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動心
拿著葯,才走了沒幾步,就看見夏縈夕站在前方的不遠處,透過樹后不知在看著什麼。
「殿下不是說帶著你出宮嗎?你在這裡做什麼?」夏筱筱走過去,夏縈夕卻只是垂著個頭不說話,樣子看上去有些委屈。
夏筱筱也往一邊的樹后看去,她頓時就明白夏縈夕在委屈什麼了。就在不遠處的那顆樹下,北宮煜懷中正摟著個女子,細一看去,就是剛才鬧著不願出嫁的北宮長亭。
北宮長亭一張臉看上去已經哭成個花貓了,頭抵在北宮煜肩頭,姿勢曖昧,要不是夏筱筱知道他們兩的關係,恐怕就會以為是一對鴛鴦情人了。
夏縈夕估摸著不像夏筱筱這麼想得開,她低聲說著:「方才長亭公主突然追了過來,殿下便讓我先回宮,哪知我一回來就……」
她沒把話說完,夏筱筱就知道她心裡大概是怎麼想的,牽著她往辰霄宮的方向走了兩步,安慰道:「你也別多想什麼,長亭公主要嫁到晉國去心中必定也不好受,太子是她的皇兄,這個時候勸勸她也是好的,今日不能出宮那就改日再去,你先回宮歇息著,殿下去你那兒之後可千萬不能和他鬧彆扭。」
這丫頭,無非就是醋了,那位長亭公主怎麼說也是皇家的子嗣,北宮煜家一家子都不賴,她長得也不比夏縈夕差到哪裡去,這麼個美人兒這麼曖昧的靠在北宮煜懷中她不醋才怪了。
長亭公主對北宮煜大概是個什麼心態她也看得出來,喜歡一個人,就連看那個人的眼神都是不同的,夏縈夕是個小家碧秀的脾氣,有什麼事不願說出來,但也是心裡透徹,留在這兒是讓她越看越難受。
夏縈夕還是聽她這個姐姐的話的,點了點頭,帶著綠鶯那小丫頭就要走,夏筱筱看了看她,猶豫著出聲,「縈夕。」
「姐姐還有什麼事?」她回過頭來,臉上看上去有些失落,說話的聲音也更小了些。
看著她的眼睛,一閃而過的還有份不甘,夏筱筱以為自己又是眼花,想了想還是問道:「你對太子……可是用了真情?」
夏縈夕的臉突然出現一抹紅,輕輕點了點頭,用幾乎讓人聽不到的聲音說了一聲:「嗯。」
夏筱筱見她回答得這麼肯定,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突然連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來,一個又一個,夏縈夕,舒長畫,甚至是北宮長亭,為什麼都會愛上這個男子,連她,也不過就是三年前的一眼,一眼才多久?抵不上她吃一頓飯的時間,三年來自己怎麼就能這麼戀戀不忘呢?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個不值得愛的男子。
「哎。」夏縈夕人一走,夏筱筱又嘆了口氣,看著她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滋味,北宮煜說是禍害吧,連他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這下真有點禽獸不如的樣子來。
身後發出細微的聲響,夏筱筱回過頭,北宮長亭早已離去,北宮煜不知何時已從不遠的那顆樹後來到她身旁,一雙幽深的黑眸望著夏縈夕黯然離去的背影。
「她是你的妹妹。」夏筱筱看著他立體有致的側臉,比她高了一個頭,迎面來的陽光全被他給擋住了。
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說:「那又如何。」
「倘若你去說情的話,她可以不用嫁的,晉國畢竟太遠。」她擰了擰眉,至少如果剛才北宮煜能替北宮長亭說說情,那長亭公主說不定也不會這麼傷心。剛才她跑出院子前看向北宮煜的那個目光夏筱筱是看見了的,那分明就是在求他!
