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隨心所欲
一見是易濁風,她白裡透紅的小臉上呈現出一絲欣喜的神色,連忙跑到了易濁風面前,喊他道:「易濁風!」
易濁風冷冷地瞟一眼她,面無表情地問:「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在這兒等你們啊!」史如歌桃花般的眼睛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
「那你慢慢等。」易濁風冷聲一笑,又徑直往前走。
史如歌又突然追至易濁風的面前,一看他胸前的衣裳裂開五條縫隙,明顯是被抓爛的痕迹,便緊張地問道:「你受傷了?」
「不關你的事。」易濁風卻只想著繞開史如歌,繼續往前走!
「易濁風!」史如歌匆忙抓住他的一隻手臂,懇求的語氣道,「你不用走得怎麼急,好么?我還有話跟你說的!」
易濁風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易濁風慵懶和無謂的語氣令史如歌心情憤慨。但她還是抿了抿唇,從袖口掏出一張白色的方形布塊遞至易濁風面前,道:「我愛你,請你將這張休書收回。」
易濁風唇角微揚,感覺可笑地看著史如歌,道:「可是我已經不愛你了,也就沒有收回的必要了。」
「好、好。」史如歌紅著臉尷尬地將那一份休書疊好收回袖中。雖然心已成灰,卻還是痴情地看著易濁風,道,「不管怎樣,你都是我最愛的人。我希望你能念在我們曾是夫妻的情份上,答應我兩件事,可以么?」
「你先說什麼事。」易濁風目視遠處,語氣依然冷得刺骨。
史如歌低頭舔了舔雙唇,思考了一會後才說道:「第一件事情,我要你答應我,將來若有四大門派的弟子想殺你,應付他們時你劍下留情,好么?他們都是無辜的。」
「嗯。」史如歌一說完,易濁風便點了點頭。
易濁風這麼快就答應了,史如歌可沒想到,因此,她的小臉上也不由得露出滿意的笑容,接著說道:「第二件事情就是,你要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都會堅強地活著。」
史如歌以為這第二件事情易濁風會更加爽快地答應,卻沒想到易濁風只是輕輕地笑了一聲而不說話。
史如歌臉上那柔如春風的微笑乍然收斂,追問道:「你不答應么?」
易濁風悠悠地轉過身去,道:「有時候,活著還不如死了。」
史如歌又走至他的面前,凝視著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輕聲道:「那你答應我,在我之後死。」
易濁風搖了搖頭,突然輕笑著開玩笑道:「在你之後死,那你吃虧了?我可比你大。」
史如歌臉上小酒窩也隨之綻開了,易濁風可是從不開玩笑的,難得這會有心,於是史如歌回應他道:「吃個鳥虧啊?你不過比我大三歲半!再說,要是你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義了。」
說著說著,史如歌的聲音漸漸變低,但她的最後一句話還是被易濁風聽到了。
其實易濁風開玩笑的目的就是為了試探史如歌。
「答應我好嗎?」史如歌又搖了搖他的手臂,黝黑的眼球就像夜晚一樣迷人。
「我盡量吧。」易濁風終於又點了點頭。史如歌不知道,此時的易濁風在心底嘲笑著自己:你愛我的程度完全不如我愛你。你死了,我活著更沒意義。在我的心裡,最愛的和想得最多的都是你,只是你不懂、也不知道我將面臨什麼。
「臭男人!」這時,對面的綴綠樓金夢瑤突然喊著跑過來了。金夢瑤狹長的眼中帶著淺淺的笑意,直直地盯著易濁風問,「怎麼樣?那面具鬼死了嗎?」
易濁風的眼中還帶著幾分殺意,不客氣地問道金夢瑤:「你早就知道這其中有鬼?」
金夢瑤仰著頭,完全不害怕,目光也沒從易濁風的臉上移開半刻,道:「你凶什麼?我也沒辦法,他殺了我爹,我只能將計就計引你們過來幫我報仇了!誰叫你們武功好!」
易濁風轉過臉去不讓金夢瑤看,冷聲道:「可惜你錯了,我和金戈都殺不了他。」
