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心如明鏡
楚紹龍怔了怔,卻聽得易濁風繼續說道:「當日向我通風報信說史如歌被困在別雅山林的那個人是你?」
楚紹龍表情一斂,不語。他沒有料到易濁風早已猜到引他上別雅山救史如歌的那人是自己。
易濁風低問道:「黑影人為什麼要救她?」
楚紹龍化開一臉的僵木,笑了笑,否認道:「易少爺,我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易濁風訕道:「不要裝蒜了。說說看,你是怎麼和黑影人勾結在一起的?」
楚紹龍緊張得有些抽搐,卻又平靜地笑道:「易少爺可真會開玩笑,我怎麼可能和黑影人勾結,我與他可是素不相識。」
易濁風冷冷一笑:「你們只想激化天一與泉池的矛盾。而在金戈面前,你們始終假作好人。楚紹龍,你瞞得過別人卻騙過我。」
楚紹龍悵然一笑,搖頭道:「易少爺,楚某可真佩服你的想象能力。不過楚某還是得認真地告訴你,沒有的事。」
易濁風冷道:「你去轉告黑影人,說我易濁風是不會放過他的!」
「我不認識黑影人。」楚紹龍淡然道。
「那我先殺了你,先滅掉他的一個幫手。」易濁風怒怨的拔動了手中的承影劍!
楚紹龍的嘴邊撇過一絲怪異的笑容,道:「既然如此,楚某奉陪!」
易濁風的眼中隱喻殺意!想起凌無邪慘死之狀,不禁心生悲怒,他知道那一切與楚紹龍是分不開的。
易濁風手中,幽幽的承影劍捲起一道深濃的藍光,裂電般向著前方不遠處的楚紹龍斬落。
楚紹龍的眼神略帶几絲邪惡,他一展金扇,順勢衝天而起,身子妖異地化成了一道赤流,向著承影劍上捲去!他的身形若真若幻,緊緊纏繞著在了承影劍上。
易濁風輕斂眉目,一咬牙便將那道赫人的藍光舞散開來。霎時,漫天的藍露,將他們的衣賞渲染得一陣詭美。
楚紹龍的身子似被什麼給牽動,恍如柔軟的綢帶般被風輕拂著,而後便見得他慢慢地變回了原形,落在了易濁風的正前方。
易濁風提劍,正跨步走向他。
朦朧月光下,卻有一隻手從身後伸出將他的肩膀穩穩按住。
他道:「我跟你商量個事。」
易濁風的臉色急劇變冷。來者內功之深厚,他已清楚地感覺到了。他的手看似只是輕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而實際上卻如千鈞之力壓肩,他無法輕易脫身。
易濁風回頭,看到了他不太清晰的臉。
易濁風的手中那把閃爍著幽藍光亮的承影劍顯得更加寒澈,他冷冷地問道身後的黑影人:「我和你能有什麼事商量?」
黑影人不說話,但他運功的力度稍稍緩和了些,直至最後他輕鬆地將手從易濁風肩上拿開了。暗中,易濁風也早將體內真氣提高到了極致,待肩上重力一去,他便持劍向著身後的黑影人橫掃而去!
劍光恍如炸開的海蓮,正如清輝般灑下罩上黑影人的頭頂。
黑影人輕一踮腳,足足飄開了丈來遠。
黑影人穩穩地落在了易濁風的正前方,卻也因易濁風承影劍氣的凌厲而受到了略微創傷。
看他深皺的濃眉,軒昂的氣勢和那一盤青細的烏髮,再詮釋他面對任何敵人始終從容不迫的淡定情緒,易濁風不禁惑上心來。他不明白,眼前的這位黑影人極其厲害,甚至連溥侵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他卻從沒有見過他動用自己真正的武功,無論何種情況下,他都是用內力與人較量!就比現在,當他的承影劍襲向他,他大可運用自己武功加以反擊,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可是他沒有,他只是躲卻。
為何他不敢運用自己的武功?
