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不進則退
夜裡,月光似溫柔的泉水靜靜地灑向鳳棲宮。
浴后的艷姬披上一件粉色緊身袍,微濕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加之體態修長,霎時,她便顯得驚心動魄地美。
她步履輕移,正準備卧榻休憩。
「搖曳燈火清,簾飛幔長。冰肌美女,出水芬芳。」門外,一人慢慢地吟著詩,聲音尖銳,卻不矯作虛情。
「誰?!」她一驚,正想閃避,不料還沒來得及,房門已被一陣清風颳了開。
一條黑色身影似鬼般飛竄進來,又無聲無息地繞著那簾幔飄揚。
她一飛身,手中白綾脫手而出,直擊那飄然不定、變幻無窮的他。
可來者輕功高於此,她又怎能捉摸得住。茫然間,身後便有一雙大手緊緊地環住了她的腰。
「大美人,泉池郊外一別,花隱為你可是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啊!」花隱聳聳鼻子嗅著她身上的體香,又低下頭輕輕地吻上了她的玉肩。
「日夜想我,又為何現在才來見我?一聽,你這就是假話啊!」待確定了來者為花隱后,艷姬優雅轉身,動情地看著他道。
「寶貝,你哪的話啊?」花隱一臉委屈,又回之傾慕的眼光,道,「你可知道我每天有多少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不,忙裡偷閒來看你了。」
艷姬冷艷一笑道:「我看你呀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是不是有事找我?」趁花隱毫無防備之時,她急展輕功,輕悠悠地飄開了幾步遠。
屋內紗簾迎風而舞,她躲在另一側,水似的眼眸脈脈含情。雖年過三十,但她那婀娜的身姿依然能夠激得像花隱這樣的好色之徒熱血沸騰。
花隱微移腳步,一陣風似的又來到了她的眼前。
「寶貝,首先我是為了見你。其次,確實有事需要你幫忙。」挑起她的纖纖玉指,花隱不禁深深地吻了上去。
艷姬臉上又滑過一絲嫵媚的笑容。她道:「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你儘管開口。」
花隱的臉上笑容掬起,輕聲問道:「寶貝,你想當鸞鳳山掌門嗎?」
「哦?」艷姬一驚,怔怔地望著他。
「聽說你們鸞鳳山派的鸞翱殿密設著一個神奇的陣法,這三十年來能破陣而出者也就當年的顧犇和金胤。我想要你開啟它幫我困住一個人。怎樣?」
「什麼人以你花老大的本事都對付不了,必須得用上我們那閱鸞陣啊?」看花隱神秘的樣子,艷姬不禁有些好奇。
花隱觸到她的耳邊,小聲嘀咕著。說完了,他又嬉笑情迷地看著她。
「這,不好吧……」艷姬神色猶疑。
花隱搖搖頭,道:「寶貝,這沒什麼不好。我讓你困住他,不僅是幫我的忙,而且,這樣的話就沒人阻撓易濁風殺影空了。之後,你便是下一任鸞鳳山掌門。一舉兩得的事何樂不為?」
「你放心,這事不難!」艷姬突然面色紅潤,興趣高漲。
花隱挑眉一笑,輕摟著她道:「記住,把他困住就行了,不要動手去殺他。因為你不是對手,我可捨不得你冒險。」
「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艷姬溫爾一笑,依偎到他的懷抱,亦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
「那,寶貝,花某還有要緊事,就先告辭了?」花隱扶正她的身子,苦笑道。
「怎麼,這麼快?難道你就不想和我……」
艷姬話未說完,花隱便用手輕輕地捂住了她的唇。無比溫柔道:「好了,寶貝,今天真的還有事,下次見面一定好好犒勞你。乖,好嗎?」
「那,我就信你這句話了……」艷姬臉色羞紅,卻還是戀戀不捨地看著花隱。
花隱再次觸到她的耳邊,這回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耳朵,低聲道:「我花隱從不食言。」
艷姬的心蕩得更高了。
正午,月來小鎮樂居客棧內。
史如歌和易濁風兩人坐著正準備享用桌前豐盛的午餐。
「哇!」望著擺在眼前的燒花鴨、晾肉、熘鮮蘑、八寶丁兒和清蒸玉蘭片等,史如歌饞得狠狠地吞了口水,卻又獃獃地看向易濁風道,「你點這麼多的菜,可真是奢侈浪費啊,就我們倆吃得完嗎?」
「吃得完。」易濁風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瞟到她的身上。
見易濁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史如歌不禁瞪大眼睛,她覺得他很莫名其妙,便凶道:「你幹嘛?幹嘛這樣打量我?好像我……」
說著說著,史如歌的聲音越變越小,臉色也微微泛紅了,「好像我身上還有什麼地方沒被你摸過似的。」
她害羞地低下頭去。
易濁風動起筷子將一塊肥大的燒鴨夾到了她的碗里,笑道:「看你瘦得就像根竹竿似的,我便特意多點了幾個菜,只希望你能吃飽。以後,好好照顧自己。」說完,他又挑了些菜夾到她的碗里。
很快,史如歌的碗里便被易濁風堆放得滿滿的。史如歌忽然覺得傷感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很明顯地感受到易濁風對自己的愛。她想:要是易濁風對自己能一直這麼用心和細心那該多好?