可北宮煜依舊是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不發一語。
北宮煜同北宮雉離是同胞兄弟,剛出生時皇上就起兵攻進了皇城,當一切塵埃落定,北宮煜的母妃也去世了,便被皇上安排在一處離凌霄殿較遠的偏殿,北宮雉離則一直在皇上身旁陪伴著。
而長亭公主也是不幸,小時候才剛學會走路時生母就去了,那時岳華國的繁榮才剛開始起步,皇上國事繁忙,便也沒精力去過問這個小公主,別院的娘娘主子見小公主是個女兒也都不願意收著,皇上深知後宮的爾虞我詐也不放心將小公主放予其他妃嬪那兒,就把才四歲的小公主放在了一處宮殿中派了兩三個宮人照顧著,那時北宮煜住的宮殿就在旁邊,日子長了,兩人的感情也就好了。
直到後來國事太平,皇上有了精力考慮其他事,自知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生下來又吃了不少苦頭,這才把小公主放在身邊寵著她,要什麼給什麼。
而這麼多年來,長亭公主在所有皇兄中與北宮煜在一起的時間最長,甚至有一段日子兩人是同進同出的,在這宮中,她最信任的就是北宮煜這個哥哥,也最聽他的話。
一直被人寵著的公主,有時連皇上的話都不聽,卻對北宮煜百依百順,這份喜歡怕是早已超過了兄妹之情。
這些,北宮煜肯定比她還清楚。
北宮煜嗤笑一聲,似在笑她的無知,又似在笑她蠢,「晉國再遠又如何?利用聯姻來鞏固兩國間的關係這是列朝列代都有的,身在皇家,不是事事都能依著她的性子來。」
夏筱筱懶得和他糾結這些朝廷上的國事來往,想起夏縈夕那副委屈的樣子來又覺得不解氣,口無遮攔的直接說道:「你明知道長亭公主對你早已不是普通的喜歡,那又為何不讓她死了心去晉國?既然要安慰她,你又為什麼要讓縈夕看見這一幕?」
「看見又如何?本王想做什麼還須看別人臉色?」北宮煜冷笑一聲。
他是太子,是她和夏縈夕的夫,自然不用管她們的感受。可是,北宮煜可以不顧她的感受,但不能不顧夏縈夕的,當初是他把她要進宮來的!
「臣妾以為,至少縈夕是不同的。」夏筱筱看著他輕聲道。
北宮煜也轉過頭來看她,過了會兒才沉聲道:「她確實是不同的。」
侃侃的風吹過柳亭,樹枝葉兒也跟著起舞起來,明亮的月色,橙黃的宮燈照著牆外長長的宮道,影子拉得老長。
這夜,北宮煜去了舒長畫那兒。
夏筱筱不過抱著包子出來遛遛貓路過,便能聽見裡面傳來陣陣令人臉紅心跳的嬌喘聲,一下比一下叫得響亮,怕是被別人聽不見一樣。
前段日子才被北宮煜拿著下毒一事威脅著,一到了床上便又忘了北宮煜曾想著要她命的事兒。也是,被人寵著有什麼不好呢?何必非要記著些不開心的那麼記仇呢?
一直走著,過了舒長畫那處,讓人耳膜疼的聲音才漸漸小些,夏筱筱把包子放到地上讓它自個兒玩去,從懷中拿出那支木蘭簪對著天上的月亮,有淡淡的月光透過上處的白玉木蘭,中間一片剔透放光,清月站在她身後,不知她突然拿出個簪子來做什麼,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夏筱筱便問她:「清月,呆在宮中這麼多年,你日子過得怎麼樣?」
清月的目光順著包子一路的跑跳,回想了下自己這麼多年在宮中的生活便答道:「娘娘沒進宮前,奴婢也就是個跟在殿下身邊打雜的小丫頭,日子過得和普通宮女沒什麼兩樣,還算是過得去,自娘娘入宮后,殿下便讓奴婢跟了您,雖然不像一些受寵主子家的奴才那樣表面風風光光的,但跟著娘娘的日子,奴婢卻覺著充實許多。」
「充實嗎?」夏筱筱反問道,也不介意清月在說她的不受寵,接著道:「本宮卻不覺得充實。」
她閉上了一隻眼,單眼透過木蘭簪那一小塊的白玉望著天空,星燦燦的。
「在宮中呆著這麼多年來,清月,你可曾有想過要出宮?」
頂在頭頂上的那片天就像塊深藍色的布,上面撒滿了白花花金閃閃的金銀珠寶一樣,在她眼裡全是錢。
清月聽她這麼問卻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娘娘,宮中規矩女子十八歲入宮,到了二十五歲,侍齡十五年便可出宮,可是清月不同,清月自幼雙親去得早,未記事時便被送進了宮,外面的世界是個什麼樣也早已不記得了,倒不如就這麼一直伺候著娘娘。」
夏筱筱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她以前從沒怎麼好好看過清月,這麼一細看下來,也是個眉清目秀的美人兒,嘴邊掛著欣慰的淺笑盯著地上撓花叢的包子,就像夏夜清風中的月亮一樣好看。
清月今年貌似到二十了,若是在宮外這樣的一個女子恐怕已經找了戶好人家給嫁了,說不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卻在這深宮裡說著自己忘了宮外是什麼樣的話,夏筱筱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酸澀。
她把簪子收起來握在手中,指尖描摹著上面木蘭花的形狀,眼痴痴的盯著手中的簪子,清月不想出宮,可是她想,她知道外面的世界長什麼樣,有好吃的糖葫蘆,有好看的衣裳,有好玩的陀螺空竹和彈弓,有好看的風景,還有各種有趣的人和事。
那日在落天崖,落止對她說的一番話她是動心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