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蔡淑蔓哭喪著臉, “我就說我不幹,我娘偏要我過來,說家裏四個姐妹, 就我和你親近。官家諸多偏愛你,我在你這裏賣個好, 說不定還能幫舅舅一把。”


    二夫人呂氏的娘家哥哥,是老相國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堅定的太子黨, 老相國倒台之後,呂家受到牽連, 她哥哥從淮南轉運使貶謫到瓊州當縣令,登時一落千丈。


    後來太子被廢, 新帝登基,呂家更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謝景明秋後算賬。


    二房因有國公府這層關係在,暫時還沒被牽連到,可誰知道以後呢?


    所以二夫人想從她這裏討個人情,也不足為奇了。


    “多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顧春和笑著道了謝。


    蔡淑蔓明顯鬆了口氣。


    顧春和的心卻不安生了, 柴家送柴元娘進京, 就是瞄準了皇後的位子,後來雖沒成,但柴家不見得死心。


    無風不起浪, 或許柴家真有什麽動作。


    偌大的後宮會隻有自己一個女人麽?帝王無私事, 為防著“專寵”, 朝臣們大概也不會答應。


    顧春和在心底暗暗歎了聲, 不由輕輕蹙起了眉頭。


    辭別國公府, 她沒有回城郊的莊子,轉而去了隔壁的攝政王府,不過此時應稱為潛邸了。


    蘭媽媽年事已高,身子骨也看著一日不如一日,便留在潛邸頤養天年,還住在從前的院子裏。


    今日的天氣很好,碧空澄淨,浮雲流逝,滿院子都是金燦燦的陽光,一切景色顯得疏朗而清爽。


    蘭媽媽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膝頭搭著一條小毯子,頭一點一點的,似乎睡著了。


    安然衝顧春和擺擺手,又指指暖閣,示意她隨自己去暖閣。


    顧春和剛移動腳步,蘭媽媽就醒了,迷迷瞪瞪環視一圈,“誰,誰來了?呦,春和來了,怎麽也不叫我一聲!”


    顧春和挨著她坐在小杌子上,“看您正歇著,就沒叫您。”


    “我沒睡著,沒有,打你一進院門我就知道。”


    “是,是,原是我看岔了。”


    蘭媽媽這才誌滿意得地笑起來,活像個小孩子,“前兒個剛來,今兒又來了,丫頭是不是有什麽為難事?”


    顧春和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說自己的煩心事了,蘭媽媽年事已高,謝景明把她留在宮外,就是想讓她頤養天年,過萬事不操心的清淨日子。


    “瞧您說的,沒事我就不能來?”她笑吟吟說,“今兒是國公府二姑娘出門子的日子,順帶腳過來看看您。”


    蘭媽媽仔細打量她兩眼,搖搖頭,“和媽媽還見外?說說看,媽媽雖老了,幫著你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


    顧春和赧然笑了下,把聽來的傳聞慢慢與她說了。


    蘭媽媽不以為然,“柴家再蹦躂,官家不同意他們也沒招!再說你一個後位是穩穩的,縱然有其他女子進宮,也隻有向你磕頭請安的份兒。”


    “憑你的才貌,未來二十年都不用擔心失寵,即便年紀大了,那時候你的兒子也是太子、親王,更無人能撼動你的地位,有什麽可煩惱的?”


    蘭媽媽說的有道理,但不是她想聽的。


    難道自己期盼的真是奢望?

    顧春和笑著,頭卻低了下來。


    蘭媽媽豈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卻沒有說寬心話安慰她,郎主從沒像對顧春和那般,對別的女人上心過,依她看,自家郎主八成不會納妃,至少近幾年不會。


    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隻看這丫頭的造化啦。


    “呦,大家夥都在!”許清咧著大嘴邁進院門,“蘭媽媽,您老人家是越來越硬朗嘍,我瞧頭發又黑了幾根,今年八十,明年十八,趕明兒我得叫您姐姐。”


    蘭媽媽作勢要打,“你不在禁衛軍當差,倒拿我這糟老婆子開涮。”


    “別別別。”許清順勢躲在安然身後,露出半張愁眉苦臉的臉,“剛挨了官家一頓熊,您老饒了小的吧。”


    顧春和奇道:“你追查魚鰾膠立了大功,官家剛封賞了你,你又做什麽惹著他了?”


    許清一拍大腿,“嗨,甭提了!就是魚鰾膠的事,我順著那條線查,一直查到膠州灣的孤島上。韓棟那小子機靈,裝成漁民混了進去,發現管事的說話竟然是渝中口音!”


    顧春和倒吸口氣,“和柴家有關?”


    “可不是!”許清誇張地喊了聲,“我們順藤摸瓜,找出了柴家藏兵的島嶼,好家夥,三個大島,若從海路攻過來,直接就能順黃河殺到京城!這還不得趕緊剿滅他們?可官家不讓,把我好一通數落。”


    蘭媽媽笑道:“這就是你性急的地方,登基後的第一仗,隻能贏,不能輸,可大周厲害的是步兵騎兵,海防一直很弱,即便打贏了,也慘勝,現在還不是和他們幹仗的時候。”


    許清很氣惱,“這道理我懂,一開始我也沒說話。不知道哪個不長腦子的上奏章請立皇後,把大江南北的名門閨秀拉了個單子,柴元娘的名字就在頭一個,把我給氣得!拉著韓棟文彥博就奏請官家出兵,唉,結果全被官家轟出來了。”


    怪不得柴元娘進宮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的,原來有人故意生事。


    顧春和想了想,說:“還是要看柴家的動向,保不齊有人挑撥官家和柴家互鬥,他們好漁翁得利。比如北遼,隻怕第一個盼著大周亂起來呢!”


