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愛莫能助
影空的師妹艷姬,那個濃妝艷抹、唇紅衣華的女人不禁搭話道:「金盟主,不是我們不肯幫您,而是我們愛莫能助。」
「愛莫能助?」金戈突覺一陣心涼,聽她們說話的口氣便知她們在找借口拒絕。
但他憋住了心中的不快,道:「你們要怎麼樣才肯醫治如歌?儘管向我提條件,我一定會滿足你們。」
影空和艷姬相視一望,不覺笑出聲來。影空道:「金盟主這哪的話!」
金戈突然覺得她們很矯作,便有些受不了,便道:「影空掌門快人快語,今天就不必與我客套了。說吧,你們想怎樣?」
影空斂住笑容,沉默片刻后說道:「要我們醫治史如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只要你說得出,我就做得到。」
影空的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道:「金盟主還是這麼的自信。不過今天影空提的條件對於金盟主來說卻是件很為難的事。」
「只要不違背我的原則便可。」
「金盟主能否答應影空留在鸞鳳山十年?」
影空的條件超出了金戈的預料。他問道:「你要我留在這裡做什麼?鸞鳳山不是不容許男人居住嗎?」
影空搖搖頭,道:「不是不容許,而是沒有男人肯為我們居住在這地高物稀的山頂。你願意嗎?」
影空說這句話時的語速和語調,讓金戈產生了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應該很熟悉她的,雖然他從未看到過她的臉。
但是金戈依然覺得她的條件十分可笑,他搖了搖頭,道:「影空掌門不要再和金戈開玩笑了。」
影空的語氣突然變了。她有些焦急地問道他:「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難不史你不願意?你不是可以為了史如歌而捨棄一切嗎?」
金戈苦著個臉,道:「我寧願你要我去死,要我十年都扎身女人堆,我真做不到!」
影空有點欣慰又有點惋惜:「你不答應,我便救不了史如歌了。」
「這……」金戈急了。他凝望著影空,希望她能再提個條件。影空卻背過身去,不願再搭他的話。
「你可以考慮三天。如果你同意了,三天後我便同你去泉池。」影空輕一甩袖,便拖著及地的長裙、跨著細碎的步子、緩緩地朝裡屋走去。
天一教,漓心閣內,易玄衣寢宮內。
易濁風終於睜開了雙眼。
床邊的易玄衣也終於綻開了笑顏。見易濁風掙扎著想起身,她便坐在了他的身邊,她扶著他的肩膀,想幫助他坐起來。
她的好心,卻被易濁風拒於千里之外。他使出很大的力氣,重重地將她一推!
易玄衣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一不小心又絆到了腳邊的椅子,險些摔倒的她雙手撐扶著身前的桌子,不斷地喘著粗氣,卻絲毫沒有怪他的意思。
易濁風終於坐了起來,他緊捂著受傷的胸口,想下床去,可是,他卻動得很艱難。
「濁風,你不可以出去,你必須留在這裡把傷養好。」玄衣又跑到了他的身邊,她按住他的肩膀,哀求他道。
「你管什麼閑事!」易濁風甩開她的手,十分的惱火和不耐煩。
易玄衣搖搖頭,眼眶已經溢出了淚水:「這不是閑事,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想看到你這樣。」
易濁風冷笑一聲,諷刺道:「對不起,我不是你的親人、也不是你的孩子,我也不想見到你。」
易玄衣點點頭,輕輕抽泣了一聲,道:「你不想見到我,那我離開便是。你就在這好好休息,需要什麼儘管跟侍女說。」她已轉身,正準備離開。
「不用了,我不想待在這。」他冷漠的語氣能夠冰凍一切。
「發生什麼事惹得你生玄衣這麼大的氣?」溥侵推開門,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他的語氣聽著感覺是懶懶散散、漫不經心的,而實際上,它帶著強烈的怒意和殺氣。
易玄衣搖搖頭,她生怕溥侵會再傷害易濁風。於是,她焦急地跑上前將他攔住,道:「教主,其實濁風他……」
「夠了!」易濁風吼住她,道,「什麼都不要說了。」
溥侵怒意更盛,他噬人的虎目直直地盯著易玄衣,問:「你想說什麼,說下去!」
易玄衣顫了顫,溥侵的神態讓她有些害怕。「濁風他,他,他沒有背叛你。是我救了金戈。」
溥侵的眼中燃起熾烈的火焰,他一甩手,重重的一巴掌便扇在了玄衣的臉上!
