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排隊等的過程很漫長, 時鬱幹脆拿著號碼紙找了個角落待著。


    奈何角落不隻有她一個人,在對麵還有一對十六七明顯早戀的男生女生,倆人正抱在一起激情熱吻中。


    時鬱眼眸空空, 沒波瀾, 也沒尷尬,滿臉寫著“四大皆空”幾個字。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買完奶茶是不是就能休息了, 還要躲著點荊謂雲, 不想被抓去做題。


    哦對了,她的物理卷子還在荊謂雲手上。


    那就是束縛住野貓的貓繩,野貓崽子從不受拘束, 必須得爪子亂刨,拚死反抗才行!


    當梁恬過來喊時鬱去拿奶茶的時候, 就看見大小姐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梁恬:“???”


    她今天對時鬱的疑惑屬實是有點多。


    ————


    時鬱抱著杯熱乎乎的奶茶走進教室,像是抱個炸//藥//包, 身子始終緊繃著。


    梁恬還有社團活動,去忙了, 眼下又剩下她自己。


    這個時間段班級裏壓根沒人, 都跑出去放鬆了。


    時鬱鬆了口氣,癱在椅子上, 把那杯奶茶放在了桌角處, 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突然冒出荊謂雲的話。


    “買來給你喝的, 別供著。”


    誰供著了!


    她隻是……


    隻是麵對別人的善意, 不知作何反應。


    像什麽人情世故, 禮尚往來, 今天你請客吃飯, 明天我給你買禮物,時鬱都不怎麽懂。


    以前的時候,小抑會……


    思緒越飄越遠,時鬱忍不住用手抓了抓頭發,最後“砰”的一聲趴在桌子上,那架勢,有種要把自己撞暈的即視感。


    隻可惜,她沒暈,反而更清醒了。


    記憶中陽光開朗的少年一直都走在少女前麵,無論前方是風還是雨,無所畏懼,永遠笑著麵對。


    他說:“姐,我會保護好你的,絕對!”


    傅雲禮總是用自己的方式想要把時鬱從黑暗中拉出來。


    可在那一天,他沒有走在時鬱的前麵,而是落後了她幾步遠。


    無論時鬱怎麽呼喊,都不為所動,滿身血汙,再無生息。


    時鬱隻記得,那個少年最後一句話說的是:“姐,鬆手吧……”


    為什麽啊!


    到底是為什麽?

    時鬱不知道,她什麽都不知道,傅雲禮也從未和她說過。她是一個失敗的姐姐,更是一個失敗的家人。


    不是你告訴我要笑的嗎?


    那天你怎麽哭了?


    意識昏昏沉沉,似在海麵上隨浪飄蕩的孤舟,分不清是在現實還是在夢中。


    隻有無窮無盡地海浪襲來,要將這最後的船隻掀翻,讓人溺死在深海裏。一點一點剝奪呼吸,與存在的意義。


    時鬱睡得很不安穩,好看的眉緊皺著,那杯奶茶被放在桌子上,漸漸變涼。


    她似乎陷入了可怕的夢魘中,沉浮於蘇醒與昏睡的邊緣。


    直到兩聲輕響在耳邊響起。


    “叩叩。”


    有人敲了敲時鬱的桌子。


    少女把臉埋在胳膊裏蹭了蹭,歪著頭露出一隻眼睛去看,隻是這隻眼睛還沒完全睜開。


    “大小姐沒什麽想和我說的?”


    “哈?”


    時鬱很快又把眼睛閉上,縮著腦袋不吭聲。


    荊謂雲垂著眼淡淡地看她:“你睡了一上午。”


    “……”


    “長時間睡眠會影響心髒功能,精神狀態差,甚至會造成猝死。”


    “!!!”


    雖然知道荊謂雲有故意嚇自己的成分在,但沒人比時鬱更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


    她確實,過於嗜睡了。


    認為隻要睡著了,就可以逃避所有,忘記一切,正是因為她一直在逃,所以才演變成了無可挽回的境地。


    時鬱把臉露了出來,半眯著眼睛看荊謂雲,他個子本就高,更不要說現在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時鬱感覺自己脖子都快折過去了。


    荊謂雲彎下腰,從時鬱那從早上起就沒碰過的課桌裏拎出來大小姐的書包。


    時鬱有點心虛,沒敢吭聲,甚至還把椅子往後挪了挪,給他騰地方。


    少年的手幹淨修長,指節微曲,帶著幾分散漫隨意,然後拿出了那該死的基礎書。


    “啊?”時鬱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啪”的一聲,一本書拍在時鬱半趴著的桌子上。


    有那麽一秒時間,時鬱覺得她和荊謂雲上下級的關係,在她讓這人教自己的那一刻起就破滅了。


    可能是學霸在學渣麵前有種天然的壓迫感吧。


    時鬱沒有繼續趴著,而是稍微坐直了上身,她低頭看那本書。


    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知識碾壓。


    隻見白藍相間的書皮上寫著八個大字:《初中物理知識圖解》。


    不僅如此,旁邊還寫了好幾欄小字,例如:重點突出,備考複習,專題訓練,基礎知識……


    這絕對是赤果果的對時鬱精神層麵的打擊。


    荊謂雲居然讓她從初中的知識開始學起!