    “就是這個理兒。”蘭媽媽讚許地點點頭,“顧丫頭越發長進了,外頭那些個流言不必理會,你若因此和官家鬧別扭,才是給了別人反對立你為後的理由。”


    顧春和臉皮微微一燙,隻抿嘴笑著不說話。


    春燕性急,一禿嚕嘴就把田氏的打算說了出來,“國公夫人還勸姑娘搬到國公府住,是官家的意思嗎?”


    許清怔了怔,“沒聽說。”頓了頓,忽恍然大悟地“哦”了聲,“蔡伯玉文不成武不就,腦瓜子也糊裏糊塗的,官家很瞧不上眼,想把他世子的爵位給擼了,或者降等襲爵。國公夫人肯定慌啊,許是想讓你幫著說說情。”


    顧春和不由失笑,看來謝景明比她更記仇。不過說情是不可能說情的,就裝著不知道好了,田氏也不敢鬧到她跟前來。


    說說笑笑一陣,因見蘭媽媽精神有些不濟,顧春和便起身告辭了。


    安然送她,路上笑嗔道:“許清真是火上頭了,朝政大事,就這樣口無遮攔地往外說,也不怕官家責怪他。”


    顧春和心頭微微一動。


    許清是謝景明身邊的第一心腹,愛說話,卻不會亂說話,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他把謝景明的謀劃和顧慮全盤托出,肯定經過了同意。


    若不是安然這一嘴,她一時還想不到這裏。


    心底最後的那點子不安也沒了,顧春和淺淺笑著,對安然更多了幾分親近,因悄聲問她:“你往後有何打算?”


    照規矩,安然這樣掌管潛邸府務的大丫鬟,是要入宮做掌事女史,或者伴駕的嬪妃,但顧春和看她,並沒有入宮的意願。


    安然聳聳肩,“先伺候好蘭媽媽再說吧,我是想在宮外逍遙自在地過日子,不過還要聽官家的意思。”


    許清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嬉皮笑臉道:“我給你求一個‘夫人’的誥命可好?你在宮外頭,想怎麽樂嗬都成。”


    “呸,去你的!”安然啐了他口,小腳頓地,一擰身跑了。


    看此情景,顧春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莞爾一笑,心裏已有了主意。


    太陽沉沉墜入西天,暮色蒼茫,歸鴉翩翩,千家萬戶的炊煙隨風四散,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種虛無縹緲的氣氛中。


    一隊秋鴻向南緩緩飛著,柴元娘立在院子正中央,盯著天空怔怔發呆。


    院子裏擺著十數口大大小小的箱子。


    嘎吱一聲,柴桂鬼鬼祟祟推開門進來,見狀大吃一驚,“妹妹,你要走?”


    柴元娘緩緩收回目光,“不走等著自取其辱?”


    柴桂急著直搓手,“就這樣灰溜溜滾回渝中,柴家的臉麵還要不要?別說臉麵,隻怕性命都保不住。你聽說沒有,他其實是慶平帝和先李太妃的私生子,單憑這一條,就是得位不正!”


    柴元娘奇怪地看他一眼,“事到如今,你還想拉他下馬?不可能的,那幾個皇子王爺都不成器,根本敵不過謝景明。”


    “為什麽要擁立別人,柴家坐不得?”柴桂陰森森一笑,“大周的江山本就是我柴家和他謝家一起打下來的,說好了兩姓友好,世代聯姻,是他謝家背信棄義在先,就休怪我們不守為臣之道了。”


    柴元娘沉默片刻,問他打算怎麽辦。


    “和北遼聯手,給他來個裏應外合,我就不信搞不垮姓謝的!”


    “引賊入關,這是叛國,莫說日後千夫所指,萬民唾罵,祖父第一個就不會答應。”


    柴桂冷冷笑道:“看看謝庶人的下場,你們還沒清醒?他拒絕與北遼合作,是每當賣國賊,可他現在的名聲就好麽?還不是一樣被人恥笑謾罵!隻要奪得大位,天子說什麽就是什麽,誰敢有二話,殺之便可。”


    柴元娘沉吟半晌,忽道:“近日京城種種流言,是不是你散布出去的,好激謝景明對付柴家,逼祖父不得不與北遼聯手?”


    柴桂沒有否認,硬拉著妹妹坐在書案前,鋪好信箋,“你寫,我親自送到渝中去,成不成,端看祖父如何決斷。”


    “可你投靠北遼,早已違背家規……”


    “無妨,便是打死我也認了,死在渝中故土,總好過被謝景明殺了強。”


    柴元娘閉了閉眼睛,不知為何,眼前出現的是謝景明的臉,嘴角微翹,笑意冰冷,看向自己的目光永遠都不含溫度。


    一次,哪怕隻有一次也好,她想讓這個男人,跪在自己麵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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