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顧春和的請帖很快到了國公府諸位姑娘的手裏, 蔡嫻芷看著手中的帖子,琢磨半晌,找借口去了韓家。
還好, 韓棟在家。
“過幾日請壽王妃來,她最愛蘭草, 偏巧家裏的蘭草染了病,長得稀稀拉拉的,根本沒法子擺出來。”
蔡嫻芷笑吟吟道, “表哥是養蘭的高手,我討個巧, 借兩盆給我可好?”
韓棟自是應允,立刻吩咐小廝領她去花房。
見他沒有和自己同去的意思, 蔡嫻芷便坐著不動,隻讓隨行的丫鬟跟著小廝搬花。
“小滿妹妹下個月回家過中秋,顧妹妹也搬到舅舅家,唉,府裏能說話的姐妹是越來越少。”
韓棟眼睛看著書,沒抬頭,“哦。”
哦?他是沒聽懂什麽意思?
蔡嫻芷幽幽歎氣, 把話說得更明白, “顧妹妹不懂事,祖母也糊塗了,怎麽能答應讓她搬到王府?這得惹來多少閑話。”
韓棟不以為意, “顧先生被定了罪, 王爺隻有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親自護著才能放心。”
蔡嫻芷愣住, 他竟然沒有一點的拈酸醋勁?
“她父親的罪名又連累不到她身上。”她覷著韓棟的臉色, 掂量著道,“原先她就和舅舅不清不楚的,沒想到王府剛建成,她就迫不及待搬進去了,連個名分都沒有。虧我還當她是個有骨氣的,結果……”
她搖搖頭,非常痛惜的樣子。
韓棟不愛聽這話,放下手中的書,“北遼使臣團可是一直想要顧先生的命,保不準有人想利用顧娘子生事。你總說和她關係很好,為何要貶低她?”
蔡嫻芷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上不來下不去,差點噎著。
“我、我是為你著想,你的心思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她淚光點點,委屈得不得了,“咱們兩家是至親,我盼著你好好的,不想看見你在她身上栽跟頭。”
韓棟重新拿起書,不再看她,“我的親事自有父母為我做主,不勞表妹費心。表妹也不要再提我和顧娘子如何如何,裏外搬弄是非乃亂家之兆,還請慎言。”
亂家?
蔡嫻芷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他可真敢說,這頂帽子扣下來,這輩子她都別想嫁人了!
“表哥用功讀書吧,我不打擾了。”她眼中全是怨懟,忍不住譏笑道,“提前恭賀表哥明年高中,好好為舅舅效力,說不定舅舅看在你努力賣命的份上,把人賞了你呢。”
韓棟盯視她一眼,“你這話不但羞辱了我,也羞辱了王爺和顧娘子,韓家更不會因你一兩句話就和王爺離心。蔡大姑娘,韓家不歡迎你,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蔡嫻芷怎麽也想不到最後是這個結果,臉皮頓時漲得紫茄子似的,恨恨瞪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們韓家也永遠別登國公府的門!”