金夢瑤怔了怔,又問:「他還活著,那為什麼就你一個人出來了,楚紹龍,金戈,花隱和那面具鬼啦?」
易濁風漠然道:「我也不知道,或許他們都越過了殿頂的那個小道,跑到你們金府北苑去了。」
「北苑?糟了!」金夢瑤一顫,連忙扒開易濁風和史如歌飛快地往後殿裡面跑。
史如歌連忙追問道:「金姑娘,你怎麼啦?」
金夢瑤邊跑邊答:「北苑是我家的金庫,藏有我們金家積蓄百年的財富,我怕被他們發現啊!」
金夢瑤一走,史如歌又焦急地問道易濁風,「那所謂的面具鬼到底是誰?怎麼連你和金戈都殺不了他?還有,金戈啦?他是不是……」
史如歌不敢再說下去,易濁風便很快地回答她道:「那是張垚,金戈在他的手中。」
「張垚?我爹他們當中武功最厲害的那個五師弟?」
「沒錯。」
史如歌冷冷地瞟一眼易濁風,似乎聯想到了什麼,也急著往那後殿走。
不料身後,易濁風兩指輕輕地觸上了她的肩膀。
「你,為什麼要點我穴?」
史如歌掙扎著,怎麼也挪不開腳步,她剛一說完,易濁風的兩指又不聲不響地觸了下她的咽喉。這會,她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史如歌被氣得翻白了眼珠,心裡抓狂:易濁風!你把我休了,又說不愛我了,為什麼還要阻止我進去救金戈?你放開我,放開我啊!
身後,易濁風道:「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派人送你回去。」
史如歌又在心裡暗罵:易濁風,你太可惡了,憑什麼管我?
史如歌臉色陰沉,易濁風全盤不理,而是稍微吹了下哨子,又招來了一男一女從橋的那一頭飄來。
「少爺,有何吩咐?」史如歌聽到那對男女同聲問道。
易濁風道:「你們先把她帶回州集鎮吧。我還有事,得先找到你們花老大。」
「是,少爺!」說完,兩人走至史如歌的兩旁,一人攙扶著她的一隻胳膊。
易濁風走著走著,又不禁停下來吩咐兩人道:「好好照顧她。」
「是,少爺。」兩人同時輕輕應了一聲。
易濁風點點頭,似乎這才放心。
張垚抓著金戈穿過殿頂那傾斜的石洞后,便失重地摔在了北苑的院子里。這個北苑,原來是建在兩座山之間的平地上的。因為兩山相距太近,所以這座四合院的面積也不過一兩畝的樣子。
此處,兩山皆青,蔥鬱秀美。奇怪的是,墜在地上的兩人全身骨頭都劇烈地痛。照理說,這桃木磚下面就是籬笆地,摔在上面的感覺應該是軟軟的或濕濕的,可是,怎麼會如此硬邦邦的,還差點將他們的骨頭都折斷了啦?
金戈忍住身體的劇痛趕緊站了起來。一邊的張垚卻還卧在地上,見金戈已起身,他也奮力支起身子,然後又一把撲上前拖住金戈的左腿,牙痒痒道:「臭小子,你想就這樣走了?」
差點被他絆倒的金戈也咬了咬牙,猛烈地踢著腿,凶道:「我不走,等著被你殺?」
面具下張垚的容顏邪惡無比,道:「我並不想殺你,我只是需要你體內的赤霄真氣而已!」張垚說完,整個身體往前一傾,又似餓虎一般兇猛地撲向金戈。
受傷的金戈被撲倒在地,張垚重壓在他的身上,凌厲的五指似虎爪一般抓向他的脖子。
「你、瘋子!」金戈在地上掙扎著,他拼盡最後一絲內力,運功,兩掌向著張垚的雙肩重重一擊。
「啊!」金戈的這一掌,擊得張垚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撞到了對面的石牆上。
張垚的口中又有一道黑血吐出,他目露火光地盯著金戈。
金戈的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或許僅僅只是直覺,於是,他向一旁側了側頭。
唰的一聲輕響,一道冰箭似的光芒擦著金戈的咽喉而過,而後重重撞在他身後的石牆上,擊起一串白花花的火星。
金戈厲視著張垚那雙被仇恨點燃的眼睛,十分怨毒。
金戈道:「我與你無冤無仇,如今我們倆也都是強弩之弓,有必要爭個你死我活么?」
張垚嘶聲道:「當然有!有了赤霄真氣,再得到承影劍,降龍寶劍才能再生!這些年,我苟活著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持降龍寶劍手刃金胤那狗賊!」