望著半躺在地上掙扎的易玄衣,臉上刻印出了五個鮮紅的指印。濃烈的殺意頓時瀰漫在了易濁風的臉上。
易濁風凜厲的目光直視溥侵,道:「你不可以這樣對她,即便是她做錯了事,你都不可以這樣對她!」
溥侵危眯雙眼回瞪易濁風。他的怒意也沒有任何消停:「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誰也不例外。這只是給她的一點小小的教訓!」
易濁風搖了搖頭,他覺得這世上沒有比溥侵說的這句話更可笑的了。
溥侵不明其意,怒視他問:「你笑什麼?」
易濁風回視他,一詞一句道:「我笑你,笑你可悲、可憐、低劣、矯作。然後,不像個男人。」
「你……找死!」溥侵揚手,一掌劈向他的頭頂!
「教主不要,不要啊……」易玄衣突然站了起來,她撐開兩臂退至易濁風的身邊,將他護在了身後。
「我先殺了他!」溥侵咧咧牙,正想跳過她的臂膀,他非殺易濁風不可!
「不,不,不要……」易玄衣又退後了一步。
易濁風的瞳孔驟然放開,他正想將身前的玄衣推開。可是,溥侵的掌勢比他的反應要快得多!
易玄衣攔著,溥侵的那一掌便重重地擊在了她的胸口。霎時,衝天的黑血自她的身體里噴薄而出。
她飄飄晃晃了一會,終於倒在了易濁風的腳下。
「姑母……」他輕喚了一聲,便再也顧不得一切,將她摟在了懷裡。
「玄衣……」溥侵不知所措地收回了手。
「教,教,主,不要殺,不要殺濁風。」鮮血像水流一般源源不斷地涌到她的嘴邊,她好像沒有知覺似的盯著溥侵,楚楚可憐地哀求著他。
溥侵的眼中儘是驚芒。他蹲下來握住她的一隻手,不解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憑什麼值得你這麼維護?」
易玄衣的臉色蒼白如紙,情緒卻平靜得異常:「你不可以殺他,因為,他也是你的兒子。」
「你說什麼?怎麼回事?」溥侵有些失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或是易玄衣說錯了。
易玄衣的呼吸很弱很弱:「這些年你一直問我,當年顧柳煙丟失的到底是什麼,那我現在告訴你,是濁風。」
溥侵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高深的內力源源不斷地向她體內灌輸。他生怕她會帶著這個秘密就此離去。
他焦急地問:「二十二年前柳煙在落日鎮產下的男嬰沒有死,是今天的易濁風?」
易玄衣瞑目,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淌落下來,浸濕了易濁風的衣裳。她道:「是,對不起,我騙了你這麼多年。」
溥侵毅然放掉了易玄衣的手,他站起身道:「因為嫉妒,你不但親手殺了柳煙,就連她的兒子你也沒有讓他好過。」
在痛斥易玄衣的同時他也在心底嘲笑著自己。
易玄衣慘白的臉上卻綻開了笑容:「你說得對,我是個惡毒的自私的女人。因為你把愛都給了顧柳煙,所以我羨慕、嫉妒,以致做出了這麼多不可饒恕的錯事。」
溥侵不願再看她便將目光轉投到易濁風身上。這個時候,他看易濁風的眼神溫和了許多,那濃烈的殺意也消匿得無影無蹤。他憶起一些事不禁恍然大悟:易濁風那孤傲的性格和倔強的脾氣與年輕時候的他簡直是一模一樣!
易玄衣的手慢慢地撫上易濁風的臉,無力說話的她堅定地讓自己說出了話:「我擔心你會奪走屬於天驕和漓心的那份父愛,所以我隱瞞著你的身世。但是,我卻把你當做了自己的兒子。」
「我知道。」易濁風痛苦地閉了閉雙眼。
易玄衣的臉上又有一絲美艷的笑容:「濁風,姑母是愛你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易濁風急抓住易玄衣那隻下垂的手,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滴落在了易玄衣的額頭上。
「姑母,姑母———」
「她死了。」溥侵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
易濁風疲憊地合上了雙眼,傷口的痛和心上的痛幾乎令他窒息。但他還是緊緊地懷抱著玄衣那冷冰的身體。
見易濁風痛苦的神態,溥侵二話沒說便湧出了一道磅礴的內力向著他的身體灌去!