「你到底想怎麼樣?」易濁風淡漠一問。
黑影人笑而不語。楚紹龍觀眼黑影人的眼色,沉思了一會後說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沒錯,黑影人乃楚某恩師。師父今日的意思便是邀你加入我們。」
易濁風的眼中滿是寒光,問道楚紹龍:「加入你們?要我跟你一樣背叛溥侵?」
「可笑!」楚紹龍正要說話,卻被黑影人嗤斥的笑聲打斷了思緒。黑影人道:「你的心早就已經背叛了他。只是你不願意承認,因為你還沒有查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我調查自己的身世,跟溥侵扯不上關係,更輪不到你們來說。」易濁風的眼底波浪翻湧,怒氣頓起。
黑影人並不想與易濁風決絕,於是也不再賣關子:「長某敬你算塊好材,不想就這麼毀之。所以存心拉攏你,而且,這也是順應史如歌姑娘的意願,她可不想你永遠跟著溥侵。」
「我的事更輪不到她操心了。」易濁風的語氣無比冷漠。
「呵呵。」黑影人笑著搖了搖頭。易濁風不明其意,蹙眉冷意地看著他。黑影人道,「你為她可以不顧生命,她也可以為你而摒棄自己的清白之身。她並沒有錯,只因愛之深,責之切,所以你才會怪她。」
易濁風蔑蔑一笑,卻不說話。
「如果你愛她,就該好好把握,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當年,我就是不懂得把握,後來悔恨不已。」黑影人的眼中突顯出一絲柔情。
「你說的是?」易濁風心中不禁生起一絲好奇。
易濁風的這一問便將黑影人的思緒拉回了原軌。他回過神來,嘆道:「都過去了,不提也罷。只希望你們這些年輕人懂得珍惜眼前的美好。」
對於黑影人的感慨,易濁風覺得十分可笑,可是他又笑不出來。他不解地問道黑影人:「你既想拉攏我,又為何要嫁禍於我?」
黑影人的目光悠遠起來,道:「若史師兄非你所殺,那長某就真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易濁風冷笑一聲道:「你自己或者楚紹龍。」
黑影人背手走前幾步,問:「我為什麼要殺他?」
「激化天一與泉池的矛盾,坐收漁翁之利。」
黑影人擺擺手:「當年,我們的師父顧犇將仙葩草傳奇講述給了兩個人聽,一個是金胤、一個是史乘桴。金胤早死,史乘桴是最後一個知道仙葩草傳奇的人。所以即便是為了得到仙葩草,我都不會殺他。因為只有知道仙葩草傳奇才能解開仙葩草之謎。」
「所以是你誤會了。史乘桴的死與我們完全無關。」楚紹龍走近來正色道。
易濁風的目光移向別處,對於他們的解釋依然滿是嘲意。
黑影人的臉色更冷:「其實長某更想殺了你替史乘桴報仇!」
易濁風眼中的寒芒栗然綻開:「我再重複一遍,史乘桴的死與我無關!」
黑影人冷冷的眼神肆意地盯著易濁風:「如果你想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便在三日之內找出兇手給我等一個交代。」
黑影人下的這一通牒,令易濁風訝得一時無語。
黑影人追問道:「怎麼樣?你敢不敢將真兇找出來然後將他帶至金戈和史如歌面前?」
「為何不敢?」易濁風的眼中亦升起一絲陰陰的笑意。
「好!很好!」黑影人不禁捫心一贊,道,「長某等可就等著你的一個交代了!」
易濁風的臉上冷意不變,他也不屑於回應黑影人的這最後一句話。
黑影人漠然一笑,仰頭觀了觀星辰密布的廣袤夜空,對身後的楚紹龍說道:「紹龍,易公子知道該怎麼做了,我們先閃。」
黎明,神霄居。
姝簾從噩夢中驚醒,她哆嗦著爬起身,本能地朝窗前那面鏡子前撲去。面對著它,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她的手緊貼在皮膚上,細細觸摸有這三個深凹的印痕。
她細細地咬緊了牙關。此時,她體內的蛇毒已經全然散去,皮膚也慢慢地恢復了光澤。可是,這三顆牙印卻猙獰地刻在了她的臉上。
她右手的指甲已經深深地扎進了桌面木隙里,隱汩出點點血跡。
細微的響動驚醒了入夢不深的溥天驕。他踉蹌著坐起身,一見桌邊面容破殘的姝簾,卻也不驚訝。他慢悠悠地走到她的身邊,從身後輕輕地摟住了她的肩,他含情脈脈地凝視著鏡子里她那張白凈如玉卻帶著瑕疵的臉,道:「簾簾,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美的女人。」