金戈喘了喘氣,此時張垚的眼睛根本不像人眼,而像一隻窮途末路的狼的眼眸。金戈不解張垚對金胤的恨意為何比溥侵還要深,便問:「金胤,你和他又有什麼恩怨?」
張垚的嘴角撇過一絲極冷的笑容,道:「二十年前,我同情易香綺身懷六甲,便違抗師命私自將金胤從北玄洞地牢放出去。沒想到,他不但不感激我,還冤枉是我將他和易香綺藏身在齊榕小居的消息告訴給溥侵的,最後溥侵追至,家破人亡的金胤自己卻幸免於難。後來,金胤為了積儲實力、等待某天能重上天一與溥侵對抗,於是他來找我。我本就不服溥侵的暴虐和專橫,便一直與金胤站在一邊,可是我沒想到,金胤比溥侵更為卑鄙,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他害怕我將他還活著的消息泄露出去,便在我的酒中下毒。那斷腸的無香散一入我肚,我的皮膚馬上腐蝕。從此,無法見光的我不得不躲在陰暗潮濕的地方。這樣,金胤就毫無顧慮地帶著面具在江湖上穿梭,不知道的人都以為他是我張垚。」
「這……」突然間,金戈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要知道在他十八歲之前,他都把自己當金胤的兒子的。
看著啞然無語的金戈,伏在地上的張垚又爆出一陣狂笑,道:「可悲啊!你和易濁風兩小子都還為了他的女兒死去活來的,依我看,某一天你們都死在他的陰謀里了,九泉之下卻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被誰所害!」
「張師叔!」金戈怔了好久后突然回過神來,他艱難地起身挪步走到張垚面前,蹲下來扶著張垚靠到了牆邊。
因為離的太近,金戈隱隱約約地看到了張垚面具下的那張臉,確實像被百蟲噬過,潰爛不堪,看得人毛髮悚然。
「你叫我什麼?」金戈的這行為和這一聲稱呼都令張垚意外。
金戈的額際一絲長發散落下來,微微遮住了他俊俏而又蒼白的臉,他道:「我的父親是史乘桴,是你的師兄,我叫你師叔是應該的。」
張垚突然靜下來,漠然道:「你爹的死與我無關。」
金戈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是只意氣用事的老虎,你不會無故地加害我爹。」
張垚的臉色慢慢地變得溫和了。道:「這些年,你是第一個敢親近我敢觸碰我的人。」
金戈輕聲一笑,目光微猙,道:「不管我這個武林盟主是稱職的,還是不稱職的,總之我不會放下自己的使命。我一定會找到殺害三大掌門的真兇,一定會為我們泉池雪仇,一定會拿回降龍寶劍。」
張垚的眼中也有些一絲什麼,突然,他道:「殺三大掌門的兇手,你不用找了。」
金戈立馬注視著他。
張垚嘆了口氣,道:「那三大掌門是我殺的。」
「真是你殺的?」金戈冷笑著,眉頭卻緊緊地皺到了一塊。
張垚點點頭,卻笑著說道:「我有一件兵器,它跟承影劍極似,就像你的噬血劍跟赤霄劍極似。用它殺人,只需將它劍尖凝聚的那道極小的真氣擊發到人的心口,所以死者身上不會有任何傷痕。」
金戈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問:「那他手心的那道劍痕又是怎麼回事?」
張垚道:「臨死前,他握住了我的劍。」
「我明白了!」金戈表情苦澀,又不解地問,「你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承認?」
張垚突然目光炯炯地望著金戈,嘆道:「殺百川的時候,他誇你,我卻不屑一顧,不過現在我領悟了,你確實宅心仁厚,也算我識得的第一人吧。」
「張師叔,你……」金戈又握住了張垚的一臂。儘管張垚穿著較厚,金戈還是感受到了從他身體里散漫出的涼氣。
「金戈,答應我一件事!」突然,張垚那纏著幾層厚厚布紗的手也搭上了金戈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