她不禁動起筷子,慢吞吞地吃起來,吃著吃著卻還不忘對易濁風道了聲謝謝。
易濁風笑了笑,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史如歌一聲不吭地吃著,很快,桌上的幾碟菜便全部被她掃空。這戰鬥力,易濁風是想到了的,可她自己是沒有想到的。
史如歌終於飽飽地放下了碗筷,又鼓大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易濁風,問:「對了,接下來我們去哪?」
面對史如歌單純而又澄凈的眼神,易濁風思考片刻后回答她道:「接下來你和花俏花扶繼續留在這兒,而我還有要緊事,恐怕得三天後才能回來。」
「那你去哪?」史如歌不禁追問道。
易濁風稍稍別過臉去,並不回答她。
史如歌忽然有些失望道:「你要去鸞鳳山殺影空嗎?」
「是去鸞鳳山,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影空。」
史如歌想了想,馬上又問道他:「那我可以知道你去幹什麼嗎?或者你可以帶上我嗎?」
易濁風面不改色地答道她:「都不可以。」
史如歌臉色驟然變沉,剛才還存在心裡的那份感動瞬間消失不見。卻又笑著說道:「我以為你真會到哪都把我帶在身邊的。沒想到……」
多麼諷刺的話啊!易濁風默默地嘆了口氣。事到如今,竟連史如歌也開始諷刺自己了。
「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你不要殺人,希望你好自為之!」史如歌站起來,冷冷地對他說道。她突然想要躲開易濁風,因為她覺得自己還是走不到他的世界里。他在想什麼,想幹什麼,她永遠不知道。最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根本不像他的妻子。情人,對,只能算個不能向他了解太多的情人!
易濁風卻自顧自憐地搖搖頭,道:「如果你不願意再等下去,我放你走。」
史如歌欲哭無淚地停下艱難的腳步,苦笑道:「我走?我能走到哪去?我早就什麼都沒有了,你覺得我還能去哪啦?」
易濁風起身走到史如歌面前,忽然他說道:「待我從鸞鳳山回來后,我們找一處安靜的少有人煙的地方去隱居,怎樣?」
「你說的是真的?你願意帶我離開這?」史如歌的眼睛里開始湧出盈盈淚花。她知道易濁風說這句話是真誠的,因為極少見到他的眼神中帶著此時這樣的深情。所以,她還是被感動的。
「當然。」易濁風不顧周圍人紛紛投來的目光便輕輕地將史如歌攬到了懷中。
「那我等你回來。」伏在易濁風的懷裡,史如歌覺得暖暖的、甜甜的,卻又莫名地有些忐忑不安。她總覺得後面還會有很多的事情發生。
金戈先易濁風兩個時辰上的鸞鳳山。這回,依然醉意闌珊的金戈沒顧鸞鳳山那些該死的規矩,他踏著輕功毫無約束地飛了進來。而且他也不想驚動任何人,只是靜靜地坐在某個他認為殺手一定要經過的地方默默地等待著。
鳳榻宮,他躺在鳳榻宮的屋頂,望著夜空稀疏的星辰,絲毫不畏冬夜的霜雪和嚴寒。只因他的手中,還有一壺酒。
「莫道我無情,我豈知你意?」金戈吟了句,蒼涼一笑后他揭開壺蓋,又往自己的嘴裡倒了一口烈性的女兒紅。
就在他閑得無趣時,頭頂一條黑影飛速飄過,落於鳳榻宮外。
金戈猛然驚醒,一看現在才戌時:「來得這麼早?」但他還是猶豫地追了上去。
奇怪的是,那人似乎知道金戈會從此時此刻開始跟著他。在鳳榻宮外停了一會,他又騰身而起,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鸞翱殿。」追至此時,黑影消匿無蹤。金戈觀察著四周,靜得連根頭髮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入耳。
他不禁推開宮門,走了進去。