姝簾的心似被什麼給重重地擊了下。她搖頭,凜厲的眼神似將撕碎一切。
「這都是拜史如歌所賜,我的臉,我的臉,永遠都好不了了一一一」
滿臉殺意的姝簾深眯起了那雙美翹的鳳眼,只恨不得將史如歌千刀萬剮。
溥天驕劍眉直躺,戾氣道:「我一定會讓她加倍的還給你!」
或許是因為溥天驕的這句話,姝簾情緒大緩。她放下手來,仔細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
突而,她抿唇一笑,依舊嫵媚的容顏帶著某種傾國傾城的魅惑,道:「我讓她還,多沒意思。既然她那麼喜歡易濁風,那我何不讓易濁風代我向她索取?」
姝簾陰笑著,她的情緒變化之大令溥天驕訝然無語。他便淺問她:「你想怎麼做?」
她掙脫溥天驕的環抱,自顧自憐地凝視著鏡子的自己,忽而鳳眼一怔,道:「我不殺她,我要讓她死在易濁風的承影劍上,我要讓他親手殺了她!」
「易濁風會嗎?」溥天驕覺得不可置信。
「會的。」她凝望著溥天驕的眼,澄澈的眼眸似想望穿秋水。
飛雲瀑下,易濁風在空中輕一揚劍,霎時,便見得眼前飛流直下的瀑布被劈分成兩段!
不遠處,駱姝簾蒙著紗巾走來,叫喚著他:「易濁風,易濁風!」
轉而,易濁風停止練功,速速飛向她。他輕便的腳步穩穩地落在了水邊石地上。
易濁風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有些驚訝。
「易濁風,是我。」駱姝簾揭下面紗,臉上那三個齒印已是紅如血痣。
易濁風還是忍不住問道她:「你的臉,怎麼回事?」
駱姝簾撫摸著自己的臉頰,難為情道:「沒什麼。只是被人下毒了,天驕替我解了毒,保住了我的命。只是我的臉,可能再也好不過來了。除非一一一」
易濁風並不想再問下去,卻是姝簾,她有意地指引著他。
「還記得在燼芙地下城的時候你說過什麼嗎?」
「記得。你放心,我不會因為你的臉而不兌現自己曾說過的話。」易濁風轉身,面向飛瀑道。
「是,聽你這麼說我真的很開心。可是我知道,如今的我已經完全配不上你了。」駱姝簾的眼中閃爍著盈盈淚花。
「那你到底想說什麼?」易濁風不冷不熱地問道。
駱姝簾神色凝重,她細觸著自己臉上的傷痕,沉默好久后終於說出了口:「你娶史姑娘吧,她比我更愛你。為了你,她能做任何事。」
背面,易濁風表情一斂,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麼說。
駱姝簾凝咽著,差點哭出了聲:「我愛你,可我不想再夾在你們之間。我不是史如歌的對手。」
易濁風轉身,看著兩眼淚花的她,忍不住問道:「是史如歌將你的臉弄成這樣的?」
駱姝簾輕輕點頭。
「那她現在人在哪?」易濁風的臉上隱隱露出一絲笑容。
「我也不知道,或許跟金戈他們在一塊吧。」駱姝簾認真地看著他,他馬上避開了她的目光,轉身道:「若沒有其他的事了,你就暫且回去好好休息吧。」
駱姝簾搖了搖頭焦急地追了上去。不等易濁風停下,她便撲向前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他。她將臉緊貼在易濁風背上,細聲抽搐、哀求:「易濁風你不要走,我不知道史如歌在哪兒,現在我功力盡失,要她再過來找我,我就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易濁風又撇唇,神情漠然詢問:「那你想怎麼樣?」
她將易濁風的腰身環得更緊:「我只想陪著你,陪在你的身邊,好不好?」
易濁風笑了笑,帶著十二分的譏誚。他掰開她的手,轉身將她的身體扶正。
「讓我在瓊華居陪你,好不好?」她收收眼淚,再次問道。
「隨便你。」易濁風鬆開她,很快便走出了她的視線。
望著易濁風遠去的背影,駱姝簾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白芒。怪異的笑容掛在她的嘴邊,她咬牙切齒,暗道:「我是不會讓你們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