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老祖宗還是那副光溜溜著腦袋留著一大把長胡子的模樣。
看到熟悉的人，建寧公主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一直憋在心中的惶恐和委屈一下全都湧了上來。
“老祖宗！”她向著老頭兒撲過去，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老頭兒還在的時候，盡管隻是受了一丁點兒委屈就得跑到他身邊撒嬌哭訴，讓他給她撐腰。
可她卻撲了一個空，老頭兒瞬間消失在空氣中，著急地轉身尋找，卻發現老頭兒在她剛才站的地方出現了。
建寧公主又急又氣，跳腳喊道：“老祖宗！”
老頭兒還是一副笑眯眯很是慈祥的樣子，擺著手讓建寧別再撲了。
親切地問候道：“我們建寧過得開心嗎？”
開心嗎？
建寧公主吸了吸鼻子，有些冷靜了。
她知道麵前的老祖宗不是真的，老祖宗在她到穆家之前，已經離開她兩年的時間了。
盡管隻是在做夢，但能見到老祖宗一麵她已經很滿足了。
“不開心，我不開心。”
看到從小給她依靠的人，她所有的對外人不自覺的防禦都卸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她身上穿的是以前她最喜愛的一套襦裙。
建寧公主低落地彎腰坐在地上，迷茫地抱著自己的膝蓋，看到四周白茫茫一片的迷霧，就像是她此刻的心境一樣，好似怎麽也繞不出去。
“您走了之後，他們都開始欺負我了。”
“外朝進貢的貢品都是他的好妃子挑了之後才輪到我的宮殿，明明往年都是我第一個先挑！”
“他這是看著我沒您這座大靠山了，就變臉了。”
“我隻要了些他的荔枝和鶯桃嚐嚐，他就為了那些人找上了門。”
“還有還有，我偷聽到他竟想要給我相看駙馬了！您說，他是不是覺得我是拖累了，恨不得早日將我趕出去了……”
“最可惡的是……”
不知何時坐到她一尺遠的老頭兒晃頭晃腦地聽著，臉色同樣笑眯眯。
安靜聽著她的“委屈”也不插話，一直等到她應該是說夠了開始緩氣了。
慈祥地鼓勵著她繼續說：“現在呢？現在可有受‘委屈’？”
建寧公主頓時就更有話說了，她掰著手指一一控訴著：
“我竟然投生了一家平民。”
“穆家好窮的，根本沒有錢雇丫鬟，穿衣洗漱洗衣做飯下地幹活都得自己幹。”
“穆家的院子小小的，我一個扭頭就看完了，就這麽個小院子，還得幾家人一塊兒住呢，每晚隔壁小孩的哭聲都能傳遍整個穆家，吵鬧得不行。”
“吃也吃得不好，我什麽都不能吃，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
“他們還總是不洗澡，明明都髒兮兮的了，好幾次我都被臭到了，好在我們屋裏的大人和小孩都還算愛幹淨，不然我肯定不搭理他們。”
“那天我還在遠門口遇到了一個超級討厭的人，她臉皮厚……”
小嘴吧啦吧啦又是一段時間過去。
兩人一個說一個聽，直到最後建寧公主說得沒話講了。
她才喃喃道：“老祖宗，我好想你啊……”
老頭兒笑嗬嗬，明白今天一別，以後祖孫不再相見。
“老祖宗一直在，老祖宗會永遠陪著我們建寧。”
“老祖宗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建寧，誰也不能欺負！”
“你一朝是建寧公主，便永遠是不能被冒犯的建寧公主。”
“假如有居心叵測的人讓咱們建寧感到委屈憤怒了，你就替老祖宗看看，看他的眼睛，看清他的模樣，老祖宗幫你教訓他！”
老頭兒掛著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見，轉而釋放著令人顫抖腿軟的冷意，周身的氣勢一下子都變了。
夢散了。
隻是個夢，穆建寧的心卻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滿足，雖然知道真有事老祖宗肯定也鞭長莫及，但她高興的是，就連在虛擬的夢中，裏麵的老祖宗也沒有忘了要給她做大靠山。
最愛護她的人啊，她最愛的人啊！
天剛亮，穆顯叔和穆建安前腳剛騎著自行車走，後腳穆建寧體溫又反複升高了。
怕耽擱出了大問題，薑愛紅不敢在家自己弄了，要把閨女抱去鎮上去看。
走到村口，遇到穆二爺，一問是孩子生病，就趕緊抓了過年回家了的大兒子穆顯成，正好穆顯成一家也是騎自行車回家的，為了避嫌，由穆顯成媳婦騎帶著薑愛紅母女倆。
等穆建寧真正恢複精力，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了。
也許是老祖宗的話，讓她沒有了壓力，整個人沒緩過來才發了燒，但不管怎麽樣，她的心到底是穩了不少，哪怕她知道老祖宗的承諾是不能實現的。
四房的朱青青也終於出月子了，穆建荷這個奶娃娃也終於見到了不一樣的景色，盡管她整天在睡覺，什麽都不懂。
今年朱青青沒有機會回娘家，但她娘家也沒有來人看。