韓棟笑了笑,“你沒資格代表國公府。”
蔡嫻芷又羞又惱,大哭著跑了出去。
日影西斜,窗外的樹影落在案頭的書上,熏風穿窗而過,書頁嘩嘩地響,似有一雙靈巧的手,不停地翻動著書。
一張小像從書中翩然而落。
少女坐在船頭,半身的背影,纖腰楚楚,嫋娜柔曼,縱然看不到她的麵容,也能知道定是位絕代佳人。
韓棟撿起那張小像,兀自怔楞半晌,重新夾在書裏,壓在書箱最底下。
“韓老弟!”文彥博不請自來,後麵還跟著鄭行簡。
“老鄭那天得罪了你,想跟你賠罪,又怕進不來你家的門,坐立不安好幾天,連飯都吃不下,這不求到我頭上了。”
文彥博把鄭行簡往前一推,“扭扭捏捏的,比大姑娘上轎還難。”
鄭行簡一揖到底,“韓兄,那天是我狂妄失態,言語中多有冒犯,您大人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韓棟忙還了一禮,“誤會而已,說開了就好。”
“顧先生於我有半師之誼,我看顧家妹子和親妹妹一般,不由自主拿出了兄長的架勢。”鄭行簡滿臉愧色,“還好當時你攔住了我,不然我都沒臉見顧先生了。”
“你是顧先生的弟子?”韓棟詫異,顧春和說過不是。
鄭行簡眼神閃閃,“顧先生給我啟的蒙,我就把他當老師了。不止如此,我還在他家讀過陸老先生的書,哦,就是陸蒙,顧先生的嶽丈……”
忽然他咬住話頭,眼神惶惶,臉色變得很不自然。
文彥博壞笑,“陸蒙的書可是被官家定為‘妄言綺語’,哈哈,老鄭,這回我可揪到你的把柄嘍。”
鄭行簡頂著一腦門子汗,衝他們連連作揖,“師兄饒命,小弟再也不敢胡說了。”
韓棟笑道:“無妨,二十年前的案子,現在早沒人在意了。實不相瞞,我也看過,陸老先生的策論十分精妙,我還打算整理成冊,好好鑽研一番。”
鄭行簡大喜,“我也正有此意,家裏還珍藏著兩本顧先生的手抄稿,改日我給你拿來。”
“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走。”文彥博嚷嚷吵吵,“再置辦一桌酒席,咱們喝個痛快。”
三人相視大笑,攜手而去。
攝政王府,西北角的一處小院,曹柔正在耍槍。
曹夫人叫住她,“今天顧娘子擺宴,你怎麽沒去,她沒請你嗎?”
“請了,我懶得去。”曹柔用袖子擦擦臉上的汗,“我不會繡花彈琴,也不會作詩吟對,和那些閨閣小姐沒話說。”
聽得曹夫人直搖頭,“人家頭一回請客,你不去捧場不合適,聽嫂子的,洗洗你身上的臭汗,換衣服趕緊給我走人。”
曹柔哼哼唧唧不動彈,“她又不是王府的女主人,我犯不著給她做臉。”
“你糊塗!”曹夫人戳她腦門,“蘭媽媽把內宅的賬目都交給她了,你不懂什麽意思?縱然她不是王妃,至少也是郡夫人。”
曹柔仍不服氣,“我們是郎主的人,仰仗的是郎主,又不指望他的妻妾過活,哪怕是王妃,我不高興見就不見。”
曹夫人被她氣得頭疼,“你這強種,郎主是跟人家老婆孩子親,還是跟咱們親?人家才是一家人!得得,你不樂意去我去,省得你說話得罪人。”
“別別,”曹柔嚇了一跳,摁著嫂子讓她別動,“郎中讓你靜養保胎,先前都流了兩個了,好容易懷上……我去還不行嗎?”
宴席擺在映水榭,外麵就是碧澄澄的湖麵,足有幾百畝大,帶著絲絲水氣的涼風穿樓而過,比擺幾十盆冰鑒還要涼爽。
除了蔡嫻芷,國公府的幾位姑娘都來了,席間其樂融融,一片祥和,連最刁鑽的蔡雅菲都十分給麵,一句刻薄的話都沒講。
其實蔡雅菲心裏是不得勁的,這是她親舅舅家,按說過府遊玩,也該她這個嫡親的外甥女操持才對,不想卻被顧春和搶去了風頭。
奈何她剛剛露出點尖酸的苗頭,就被母親拎著耳朵狠狠教訓了一頓。
“你舅舅喜歡的人,你也得喜歡,你舅舅抬舉她,你必須捧場,不管顧春和以前如何,現在你得當舅媽一樣敬著她!”
