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廖大爺最近很不順, 先是季末考評,得了中下,然後戶部有筆軍資對不上, 帳麵上劃出去了,實物根本沒到, 被兵部郎中狠狠告了一狀。
當兵的最恨克扣物資,我在前頭拚命,你在後頭拿我命換錢, 呀呸,咬不死你丫的!
兵部郎中一頓猛火快攻, 唾沫星子差點沒把廖大爺淹死。
廖大爺冤,他是拿了點, 可還剩了不少,不至於讓邊關物資短缺。曆任戶部郎中都這樣做,已成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再說你兵部郎中就不貪?
天下烏鴉一般黑,誰也別說誰!
可他隻敢在心裏罵兩句,太子一直想收攏兵部,好對抗軍中勢力龐大的攝政王, 好容易有點眉目了, 偏他這裏出了岔子。
太子惱他做事不縝密,讓他少花些精力在女人身上,多花些心思在差事上頭。
搞得他那個難堪, 一想那些官員在他背後指指戳戳, 竊竊私語的模樣, 他恨得差點吐血。
回家看到病懨懨的沈氏, 隻覺更晦氣。
“娶了你這個病秧子, 真是倒八輩子血黴!”他站在沈氏病床前,咬牙切齒,“明知道顧春和和李仁有一腿,還慫恿我要她,李仁廢了,太子厭了我,我的前程都被你斷送了,你怎麽還不死!”
關鍵他還當著李仁大談顧春和的動人之處,看那小子色眯眯的樣兒,定早早去國公府蹲點守著了。現在倒好,都說是他給李仁送的信,這口鍋扣在腦袋上,摘都摘不掉!
沈氏受不住,哇地吐出口血,長一聲短一聲喘氣,“我要是知道,就直接把顧春和送李仁了,我費心替你謀劃,你還咒我死?”
“你連她底信都摸不清,就想著往我床上送?這回連攝政王都得罪了,他和太子誰也動不了誰,保不齊拿我撒氣!”
廖大爺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又驚惕又惶恐,便把所有的情緒全發泄在沈氏身上。
一開始還是就事論事,到後麵已變成隨心所欲的謾罵,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惡毒汙穢的詞語串聯到一起,像開了閘口的陰溝水,劈頭蓋臉衝向沈氏。
直罵到心裏痛快,他才抹抹嘴角,找小妾快活去了。
沈氏躺在床上,眼睛木然,衣襟上星星點點的血漬,那樣子和死人沒什麽區別。
老媽媽抱著她哭,罵廖大爺不是東西。
“他該死,可他死了,我兒子怎麽辦?該死的是顧春和,就知道勾引爺們兒,和東院那個狐媚子一樣。”
原本她和廖大爺也是夫妻和鳴,都是因為那個賤人,廖大爺和她離了心。
恍惚中,顧春和的臉變成了東院那人的臉,依偎在廖大爺懷裏,衝她挑釁地笑。
“把賬冊子拿來,告訴二舅母,要是她不把顧春和弄死,我就讓她蹲大牢去!”
老媽媽差點沒暈過去,“使不得,不能得罪國公府,沈家幫不上忙,要是再沒國公府幫襯,哥兒以後可咋辦?”
“快去!”沈氏眼底是歇斯底裏的瘋狂,“我死也要拉著顧春和墊背。”
清風吹得樹梢嘩啦啦地響,後罩房小小的院子堆滿了吃的用的,春燕東摸摸,西看看,笑得合不攏嘴。
這些有田氏送的,有老夫人給的,甚至呂氏也著人送了兩樣。來人話裏話外都在表達歉意,讓表姑娘受委屈了。
顧春和才不信這套說辭,無非間接向攝政王表忠心,不與她為難罷了。
哪天攝政王對她失去興趣,這些人隻會連本帶利跟她討回來。
有時候想想,權勢真是個好東西,單憑她和攝政王那麽一點似是而非的關係,就能讓所有人對她笑臉相迎。
“顧妹妹收獲頗豐啊,”蔡嫻芷邁進門檻,“後罩房都快擺不下了,要不和母親說說,重新給你收拾個院子?”
顧春和淡淡笑了下,“我住著挺好,搬來搬去的也麻煩。”
蔡嫻芷用團扇遮住半邊臉,咯咯笑著,“是我糊塗了,後罩房是塊風水寶地,自從顧妹妹住進來,好事一件接著一件,人也變得更別致了,可不能隨意搬走。”
“大姑娘是特地取笑我來的?”
“兩句頑笑話,怎麽說惱就惱了?”蔡嫻芷收起臉上的嬉笑,“你是不是喜歡舅舅?”
顧春和頭皮一炸,慌得腦子一片空白。
她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可以對別人異樣的目光做到熟視無睹,可大姑娘一句話就讓她現出了原形!