充足的真氣鑽入到易濁風的身體里,激活了先前他被溥侵封住的內力。
傷口的痛逐漸減輕,心上的痛卻更加刻骨。一想到易玄衣,易濁風腦中便浮現出十年前的那一幕。
有天,溥侵帶著年幼的他和溥天驕出了天一教,不料半途,他們中了六大門派的埋伏。當時有十來名武林高手,他們將溥侵團團包圍。在與溥侵對打的時候,有人趁機將年幼的他們抓住並喂予他們屍毒丸以此要挾溥侵。
經過幾時辰的搏殺,溥侵終於滅掉了眾敵人,並奪得了他們手中的一顆解藥。而後,他便帶著他們倉惶地逃回了天一教山。
溥侵將中毒的他們帶至漓心閣交予玄衣照顧,另派人按照第一顆解藥的成分和性狀研製第二顆。
眼看著屍斑、屍點在一天之內遍及至兩個孩子的全身,而煉製出一顆解藥至少需要一個月。
易玄衣便急了。
照這樣的趨勢,兩個孩子都有生命危險。她不能這樣,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孩子都死去,至少她要保全一個。
於是,易玄衣瞞著溥侵將唯一的那顆解藥餵給了易濁風。
翌日一大早。
溥侵放話:夫人易玄衣於昨夜猝死漓心閣。
整個天一教派噤若寒蟬。明裡、暗裡,幾乎沒人敢議論這件事。
這時候,溥侵背手孑立於天絕殿下,他抬頭仰望著前方那高高在上的教主寶座,眼中竟有了一絲憂傷之色。
易濁風跨過高擋的門檻,踱步走到了他的身後。
詭譎、雄闊的天絕殿,瀰漫著森冷之氣。
「你來了。」溥侵異常平靜地跟易濁風說話,只是沒有回頭看他。
易濁風的視線不知停留在何處,臉上也毫無表情。他道:「是,不過這會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
溥侵像是嘆了一口氣,沉默好久后,道:「你要走,那就走吧。」
易濁風微微怔了片刻。他終於等到了溥侵肯放他離開的這一天。可是,他的心麻痹了,開心是怎樣的一種情緒他已經忘記很久了。
他淡漠地看了一眼溥侵,便輕轉過身,就要離去。
「不許走!」駭然,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自殿外飛來,直擊他的眼前。
易濁風微涌內力,隨性地揚起了手中的罹桑劍。劍未出鞘,但它的巨大斥力卻令那明晃的大刀定格在了空中!
易濁風輕一甩手,霎時,那把大刀被迫快速地退了回去。
憤憤走來的溥天驕急忙將它接住。他的臉上殺氣濃濃!
溥天驕指著易濁風,怒問溥侵:「爹,你告訴我,我娘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不是因為他?是不是他害死了我娘?」
溥侵似已失去耐性,他回頭看著溥天驕,道:「你娘的事,以後我會慢慢地告訴你。你讓他走吧。」
「讓他走?」溥天驕覺得無比可笑,他眼中的殺意也變得銳利無比。
易濁風輕蔑地望眼他,而後再次提步。
溥天驕曝目,又將手中的皓月魔刀直橫在了易濁風身前。
「我要殺了他,為我娘報仇!」他咬咬牙,原本青稚俊秀的臉因內心仇恨的濃結而扭曲得變形。
易濁風依然面不改色,而他的冷漠和無視更令溥天驕惱火。
眼見得熊熊烈火在溥天驕的眼球中逐漸燃起,溥侵也不禁氣上心來。他喝住正要發功的溥天驕,道:「我說放他走就是放他走,你不要像你娘一樣總是忤逆我的心思!」
「爹,孩兒沒有忤逆您的意思,孩兒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娘會死,為什麼你突然要放他走?」溥天驕問得理直氣壯,有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犟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