    這也是為什麽大小姐從昨天晚上氣到今天早上,收了賠禮才消火的原因。


    這要是讓其他人看見,她時家大小姐不要麵子的嗎?


    於是乎,時鬱抿了抿嘴,小聲道:“換個地方說行嗎?”


    ————


    水間。


    現在的學生其實很少喝熱水,都喜歡飲料果茶一類的。水間也就變成了做一些不好的事的地方,再加上之前打架鬧到警察都來了。


    學生們收斂了不少,幾乎是一下子就沒人光顧這裏了。


    水間冷冷清清,麵積不大的小房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時鬱和荊謂雲蹲坐在角落。


    少年用膝蓋當桌,翻開了那本初中物理書,拿著筆在上麵劃出一條又一條橫線。


    他速度很快,幾乎是掃一眼就知道哪些是重點的重點。


    書本被他翻得“嘩啦嘩啦”響,伴隨著細微的紙筆摩擦聲,在水間裏無限倍的放大。


    時鬱感覺不到一點什麽青春少女悸動的心思,她現在滿心想死,欲哭無淚。


    速度公式,密度公式,重力公式……


    大小姐不明白,為什麽物理要有這麽多公式。


    係統:【不愧是男主,牛逼啊!宿主你跟著他混,我感覺你這次成績一定能非常理想!】


    時鬱:“嗬。”


    她隻看了一會兒就開始頭暈眼花,視線不由得轉向別處。


    不知過了多久,時鬱腦袋頂上多了些重量,她麵無表情地抬起頭,發現荊謂雲居然把書擱在了她頭上。


    【士可殺不可辱!!】


    再然後,她就看見荊謂雲正望著自己。


    大小姐惡狠狠地拿下書,用力閉緊眼,心中默念:有求於人,有求於人,平常心,平常心……


    荊謂雲問:“背完了嗎?”


    “嗯?什麽?”


    時鬱腦子短路了約有幾秒,想起來昨天背的詩,聳拉著腦袋,沒什麽精神,蔫蔫道:“背了。”


    “嗯。”


    荊謂雲幹脆直接坐在地上,屈著一條腿,另一條腿往前伸,把胳膊搭在膝蓋上,眼瞼低垂著看時鬱。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背完了嗎?背了,那背吧。


    尼瑪,在沒人的水間,被未來大佬逼著背詩,這場景真的好詭異。


    好在時鬱一向淡定,表情那叫一個從容不迫,背詩卻有點磕磕絆絆。


    沒辦法,她睡了一上午,腦子裏是一團漿糊。荊謂雲也沒給她機會複習看一眼,能背下來已經是萬幸了,雖然過程曲折了點,但結果是好的!


    丟人嗎?是有點,但無所謂。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必為此憂愁苦惱,挨完刀子,就地躺平即可。


    大小姐喪了吧唧的低著頭。


    好半天荊謂雲都沒有說話,時鬱見他沒反應,伸手很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雖然什麽都沒說,但荊謂雲就是知道,大小姐這是在和他要獎勵呢。


    他垂眸望著少女那細白緊攥的手指,無奈地輕歎了口氣。


    他早晚要死在她手裏。


    那隻抓著衣角的手,仿佛能穿透薄衣,把溫度傳遞過來,輕撫著少年敏感的腰處。


    荊謂雲微微側過身,沉默了幾秒,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印章。


    印章外形可愛,是一隻藍色的乖巧貓貓,隻是被荊謂雲拿著,和他那副狠戾形象極其不搭。


    時鬱:“???”


    很快,大小姐白嫩嫩的手背上多了一個藍色的章,還是個貓爪子形狀的章。


    時鬱定睛望著那個章,感覺自己好像被耍了。


    這尼瑪和幼兒園老師給小孩子按的章有什麽區別嗎?


    哦,還是有的,至少人家小孩子還有個集章的小本本呢,荊謂雲是直接按她手上了。


    係統:【牛逼兩個字我已經說累了。】


    密不透風的水間裏,地麵的磚石分割平均且有規律的排列著,少女微仰著頭,發梢不聽話地卷翹著,有幾縷垂在前麵,說不出的乖。


    和那隻小藍貓印章像極了。


    一樣的乖。


    荊謂雲心髒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動,握著印章的手指緊了又緊。


    有什麽不受控製的情緒一擁而上,要將人的理智全部吞沒。


    對上大小姐略帶茫然的眼神,荊謂雲唇角彎了彎,下意識抬起手,卻又猛地頓住,掌心停在她頭頂上,終是沒有落下,不動神色地收回了。


    少年嗓音嘶啞,似在隱忍克製著什麽,低聲道:“十個章,大小姐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時鬱表情有點微妙。


    “我現在讓你做什麽,你就不做了嗎?”