蔡嫻芷靜靜看著她,心裏有了數。按顧春和的脾性,如果被問到喜歡的人,應是羞怯,而不是這種做錯事被戳穿之後的慌張。
“我早和你說過,舅舅從不會無緣無故對某個人好。”她輕輕地說,“你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而已。”
“大姑娘還要勸我依了世子?”
“他就嘴上硬氣,別說舅舅,母親那關他就過不去。我隻是不忍看你沒個結果……你還不知道吧,柴家嫡長女要上京了,她可是為了和舅舅議親才來的。”
清風颯然,樹蔭搖動不止,陽光碎了一地。
顧春和怔怔愣了會兒,忽輕鬆一笑,“那太好了。”
蔡嫻芷愕然,再三打量著顧春和,企圖從她表情上看出別的意思。可她失望了,顧春和目光坦然,眼神清澈,這話的的確確是真心話。
沒由來一陣冷意,她好像,做了件蠢事。
竹林在山風中輕輕搖曳,給臨水閣罩上一片濃鬱的青紗。
顧春和尋到蘭媽媽,求她幫忙打聽父親的下落,“先前求過王爺,一直沒消息,也不好意思再叨擾他。”
蘭媽媽很爽快,“河東並州觀察使是王府出來的家將,萬沒有推辭的道理,我這就給他寫信。”
“謝謝媽媽!”這麽痛快就答應了,顧春和喜出望外,一瞬間滿臉都是笑。
那笑容極具感染力,看著就讓人心裏頭高興。
蘭媽媽也忍不住笑起來,這姑娘真的很對她脾胃,要不認她當個幹閨女得了,有這層關係,她以後離開國公府,也不至於被人欺負得太過。
安然在門外探出個小腦瓜,“顧娘子來了呀,那幾本孤本就在隔壁書房,您現在有空不?”
人家幫了她大忙,沒空也得有空。
大案上放著幾本書並一套茶具,幾錠徽墨整整齊齊擺在一角,旁邊是質色地道的澄心堂紙,細薄堅韌,泛著美玉般的細潤光澤。
澄心堂紙名貴至極,被稱為天下最好的紙,有市無價,拿著黃金也買不來。
顧春和看著那紙,根本不敢下筆。
安然笑道:“王爺再三吩咐的,古籍就要用好紙抄錄,這樣才不算辱沒了文字。姑娘隻管寫,抄錯也不怕,還有好多呢。”
顧春和深深吸口氣,握住筆,一筆一劃,拿出全幅精神抄錄。
她得讓自己的字,配得上這紙!
漸漸的,她完全沉浸其中,除了眼前這一個個美妙的文字,腦子裏再也沒有別的事了。
風兒帶著青竹特有的清香,一股一股從窗子裏吹進來,竹葉沙沙,紙筆沙沙,柔橈的身姿挺得筆直,有了修竹的風骨。
此刻的她,內心一定是寧靜而幸福的。
躲在隔間的蘭媽媽感慨幾聲,正打算悄悄退出來,不妨看見書房門口的郎主。
淡淡柔意掛在眉梢,那眼波就像碧空下蕩漾的湖水,不折不扣往人小姑娘身上送去,卻又小心翼翼的,似乎眼前是一幅幻景,稍一打擾就會破碎似的。
她從沒在郎主臉上見過這種神情,莫非千年鐵樹開了花,萬年石頭有了心,郎主終於開竅了?
不是玩玩,不是一時興起,是真的動了心。
蘭媽媽被自己這個發現震驚了。
謝景明終於看見了雕花屏風後的蘭媽媽,俊臉一紅,旋即恢複正常,若無其事翩然而去。
他臉紅了!
蘭媽媽張著嘴半天回不過神,再看顧春和時,目光又有不同。
好吧,李家算什麽,東宮又如何,反正早晚有一戰,無非是早幾天晚幾天的事。為了郎主心裏那點小火苗,蘭媽媽擼起袖子,拚了!
二房院內不見一個人影兒,死氣沉沉的,連鳥兒都不叫一聲。
呂氏死死盯著桌上的賬本,就像要在上頭挖兩個窟窿出來。
“她瘋了!”何媽媽臉頰上的肉不住抖動,“竟敢拿放利錢的事威脅您,這事抖摟出去她又有什麽好?廖家才是打頭的。”
呂氏冷笑,“光腳不怕穿鞋的,沈氏都快死了,當然什麽也不怕。再說廖大爺做得一手好賬,他家肯定查不出問題來。”
何媽媽更慌,放高利貸是她經手辦的,真出事也是她頂罪,“那怎麽辦?要不給顧春和飯裏下點藥,或者找染了麻風病的衣服被褥給她。”
“閉嘴!”呂氏低低喝道,“那就被她捏住一輩子的把柄,她死了,我還得聽她兒子的。”
何媽媽哭喪著臉,是什麽主意也想不出來。
“她也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呂氏翹起嘴角,眼裏全是恨意,“放利錢的不止我一個,既如此,就把事情鬧大,我倒要看看,沈氏有沒有本事把半個汴京城的官兒都拉下馬。”
作者有話說: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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