黎周周誇讚。
顧兆便不要臉的笑彎彎討誇,“那周周有什麽獎勵嗎?”
不等周周回答。顧兆湊過去,快速親了下老婆,然後裝作乖巧說:“獎勵我自己拿了,我去燒柴火了,乖乖不鬧你。”
黎周周臉一紅,幸好灶屋就倆人。
拿相公沒辦法。
前灶的骨頭湯燉了半個多時辰,早已奶白色,黎周周端著鐵鍋放後灶上,灶膛底下的餘溫熱乎著湯就成,前灶火力旺開始蒸餅子。
又從酸菜壇子撈出幾根白菜梆子,擠擠水分,切成了丁。
顧兆坐在灶膛前剝好了蒜皮,遞給老婆。黎周周用刀背拍扁,切成碎,一會餅子蒸好了,一點豬油肉沫連著蒜沫酸菜沫扒拉炒兩下,又香又好吃。
……要是放點辣椒就更香了。
這個世界玉米都沒有,辣椒也別提了。顧兆回想了下原身的記憶,十來年後辣椒也沒出現,或許出現過,原身不認識。
大曆朝如今未設海禁,但出海也是村莊漁民打撈捕魚,真正出海的商隊有嗎?六七年後海寇頻頻來犯,打了能有三年,還死了一位皇子,最後幹脆海禁。
辣椒好像是美洲傳來的。
“相公你想什麽呢?盯著鍋裏出神,是不是餓了?給你先打一碗湯墊墊。”
顧兆說:“不餓,一會和爹一起吃。我先回屋一趟。”
他想起了一件事。
趁著穿過來沒多久,現代關於曆史雜七雜八的記憶還清晰趕緊記下來,像是玉米種子、辣椒這些,想到什麽記下來。
顧兆回到屋裏,光線已經昏暗,隻好點了油燈放在桌前,本來是寫兩行字,最後硬是憑著記憶畫了個大致版的世界地圖,主要是四大洋、七大洲,詳細的那肯定是記不住。
畫著畫著,氣候標了起來。
等屋外傳來周周聲,顧兆這才放下筆,已經寫了記了兩大紙。
“來了。”顧兆提著油燈放堂屋桌上,爹和周周在等他吃飯,“我給寫的忘了時間,爹和周周下次別等我了,不然該放涼了。”
黎周周給相公遞毛巾擦手,一邊說:“剛端過來。”
一家人沒那麽多客氣。
顧兆聽聞也沒多說,擦了手坐下吃飯,拿了個餅,燙的嘶了聲。黎周周見相公這模樣,臉上帶笑又心疼,接了相公手裏的餅,掰開後,用勺子挖了菜一層鋪著,弄好後才遞給相公。
“小心燙。”
“謝謝老婆~”顧兆語氣飛揚。
黎大對這個嬌氣哥婿已經習慣,沒去看小兩口,伸手淡定抓了餅,筷子就著菜吃,現在一看周周的做法,原來能掰開啊,就說今個兒的餅怎麽不是圓的。
也不就著吃,自己掰開學著周周給餅中間鋪了菜。黎大咬了口,少了半塊餅,另一隻手還能端著碗喝口熱湯。這就方便多了。
“這麽做餅都是相公主意。”黎周周跟爹說。
黎大還沒說什麽,先看他那哥婿貼著周周胳膊,高高興興說:“也沒有很厲害啦,也就普普通通的一點點小點子啦,做的這麽好吃主要是周周。”
“是相公厲害。”
“周周最厲害~”
“……”黎大吃餅吃餅。不是很想說話。
反正家庭氛圍不知道咋就變成這樣。黎大也學不上來,以前和周周坐下吃飯,各吃各的也不說話,就是吃飯,現在——
黎大沒眼看,心裏卻覺得熱鬧一些挺好的。
吃過飯黎周周去洗刷鍋碗,燒洗漱熱水。
黎大在堂屋叫住哥婿顧兆,說:“我明個兒去一趟十裏村,你說要燒的爐子什麽樣,再給我說說。”
“爹,這下雪天過去路不好走,也不著急不然等天晴了?”
黎大一聽哥婿這話搖頭,“雪天路才好走,頭雪沒幾天,等太陽出來日頭好了,雪一化開,泥的走不了。”
“還真是,我沒想到這處。”顧兆立刻小小拍爹馬屁,“還是爹有生活經驗,比我知道得多。您等下,我去拿草紙。”
這有啥生活經驗的。黎大心裏這麽想,臉上的褶子卻舒坦了。
顧兆還成。
顧兆拿了草紙,借著油燈給爹講,又拿手比劃大小。黎周周端著兌好的熱水盆進來,第一個先給爹,聽到相公說的,插了句:“爹,要是成再配個泥罐。”
黎大嗯了聲,開始洗臉,洗完了坐凳子上脫了鞋子泡腳。
“周周說的是,跟著爐子配套大小最好。”顧兆在紙上畫鍋。
黎大想什麽爐子配什麽鍋,這有啥好畫的?人家泥匠燒了幾十年的東西,還不是一瞅就明白,不過沒說,就看著顧兆畫。
黎周周見相公和爹說話相處的好,臉上也高興,出去灶屋端熱水,他和相公也要洗漱。
等各自洗完了,回屋睡覺。
天冷熱炕,被窩裏還有老婆。顧兆撒嬌貼著周周,抓著周周的手摸索,上麵一層繭子,摸著摸著就上癮。黎周周本來是覺得滿手繭子太難看,可一看相公摸得認真,臉上也沒介懷,摸的他腰也軟了,神情也鬆快了。
兩人在被窩說小話,剛成親那會黎周周還繃著,也不多說屋裏的活,怕相公是讀書人聽了煩看不上這個。可後來黎周周發現,相公喜歡聽他說話,他也愛和相公聊天。
“……雞冷的不下蛋,等快年頭了宰一隻,咱家豬小不用去鎮上買肉,到時候村裏殺豬的多,能買的。”黎周周說到這兒,想起一事,立刻起床揭被子要往出走。
顧兆拉住,“怎麽了?急急忙忙的。”
“我忘了跟爹說,明個兒去十裏村問問朱秀才,不然還是我明天一起去,再拿點東西,家裏雞蛋攢了一籃。”黎周周想起相公上次說以後要問朱秀才學問,他想法簡單,你問人家學問,人家憑什麽告訴你?