她也並不在意，反正和娘家人見麵了也是被奚落一番，然後再想法兒從她兜裏掏錢去，要不是迫不得已，以前回門的日子她都不會樂意回娘家。
這次坐月子沒能回去，她高興都來不及，少了多少麻煩啊。
而現在她最關心的還是她的工作。
朱青青打算開了年就和穆顯季回去了，可眼前麻煩的是，穆建荷該怎麽辦？
穆建荷不像穆建萍那麽大，給口飯吃就行呢。還必須給她喂奶換尿片，時刻要人照看，關鍵她性子還折騰人。
真愁人。
她有想過要不讓三房幫忙帶一下，反正他們已經有穆建寧了，也是個小孩，照顧一個和照顧兩個應該差不到哪裏去，她還知道三房養孩子養得精心，比她們都強多了。
可後頭她又想了想，正因為三房有小孩了才不能送過去。
不得不承認，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到時候照顧得了這個，不一定照顧得了那個，再加上三房的穆顯叔也偶爾會出去，肯定有一個孩子要被冷落到，而那個被冷落到的絕不會是穆建寧。
在屋裏一直哄孩子的一個月，朱青青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眼看距離學校開學沒有幾天了，她先和穆顯季商量好了，第二天就挑了個穆家人都在的時候，提出了她的想法。
她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孩子得繼續交給穆老太太穆老頭兒兩個比較好。
“媽，我打算過幾天和顯季一起回鎮上。”
薑愛紅一聽，完全沒有意外的感覺。再看看其他人，也都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陳肖慧還悄悄衝她們擠了擠眼，意味深長。
穆顯叔幾個男人表情要嚴肅一些，也都繼續聽著。
穆老太太垮著臉，隻問道：“那兩個孩子怎麽辦？”
穆建萍站在穆建英旁，低頭摳了摳衣擺，小小的身子明明穿了厚棉衣，硬是看著有點單薄。
朱青青：“孩子就不帶去了。”
頓了頓，她又接著道：“每個月我出十塊錢，能麻煩媽您和爸兩個勞累勞累，幫忙帶一下嗎？”
屋裏頓時一片寂靜。
說實話，十塊錢也不算太少了，村裏許多人一年給老人的孝敬錢都隻有這個數，而朱青青說得是每個月，那一年就有一百塊了。
看看，村裏有哪些年輕人能做到一年給老人一百塊錢？
穆顯伯和穆顯仲嚴峻的臉色雖然還是不太好看，但也明顯好了一些。
周淑芬垂下眼睛，在思量著什麽。
而薑愛紅和穆顯叔就有點波瀾不驚了。
今年過年他們給穆老太太穆老頭兒的孝敬錢都遠遠超過這個數，一個老人給了八十八塊，避著人拿的。
薑愛紅沒啥意見，她知道穆顯叔是怕兩個老人拿錢建房子後，兜裏就沒錢了。
她也給她娘家的老人包了兩個大紅包，害怕把她爸媽嚇住了，沒有包八十八那麽大，隻包了六十八，但後麵穆顯叔回來說，薑家兩個老人還是嚇到了，還不想要，最後穆顯叔還是勸住了。
穆顯叔雖然有點不高興老四夫妻倆把孩子扔到家讓老人帶，但他沒有冒然開口說什麽。
穆老頭兒沉默了下，又問：“錢不錢的先不說，我也不差你們那點兒，再多的錢到時候等我和你媽走了也是你們幾兄弟的。”
“老四，你們得說個準話。”
“我和你媽年紀不小了，也沒有多少精力了，不可能像當初拉扯你們一樣再把你家兩個孩子拉扯大。”
“父母和孩子常年分開，像什麽話啊？村裏哪家像這樣的？”
朱青青咬了咬唇，沒想到會被穆頭兒一口拒絕。
隻好道：“等過兩年萍萍長大能上小學了，我們一定把她JSG們都接走！”
學校裏也有老師帶著自家小孩去學校的，上課的時候就讓小孩在學校裏玩，反正學校有人守著，沒有外人是安全的。
等萍萍到了上學的年紀，那荷荷也到能懂事的時候了。
朱青青著急，咬了咬牙，剛要說開口說要不她再加兩塊，她給十二塊一個月，就聽見陳肖慧吭了聲。
“爸媽他們年紀大了，你家荷荷又天天晚上鬧，肯定不行的。”
朱青青臉色不好，穆顯季也很猶豫。
穆顯仲吃驚地看了看媳婦，也沒想到她竟然這麽關心爸媽，不禁有點感動。
然後又見陳肖慧一臉興奮地指了指自己。
“找我啊，我閑得很，精力也旺盛，建家建輝兩個都大了，什麽事都不用我操心了。”
“我也不用十塊，每月八塊就行！”
朱青青：“……”
其他人又開始沉默了。
但不得不說陳肖慧真是個很合適的人選，至少比穆老太太穆老頭兒合適多了。
朱青青和穆顯季對視了一眼，又瞅了瞅穆建家穆建輝兩個，一個活潑一個文靜，特別是弟弟穆建輝，白白淨淨乖乖巧巧，一臉靦腆的笑著，簡直就是陳肖慧的活招牌！
兩人都有點心動了。
穆老太太就道：“都在一個院裏，養在我這兒和養到老二家哪兒都差不多哪裏去。老二家孩子多也熱鬧，孩子都是喜歡和孩子呆一起的。”
於是乎，四房的兩個孩子便落到了二房頭上照顧，照給十塊，而不是八塊。
最後算是皆大歡喜，隻有周淑芬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輕微懊惱了下。
等開學前一天，四房兩口子就背著包袱回了鎮上。
春夏秋冬。
小孩成長的過程很快，又兩年多過去，寧寧剛過了三歲的生日。