    “也做,但這個章,你可以讓我做原則以外的事。”


    係統:【我去,這也太刺激了吧?宿主,快答應他!!!】


    荊謂雲凝視著時鬱,悠悠道:“什麽都行。”


    時鬱抿了抿嘴,輕吸了口氣,“可是,這東西明天就洗掉了,你賴賬怎麽辦?”


    下一秒,她就聽到少年非常認真的,似在保證宣誓著什麽,一字一頓道:


    “不會。”


    永遠不會。


    學習上,他等著她一點一點朝自己走過來。


    其他事情上,他會堅定不移地走向大小姐。


    剩下的,全交給他。


    大小姐的愛好,喜歡什麽,討厭什麽,那些空白的部分,荊謂雲會慢慢在上麵塗上色彩,占據屬於自己的領地。


    時鬱摸了摸手背上的貓爪子,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曾有人雲,男人的承諾是世間最無用的東西,上嘴唇下嘴唇隨便一碰,花言巧語的話就能脫口而出。


    何必當真?


    可他是荊謂雲。


    她在心裏說過的,會信他,一直都信。


    ————


    背完了詩,書也畫了重點,時鬱就回去補覺了。


    荊謂雲卻沒有馬上走,而是一個人坐在水間的角落。


    他坐了好久好久。


    久到身體僵硬發麻,才緩緩抬起手,手裏拿著那隻小藍貓,偷偷往自己掌心印了一個貓爪。


    這樣就好……


    他好想抱抱沒有安全感的大小姐。


    可又怕一旦觸碰了,就宛如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控製住了。


    荊謂雲把手指覆在自己衣角處,動作輕柔的撚著那處衣服布料。


    剛才,大小姐的手就抓在這裏。


    他們本不該是一個世界的人,從小生活在不同的環境,經曆著不同的人生,然後形成了不同的性格。


    那麽多的不同,在追尋的路上出現了各種阻礙,每一個,都能把路堵死。


    一南,一北。


    私生子,大小姐。


    死一般寂靜的水間,突然響起少年低低的聲音,“小懶貓,沒良心。”


    別喪了,能不能看看我。


    ————


    回到班級的時鬱繼續趴桌子,隻是這次怎麽都睡不著。


    她開始和腦海裏的係統對話。


    “祁子統,你說,我是不是太好糊弄了?我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係統想,那不是一點點不對勁,是很多不對,他這宿主到底對感情遲鈍到了什麽地步?

    沒等係統想好說辭,另一邊時鬱自言自語道:“這玩意還沒他早上的賠禮實在呢。”


    係統:【……】


    合著你丫的重點是這個?

    想不出來的時鬱就不想了,索性把大腦放空,那本初中物理知識書被她放在胳膊底下墊著。


    趴著趴著,就睡著了。


    時鬱不太能分辨自己睡了多久,畢竟以前有過睡二十多個小時的輝煌戰績。


    所以這次睡醒以後,她雙眼朦朧,轉了轉眼睛,勉強能判斷出,現在是下課時間。


    意識還不太清醒,時鬱就發現眼前多了個高大的人影。


    那人身量很高,站在她旁邊的女生桌子邊,微側著身一動不動。然後,他好像和女生說了什麽,女生溫柔地笑了笑,又點點頭。


    時鬱怔了好幾秒。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荊謂雲和其他女生對話。


    不是凶巴巴的,而是很正常的說話交流。


    不知道為什麽,時鬱感覺好刺眼。


    心口上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又沉又重,而喪批顯然沒有那個力量可以推開石頭。


    她是喪批誒,情緒不穩定難道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不開心,心情低落,對什麽都沒興趣,從不表達喜怒,這才是她時鬱。


    時鬱掃了眼她和荊謂雲此時的距離,有點遠,她抬起手恐怕都夠不到。


    明知道,自己隻要坐起來,不睡了,就能碰到了。


    可那股無法言述,不知名的情緒,又酸又澀,卻壓得人喘不上來氣,動彈不得。


    周圍人好多,好吵,想逃……


    突然間的不知所措,讓時鬱無所作為,隻是迷茫地在原地打轉。


    忽然,少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看了過來,視線在空中交匯,他用低啞的嗓音,輕聲問她:“醒了?”


    “……嗯。”


    作者有話說:


    小藍貓=小懶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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