好吧。蔡雅菲揉揉耳朵,低眉順眼地來了。
卻聽顧春和問起大姐姐,蔡雅菲按捺已久的碎嘴終於忍不住了,“身子不適就是個借口,她被我母親禁足了,過幾天還要送莊子上去,請示過祖母的哦,別說我母親為難她。”
顧春和暗暗吃驚,禁足小懲大誡足以,送莊子事情就大了。
看其他幾人,也是麵麵相覷,目含驚詫,顯見之前並不知情。
蔡雅菲看眾人一臉懵的反應,心裏更加得意,“也是她活該,沒事跑到韓家瞎折騰,不知做了什麽混賬事,把韓表哥惹惱了不說,表叔還特意尋父親說了回話。父親從書房出來時,那臉色別提多難看了,要不是祖母攔著,一根繩把大姐姐勒死也說不定。”
她說話固然誇張幾分,但八/九不離十,蔡攸一聽大女兒竟然挑撥韓家和攝政王的關係,差點氣吐血,當天晚上就讓田氏把海棠苑的院門鎖了。
如果讓謝景明知道,隻怕大女兒的命就沒嘍!好歹是自己的親骨肉,蔡攸對外隻說女兒身患惡疾,需要靜養一段時日。
沒成想,小女兒嘴皮子一禿嚕,全抖摟出來了。
因見席間氣氛冷了下來,田小滿忙扭轉話題,“這鮮肉月餅我還是頭一回吃,索性厚著臉皮多要幾個,拿回家給我娘他們嚐嚐鮮。”
顧春和壓下心中詫異,“新來的廚娘是蘇州人,點心做得好極了,可惜我和王爺都不太愛吃點心,可把那位廚娘鬱悶的,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那你得感謝我,沒讓王府白給她發月錢。”田小滿大聲笑起來,有她插諢打科,方才席間的沉悶總算是一掃而光。
說笑間,曹柔來了。
顧春和忙請她入座。
曹柔是個坐不住的性子,勉強裝了會兒淑女,就開始左動右動,好像椅子上長了刺一般。
聽她們總說些女紅啊插花啊,曹柔覺得無聊至極,忍不住插嘴,“總做這些不嫌煩嗎?”
“曹妹妹在家通常做些什麽?”田小滿客套地問了問。
“我不喜歡在家憋著,騎馬,耍槍,打拳,有時還跟我哥他們一起演練。我的功夫可好啦,一般人都不是我的對手。”
蔡雅菲很好奇,“看你長得高高瘦瘦的,還能耍槍?”
曹柔起身比劃了下,“別看我瘦,身上都是肌肉,你不信,我現在耍給你看。”
“要的要的!”蔡雅菲也是個好熱鬧的,拍著巴掌笑道,“話本子上常說女俠行走江湖,那個颯爽英姿,倜儻風流,我好不羨慕啊!”
一句話說得曹柔愈加興起,立時吩咐把她的白蠟杆拿來,脫去長褙子,隻著一身青色緊身衣,縱身一跳,躍到水榭前的空地上,刷地亮開架勢耍起槍來。
□□在手,她的氣勢馬上和剛才不一樣了,眼神淩厲,身似蛟龍。那槍好似靈蛇吐信,繞著她不停飛旋,閃展騰挪間,周身一片寒光,連幾十步之外的顧春和,都感覺到森森的冷意。
“不愧是將門之後。”顧春和看得心曠神怡,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和欽佩,“原來女孩子也可以這般英武,有這身本領在,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多自由啊。”
田小滿也是驚歎不已,“看得我都想學了,往後吵不過文彥博,我就挑他一槍:汰,你服是不服?”
“你和他?”顧春和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戳戳她的胳膊,“好哇,怪不得你母親叫你回家,原來……”
“呸,才不是你想的那樣!”田小滿紅著臉撓她癢癢。
兩人笑成一團。
“誒,舅舅來了!”蔡雅菲衝著前方不住揮手。
柳林前,謝景明和許清從假山後的小路繞出來。
曹柔正在興頭上,瞥見他的身影,也不知道怎的,特別想在眾人前和他過過手,於是提槍便刺,“郎主,接招!”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4-29 00:56:56~2022-04-30 00:29: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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