得拿東西才成,還得好的。
“還是再帶一隻雞過去。”
顧兆抱著他家周周,結果因為身形還小,成了窩在自家老婆懷裏,也沒差反正都是抱,給老婆蓋好被子,這才說:“不著急。上次我聽爹說,朱秀才考上了秀才還想往上考一考,這會怕是在府縣讀書,沒在家。”
秀才都考上了,自然是不甘心止步。
上次朱秀才推薦的書,有兩本隻有府縣能買到。
“等過了年,我先去夫子那兒,拜過年再去朱秀才家。”顧兆說。既然是有求於人,那必須他親自前往拜訪。
黎周周便聽相公的話,隻是想明日還是讓爹拿著雞蛋先送一些,朱秀才不在家,他家裏有人,東西不用太貴價的,不然對方要是不接,就說謝謝上次朱秀才給說的書名字。
於是第二日,雞還未鳴,黎周周便起來了。
給爹做了早飯,沒煮稀湯寡水的粥,要趕路那得吃瓷實的。昨個兒蒸的餅子熱了,豬油混著肉片。又麻利的撿了十個雞蛋,還有幾塊飴糖,這就成了。
這邊黎周周剛弄好,天麻亮,黎大也收拾好,洗漱後,三兩下吃了三個熱騰騰的夾肉餅子,灌了半杯熱水,肚子裏有食,精神也好,背著竹筐,一看裏頭還有一籃子雞蛋。
“送誰家?”
“爹,是朱秀才家,多謝人家上次給書名字。”
黎大說:“上次給過肉了。”
“我想著朱秀才學問好,以後相公想問問,不好空口白牙的。”黎周周解釋。
黎大聽了點頭,“是這個理。”便沒多問了,背著筐出門。
黎周周送爹出門,今個兒起早了,不過也沒回去多睡會,幹脆把院子裏積雪掃成了堆,又燒了熱水,煮了粥,等相公起床有熱水洗漱,喝口熱的。
冬日裏就是圍著家裏打轉,活就是那麽些活,幹完了沒什麽了。
夫夫倆中午簡單吃了飯,收拾過後。顧兆便按著周周坐炕上,一壺熱水泡著紅棗水放在炕頭,“乖乖的不下床幹活了,咱歇會。”
“相公,我不習慣。”黎周周閑不住想起來,哪有大白天的上炕坐著。
顧兆沒去看書,拿了紙筆過來,黎周周以為相公要上炕學習,還讓了一些,顧兆搖頭,把瓜子碟子放老婆手邊,說:“你吃瓜子,我跟你說說話。”
“相公我看不懂。”黎周周拘束的抓著被子,他不認識字。
顧兆:“我說給你聽。”又可憐巴巴說:“旁人都瞧不上我,周周能不能當我學生,讓我當回顧老師過過癮。”
相公這麽說,黎周周哪還有什麽自卑,忙說:“相公你說吧,我聽就是。”
兩口子過日子相處是要交流。
在顧兆看,他家周周一身本事,莊稼地裏的長勢,什麽時候播種什麽時候鋤草,看雲能曉得明個兒天氣,家裏洗衣做飯喂雞喂豬安排的井井有條,多線並行,省時間高效率。
都是長處優點。可周周不覺得這些是優點,還會自卑。這可不行。
顧兆就愛聽周周說這些,他倆互相長知識。
紙鋪平了,現在紙上畫了一個點。
“我來考了,周周同學,你說這個是什麽?”
黎周周看見,一下子放鬆了,說:“相公,這是個墨點。”
“周周同學不要仗著長得好看,在課堂搗亂,叫我顧老師。”顧兆裝的挺威嚴。
黎周周抿著唇笑,有些羞澀的喊了聲顧老師。他想著,顧老師約莫就是夫子的意思。
原身上輩子做過地方官,有地方誌堪輿圖,顧兆按照記憶,在小點上放畫了個小圈兒,指著小點說:“這是寧鬆鎮。”又指著圈兒說:“這是寧平府縣。”
相公是不是畫的有些小了?他聽杏哥兒說去府縣,要租騾車,坐上一天,進了城門到小叔家坐騾車又要小半個時辰。
可紙上就是一個點,一個小圈。不過黎周周沒說,他聽相公的。
顧兆看出來周周疑惑,卻因信任他,不開口詢問,他便在點的很下方,畫了許多小三角,波浪線,代表著山體、河流。
今天這堂課又不是學地理。
在山河之間圈了個小圈。這是原身上輩子做了十幾年縣令的地方。
“周周同學你瞧,這是山、河,咱們寧平府縣與這塊,一南一北,那邊地裏莊稼多種的是桑、麻、稻米,不種黃米,麥子也種的少,氣候不合適。”
說起莊稼,黎周周不拘束緊張了,這個他懂。
“那他們吃喝嚼頭夠嗎?”黎周周替那邊的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