此殿氣勢恢宏,寬敞明亮。數百隻鸞鳥雕塑站成四排,肅立於大殿正中央。此時,它們的神采,一如這幽靜的夜色,詭譎而莊重。
金戈搖搖頭,見殿內並未藏人正要離去時。
眼前的數百隻鸞鳥突然變活了。
「閱鸞陣!」見它們以光電之速撲朔迷離地變幻,很快便將自己圍了起來。金戈的黑眸驟然放大。鸞鳳山第一陣,沒想到他來護影空的周全,卻有人將他引來,還敢動用這閱鸞陣!
眾所周知,閱鸞陣、幻影陣、鳳吟陣乃鸞鳳山派三大陣法。它們的力量強大無比,鮮少有人能夠獨自破開其中的任何一個,即便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
「是誰?為何要困住我?就是為了殺影空嗎?」金戈眉心緊鎖,掃視著四周,卻無人應聲。
金戈拔出背後的赤霄劍,冷笑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原來是只膽小得都不敢和我面對面的烏龜啊!那我不用把你當一回事了。用這小陣法困別人容易,困我金戈可謂太難了!」
「我不會讓你解開它的!」一沙啞的聲音隔空傳來,詭異得竟連它是男是女都無法分清。
金戈也不顧那麼多了,赤霄劍一揮,霹靂的劍氣橫掃豎立在他眼前的那二十來尊雕塑。
砰然一聲脆響。
二十來只鸞鳥被擊得石礫紛飛、支離破碎、轟聲垮塌。
金戈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然而,這笑容是稍縱即逝的。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挪步走出去時,餘下的雕塑早已重新組合,它們又圍成了一個圈,將他圈在其中。
金戈又是一劍!
強大的劍氣再一次將眼前的防線攻破。
這回金戈的反應變快了,他已經跨開了兩步遠。可是也僅僅只有兩步。還未到大門口,那些餘下的雕塑又一次重新組合在一起,密密地將他圍成了一個圈。
遠處,那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金戈,我勸你還是別費力了,你的速度快不過這些鸞鳥的!而且當它們變得只剩下三隻的時候,也就是你的死期了!」
金戈厲聲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困住我對你們鸞鳳山又有什麼好處?」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就乖乖地下到懸冰池去吧!」暗處,她發出凌厲的一掌。
掌勢如風,帶著一層厚厚的煙霧,籠罩在眾雕塑之上。
金戈只覺昏昏沉沉,一時間手中的赤霄劍竟不知該往何處揮。然而眼前的雕塑急劇變移,他根本無法找到一個突破口或間隙。
「難道我中毒了?」幸虧,他的意識是清醒的。突然間,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不是中毒又會是怎樣啦?
金戈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大運內力,試圖驅散這籠罩的毒氣。
「讓我再送你一程!」因害怕金戈破了陣法或驅開毒氣逃脫,背後她又猛發一掌。這回,她注入了自己全部的功力,七十來只鸞鳥在她掌風的催促下急向中間靠攏。霎時,擠得中間的金戈喘不過氣來。
「啊……啊……」被擾得心煩意亂的金戈愕然一聲長嘶。可這壯闊之音雖有驚天地泣鬼神之氣勢,卻也只能在這隔音的鸞翱殿激蕩!
突然,金戈身下呈圓形的一塊地面漸漸裂開,伴之,它以相同的速度往下沉!
疲憊的金戈終於支撐不住,閉眼倒了下去。
也就在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間,所有的鸞鳥又慢慢地停止了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